82閨怨幽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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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聶梅貞和甄崇望進了山林隱居,安穩靜好,塵世中,卻暗流洶湧。

  富貴奢華的沈府,被沈墨然一把火燒了,夷為平地。

  沈家的銀子他沒有尋找。

  「為了那些銀子,賠進去三十多條人命!」說這話時,沈墨然的嘴唇抿得很緊,抿成一線,他墨黑的眸子裡有無法掩飾的悲傷和無窮無盡的苦澀。

  上輩子是她家破人亡,這輩子換成沈家,不是她主動報仇,可,若是她和沈墨然沒有交集,沈墨然便不會為脫離家庭自作階下囚進京。

  只要他在香檀,所有的一切都不會發生,或者,只要不是階下囚的身份進京,沈家的那些世交舊好看在沈家還有繼承人的份上,在沈府大門緊閉幾日後關心過問,沈家也不會遭此慘禍。

  沈家滅門一事,似乎很快傳到皇帝耳中,皇帝緊跟著下旨,招沈墨然入朝為官。

  沈墨然不想做官,進京謝恩並婉拒,其後,南來北往做生意,沒再回香檀。

  他那晚,不是悲涼地請求自己別離開他嗎?怎麼又如此決絕?

  阮梨容痴痴盼著,火熱的心在企盼中越來越冷。

  冬去春來夏至,楊柳婀娜多姿,溫婉的香檀河清清幽幽,與滿眼的綠一起,鳴奏著動人的歌曲。

  這一日,阮府里很安靜,安靜中,每個人神色緊繃。

  肖氏的預產期過去一個多月了,這一日總算有了生產先兆。臥房地上放著燒好的熱湯,桌上擱著兩砂煲熱騰騰的湯粥,一邊候著的除了接生產婆,只有阮梨容阮莫儒和奶娘,丫鬟婆子在外面廊下等著聽使喚,另有幾番救過沈墨然的那個醫館大夫。

