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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謀朝篡位之心,早已昭然若揭,想必一統天下後,就要借勢謀奪皇帝之位了!他此番北上,除了要對付代與匈奴外,另一個原因,便是要親手解決扶蘇,方能放心罷?」

  「代與匈奴對黑夫來說,只是肘腋之患,但扶蘇,卻是威脅他篡秦的心腹大患啊!」

  蒯徹冷笑起來:「所以若兩秦相遇,便要先打起來,哪還顧得上吾等?」

  「而扶蘇面對要奪嬴姓天下的黑夫,又會作何想呢?」

  「我曾見過扶蘇,那時他尚且是個愚昧古板,只知道奉父命行事的公子,可現在的扶蘇,見識了眾叛親離,看到了人間殺戮,起於海東,飽經風霜,行事作風,與當年大不相同。」

  「所以我不相信,扶蘇會將歷代先君的邦國,拱手相讓!」

  「而他想要避免像胡亥一樣身死,就只有放下成見,與吾等合作!」

  縱橫家是剖析人心的大事,最善於利用人性里的弱點。

  對權勢的貪婪、對未來的迷惘、對敵人的恐懼、對將奪走自己一切之人的怨恨、對不公處境的憤怒、對忠臣益友的疑慮、還有無法低頭為人臣屬的驕傲……

  蒯徹不相信,扶蘇心裡,就沒有一二種情緒。

  只要有,蒯徹便能用言語將其放大!

  「我會親自前去遼西,賭上身為縱橫策士的性命,說服他!」

  第1020章 我來

  「韓信的禮物和心意,我收到了。」

  黑夫從河內北進,經過剛被平定的邯鄲郡,又抵達恆山郡,恰在冬至日這天,途經恆山,也收到了韓信已攻克薊城的消息……

  他長長鬆了口氣,不為薊城,而是為韓信。

  這小子,倒是還挺念舊的。

  韓信推三阻四不收復廣陽郡,那黑夫就要不客氣地收掉他虎符了。

  不過看眼下情形,韓信對自己的命令,倒是堅決執行,既如此,那鎏金的虎符,且再讓韓信攢在手裡幾年罷。

  「如此一來,昔日六國都邑,皆已歸於夏公!」

  群臣賀喜之聲不絕於耳,黑夫卻只笑了笑,讓三軍休整一日,他自己則出發去攀爬恆山。

  恆山,其實不是一座山,而是一片山系,它始於太行山,橫跨華北,東西綿延五百里。因恆山位居北方,而北方陰終陰始,其道恆久,為恆常之所,故曰恆山。

  而眼下被認定為恆山主峰的,並不是以後的「北嶽恆山」,而是在曲陽縣(保定曲陽)以北,後世叫「大茂山」的地方。

  黑夫站在山腳抬頭,便能望見恆山的主峰,一個肩負陳雪和陡峭岩峰的灰藍巨人,第一次降雪趕在冬至前,雖然低的地方落了又化,但主峰上已白雪皚皚。

  經過滱河上游洶湧的狹窄激流,繞開日益陡峭的山地,道路在北,蜿蜒穿過茂密的森林,裡面滿是杉樹和荊棘,猿猴在兩側呼嘯,山路上不時能見到雪豹和猛虎的腳印。

  一直往上,漸漸地不能騎馬了,漸漸地道路再次收束,他們只能在料峭寒風中騎著當地有名的白騾前行,最後依靠步行走完最後一段,才終於抵達了一面巨大的石壁前。

  它質地光滑,歷經無數年風吹雨打,而今上面還篆刻著一行行篆字,又以丹砂描紅。

  黑夫特地上山,只是為了看它一眼。

  他披著厚厚的皮裘,頭戴狗皮帽,呵著白氣,走近那塊巨大的岩石,上面篆刻著文明留下的刻印,中國第一位皇帝的雄心壯志……

  黑夫將手觸碰到了石壁上,觸手冰涼,只輕聲念道:

  「維二十九年,皇帝作始……」

  秦始皇二十九年時,因為黑夫扇動的翅膀,始皇帝取消了計劃中的東巡海濱,改為向北巡視,以籌備即將對匈奴發動的戰爭,遂至於恆山,登高遠眺後,留下了統一後,第一個石刻。

  這石刻上,不僅留下了「器械一量,同書文字」等見證書同文車同軌的政治綱要。

  也有「黔首安寧,不用兵革」等秦始皇帝也許想做但是從始至終沒做到的事。

  而最重要的內容,就是秦始皇讓人將那首要了高漸離命的《秦頌》,作為整篇文章的主題,刻在石頭上……

  「六合之內,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盡北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人跡所至,無不臣者。功蓋五帝,澤及牛馬。」

  黑夫默默念著這熟悉的旋律,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秦始皇帝後期的「窮兵黷武」,都可以追溯到那一天,在恆山石刻上吹下的牛……

  別人吹牛,譬如六月要完成什麼,下周要搞定什麼,吹過後也就裝糊塗算了。

  但秦始皇帝吹的牛,可是要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實現!

  黑夫搖頭:「有時候,雄心太大,超出了時代的承受範圍,也不是好事。」

  他的目光一行行掠過,最有意思的是石刻的末尾,有當日隨行者的名單,真是又長又寬……

  「徹侯武成侯王翦、徹侯通武侯王賁、倫侯建成侯趙亥、倫侯昌武侯公子成、倫侯武信侯馮毋擇、丞相隗林、丞相王綰、卿李斯、卿王戊、五大夫子嬰、五大夫楊樛從,與議於恆山……」

  一個個名字念過,黑夫嘴角露出了笑,因為現在這名單上的,基本都掛了。

  唯獨最後三人倖存,王戊扭扭捏捏地從了他,擔任御史丞,楊樛這白手套已經做了,而子嬰最慘,被黑夫發配去了西垂,永遠回不了咸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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