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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郅輔嘿然道:“心疼,怎麼不心疼?但人總是要想著以後的。當初知道辛姨娘的名聲,便料得她必定不同凡俗,不說有三頭六臂,卻也定然是洛陽城中呼風喚雨的人物。一般人也巴結不上,只不過是一兩幅畫,少了就少了,就當以前從未擁有過吧!”

  畢桓又給郅輔倒滿酒,將那拇指一豎:“高明!”

  “這算什麼?”郅輔喝乾了酒,但卻不解畢桓的意思。

  “若我當初向郅大人一般知曉主子的心意,現在倒是能跟隨在主子身邊,替她好好打理辛夷塢了。”畢桓暗暗道,“這些話,我可從來沒有對外人說過,你是主子半個恩人,便是我半個恩人……”

  郅輔聽到“恩人”兩字,頓覺刺耳無比,他沒有接口,反倒自行倒了一碗酒喝下,緊接著又倒了一碗,“來,幹了!”

  畢桓知道郅輔已經被自己的話語攪亂了心神,不由微笑道:“在下替我主子敬大人一碗!大人說得極是,人若是不想想以後,不向前看,能有什麼出路?等著看吧,到底誰才能到最後呢!”

  郅輔不斷地點頭,還伸手要去夠案上的酒碗。畢桓見他醉了,便將自己碗中的酒潑在地上,還來勸郅輔繼續喝。郅輔勉強又喝了兩碗,便歪倒在了案上。案上、衣襟上、鬍子上的酒漬在燭光下折射出異樣的光芒。畢桓將他扶在了床上,才走出軍帳,向著侍衛道:“收了他的兵刃,看好了他。就說‘軍中混亂,請郅大人不要亂走。就呆在這帳內,王爺若是有吩咐,找不到大人可不是你們能擔當的。’若是郅大人不見了,別說你們的腦袋了,想想你們家裡的老娘、妻子能不能活命!他說了什麼話,做了什麼事,都先來回過我。”

  “是!”幾十個侍衛齊齊答應,忙打起了精神,輪班看守郅輔,倒是有些軟禁的意思了。但侍衛們對郅輔尊敬地很,郅輔一時間也沒有覺察到什麼。

  司馬顒此時已讓人火速將張方的頭顱送去給司馬越,以示他想要與司馬越講和的誠意了。

  可是司馬越絲毫沒有一點表示。

  司馬顒很著急,冬天快要來了。但是他不能每天圍著火爐取暖,司馬越為什麼遲遲不給他答覆?

  鮮卑的軍隊與司馬越的軍隊交相輝映,但司馬越沒有動作,他只讓鮮卑的大將祈弘迎接惠帝。祈弘大軍所到之處,勢如破竹,所向披靡。天氣越來越冷,司馬顒愈發地心灰意懶。他深深地後悔,為什麼自己越到後來,就越加地急躁不安。他顧此失彼,先失去了美妾明珠,後失去了大將張方。現在,就連僅剩的幾員大將和軍隊,也不斷地被敵軍吞噬著。司馬越帶來的大軍,越戰越勇,以摧枯拉朽之勢,使得司馬顒的大軍丟盔棄甲。原野上的泥土已經被凍得生硬,屍體也凍得生硬。仿佛血從他們脖頸里飛濺出來的那一刻後,就會凍成一條殷紅色的冰柱。原野上枯黃的草已經被踐踏殆盡,戰馬嘶吼著,它們沒有低下頭去吃草的餘地。它們只能承載著戰士、兵戈,還有兩個勢力之間的水火不容。不論是將軍、士兵,乃至是司馬顒、司馬越,他們都沒有了選擇的權利。自然,他們中的失敗者更沒有選擇的權利。司馬顒想後退,但是司馬越怎能放過他?

  洛陽城中的一切都是如此美好,美好的能讓他竭盡一切去爭取。但是,惠帝已經在他手中,他想要在哪裡定都,哪裡便是新的皇城。

  現年已經四十七歲的惠帝仍是如同一個孩童般被人時刻左右著。那些鮮卑的將士對他更是不尊重至極。他們不明白,為什麼中原皇帝有那麼多皇子,偏偏要立他為皇帝。痴兒若能治國,豈不是人人都可以為王為將?

  軍帳外的狂風在呼嘯的,人人都巴不得擠進軍帳里,免受寒風侵體之苦。可是帳內暖意融融的燭光並不是他們可以經受得起的,儘管帳外爐中熊熊的火焰竄起半丈多高,但那溫熱總不及帳中。他們恨不能將呼呼大睡的惠帝提到帳外,讓他也嘗嘗風餐露宿的滋味。

  朝陽如血,將那原野上的深紅覆蓋。隆隆的戰鼓聲振聾發聵,司馬顒又是一夜未曾合眼。

  又要開戰!司馬顒已然精神衰落,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一個精神奕奕、能謀善斷的王爺,變成現在這樣一個瘦成皮包骨還天天想著什麼時候才能結束戰爭的鼠輩。他不能再後退,再不打起精神來,那就是自己在找死,自己往萬劫不復的深淵中跳!

  司馬顒用力支撐著,才從蓆子上坐直了身體。他努力地吞食著侍衛送進來的早點,但外頭戰鼓的聲音擂地更響了。他不僅食不知味,現在已然食不下咽。司馬顒望著自己的鎧甲,終於一個激靈,倒是輕而易舉地站了起來。

  “出兵!”司馬顒道。揮手間,立刻有令官傳令下去。

  只是不一會兒,令官又策馬回來,死死勒住馬韁,向司馬顒稟報導:“王爺……前軍,潰敗……”

  “還未曾開戰,如何潰敗?”司馬顒壓低聲音嘶吼。

  “他們……將張大將軍的人頭懸掛在軍前……我軍……驚恐……”那令官氣喘吁吁,但仍勉力將話講的清楚。

  “張方?”司馬顒頓覺天旋地轉,“我軍的虎將已死,他們只道是被司馬越的軍士殺死,未料是我自己作繭自縛,郅輔……我當初怎麼就相信了你的一面之詞……殺了他,來人,傳我命令,將那郅輔斬立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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