  「哇」地一聲嬰兒嘹亮的哭聲響起時,陽光照著輕靈飄忽的窗紗,映出明媚的光暈。

  阮梨容雙手捂臉,仆倒地上,失措地痛哭起來。

  上輩子的噩夢完全地過去了,肖氏順利生下一個兒子,母子平安。

  阮莫儒微笑著,心滿意足地抱著兒子。

  「老爺,給我看看兒子。」肖氏一頭汗水,眼睛亮晶晶的。

  「來,看看,然後。」阮莫儒朝肖氏眨眼,已到中年的他,因喜得兒子,變得俏皮活潑。

  肖氏回了個壞死了的表情,貪婪地看著兒子,捨不得移開眼睛。

  「準備。」阮莫儒做了個口型。

  「阿秀,阿秀……你醒醒……」

  「娘……娘……」

  「啊!阮老爺,夫人……夫人這是……快,快請大夫……」

  阮梨容拉開房門,鬢髮松亂,滿頭汗水地請大夫進房。片刻後,一張藥方子遞了出來。

  「姑娘,太太怎麼樣?」巧嫣眼眶紅紅迎上來。

  「快差人上東街藥鋪抓藥。」阮梨容短促急惶地說著話,眼裡的淚水打轉。

  「我親自去吧,小子們說不清。」巧嫣接過藥方,小跑著走了。

  「爹,發現誰可疑了嗎?」把房門關上,阮梨容悄聲問從窗戶縫隙往外觀察的阮莫儒。

  「有的人無心無肺面無半絲憂色,有的人有些著急關切。」阮莫儒沉沉道:「看起來,都沒有心術不正之色。」

  要謀害肖氏的,不是希圖娶自己這個阮家女兒得阮家福扇,便是想上位嫁與阮莫儒為妾。

  這人不揪出來,始終不得安寧,而且,阮梨容暗暗咬牙,上輩子既已證實不是沈家害的肖氏,潛藏的這人,就是她的害母仇人,不查出來整治,怎消心頭之恨。

  阮梨容心中,懷疑更多的,是碧翠。

  巧嫣是家生子,她去世的母親當年同與肖氏服侍阮莫儒,情同姐妹,還是阮梨容的奶娘。

  藥煎出來了,大夫嘗了一口,低聲道:「都是我開的方子的那些藥材,沒有加別的。」

  奇怪了,難道真不是府里的人要加害肖氏,食物傷胎氣只是碰巧?阮梨容猶疑不解。

  大夫這日一直停留阮府,黃昏時醫館的人找過人,道有病人指定求醫,方匆匆走了。婢僕們還是不給進房,房間裡不時傳來嬰兒的哭聲,滿是血跡的床單子不停由阮梨容拿出來遞給門外候著的丫鬟。

  端進房的幾個人的飯菜只動了約一個人的份量,眾下人的眼神交換著,變了又變。

  夜深了,肖氏和孩子沉沉睡去,阮梨容和阮莫儒坐在圓桌前啃著早前備下的乾糧,一邊商量著接下來的誘敵之計。

  翌日一早,房間裡傳來阮梨容和阮莫儒驚喜的呼叫,不久,阮莫儒滿面喜色出了房,宣布阮家喜添少爺,母子平安,每個下人賞銀一吊,又命管家封了十兩銀子去謝醫館大夫。

  「妙手回春!」阮莫儒樂呵呵笑著。

  「老爺,太太好了?」巧嫣和碧翠昨晚在廊下守了一晚。

  「好了,見紅止住了,難為你倆惦記著,你們進去,碧翠,服侍你小姐回房休息,巧嫣,你服侍著太太。」

  「爹,我在娘床邊軟榻睡著便可。你去隔壁廂房休息。」阮梨容把阮莫儒推走。「碧翠,你去把廂房收拾一下。」

  奶娘是前些日子丁家仔細打聽過請進府的,沒有嫌疑,阮梨容把最有嫌疑的碧翠使去服侍阮莫儒,要看她會不會尋機勾引阮莫儒。

  「太太,要不要吃東西?」巧嫣輕聲問道。

  「不想吃。」

  「那奴婢給太太梳梳頭髮。」

  好像有哪裡不對!阮梨容苦思,默想著,突然心頭狂跳。

  巧嫣進得房來,一句沒問過肖氏身體有沒有哪不適,她根本不關心肖氏。

  阮梨容睜開眼睛,巧嫣從梳妝鏡前拿過桃木梳子,要替肖氏梳頭髮了。

  她囑咐過肖氏不要吃食,卻沒說過梳發換衣都不行。阮梨容驚疑不定,這個內鬼難道是巧嫣?

  「娘,我來替你梳吧。」阮梨容急站起來,從巧嫣手裡要過梳子,眼角看到她神色沒什麼變化時,阮梨容更加肯定——桃木梳子有問題。

  如果沒問題,巧嫣被搶了服侍肖氏的機會,應該會面有不豫之色才是。

  「竟然是這樣來下毒害人!」醫館大夫驗過桃木梳後,驚嘆不已。

  那桃木梳上有紅蘿藤汁液,那是泄血敗血之物,孕婦和初產婦碰不得的藥物。

  想必,巧嫣借著服侍肖氏的機會,梳發時假裝錯手,略重了些,梳子微微擦破頭皮,藥汁入侵,這樣,大夫把脈檢查時,便只當是誤服食物了。

  「你是家生子,自小服侍太太,太太待你不薄,你為何如此心狠?誰指使你的?」阮梨容難抑憤怒。

  「待我不薄?」巧嫣哈哈大笑,「憑什麼?一樣是奴才,我娘就要配給我爹子子孫孫還是奴才,她就能嫁給老爺做了太太,如果是我娘嫁的老爺,我就是你,我就是阮家小姐……」

  瘋了!竟然只是因為對肖氏的妒恨。

  「我娘如花似玉,一樣是服侍老爺的大丫鬟,為什麼就得配給我爹那種下等人?我也不差,為什麼還是要嫁個小廝,我拼了不要命,也要報這個仇。」獰笑著咆哮完,巧嫣得意地笑:「姑娘,再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一輩子都不可能有兒女,我娘在給你餵奶那時,一直喝致不孕的涼性湯藥……」

  彌天禍竟是潛藏在自己身邊的人做的,想到上輩子自己在阮莫儒病死後,還給巧嫣脫了奴籍許了安家銀子,阮梨容氣得周身顫抖。

  「姑娘也不用費心想怎麼處置我了。」巧嫣嫣然一笑,嘴角流血緩緩倒了下去。

  ***

  該死的恨的怨的都死了,上輩子的憾恨都解決了,阮梨容痴痴盼著沈墨然,沈墨然卻一直沒有出現。

  除了逗帶弟弟,阮梨容幾乎每天都要去沈府的廢墟邊站上一陣子。

  對此,阮莫儒夫妻倆又喜又愁,喜的是沈墨然不出現,女兒有了重新選擇的機會,愁的是,女兒已**沈墨然,而且,看起來相思入骨。

  阮莫儒已舉行儀式宣布不生產福扇,阮家一家在哪生活都行,太后娘娘和丁氏來過幾次信催他們上京,阮梨容卻遲遲不肯答應。

  她還在痴等沈墨然,等沈墨然回香檀找她。

  入秋了,秋風捲起黃葉,似乎眨眼眼,又似乎過了很久很久,秋天過去,冬天到來了。

  太后在多次差人宣阮家一家到京城居住無果後,下了明旨,並且,這次還派了車駕前來接人。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奉旨來接人的,竟然是聶遠臻。

  聶遠臻似乎更高大了,寬肩長腿身材魁梧,氣質更顯凜冽,不過,愛臉紅的毛病倒是沒變,見面後,喊了一聲阮伯伯阮伯母,看向阮梨容時,雙手微微抖索,半晌,方紅著臉喊了一聲梨容。

  阮梨容微笑回禮,甫見面便問沈墨然,對聶遠臻似乎有些殘忍,她還是抑止不住牽絆的心問了出來。

  「這一年多來,聶大哥有沒有見過墨然?」

  「見過。」聶遠臻猶豫半晌,顧自說道:「梨容,我爹糊塗,咱們的親事,我一直不承認是退了的,咱們……」

  「聶大哥遠道而來累了,先到客院歇息吧。」阮梨容截住他的話,命丫鬟帶他下去休息。

  「梨容,遠臻真不錯的。」肖氏細聲道。

  「娘,有另一個跟我爹同樣出色或比我爹更好的人喜歡你,你會離開我爹嗎?」

  肖氏啞口無言。

  此次到京城,以後,不知何時才會回香檀城,阮梨容靜靜地出府,又來到沈府廢墟邊佇立。

  回府後,穿過長廊,阮梨容想去幫肖氏收拾衣物,經過花廳時,裡面的對話使她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地上。

  聶遠臻說:「阮伯伯,不是我明知梨容喜歡墨然還強求,實是,墨然他已經變心了。」

  墨然變心了?阮梨容先是失神,繼而胸膛燃起熊熊怒火。

  墨然怎麼可能變心?想不到聶遠臻那麼忠厚的人,也干起背後傷人的勾當。

  「阮伯伯,我怕梨容到了京城,知道墨然變心這麼快,不知怎麼傷心。」聶遠臻的聲音極是傷感,「阮伯伯,墨然兩個月前到京城買了宅子定居,他的身邊,跟著一個美貌女子,那個女子上個月生了一個兒子,沈墨然雖沒承認是他的兒子,也沒有大宴賓客,可是,那是因為他在孝期里。」

  「怎麼可能?沈墨然不是這種人啊!」阮莫儒失聲叫道。

  「我們都覺得他不是這種負情薄義的人。」聶遠臻憤憤道:「都以為他不是這種人,可他確實做了負情薄義的事出來了,陶爺氣不過,已經與他絕交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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