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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陳平也沒算到的是,本該在陳、宋前線苦苦抵禦秦軍主力的項籍,卻在察覺彭越異動後,自率車騎五千疾馳東進,在蕭縣擊破了齊軍一部偏師,又趕在彭越與龍且隔泗水對峙時忽然殺到,利用拂曉,由西向東進攻彭越軍側背,大破之。

  彭越軍本就紀律渙散,不打仗光站著都是把隊列擺歪,對項籍軍的突然襲擊倉促無備,稍加抵抗後便亂作一團。而龍且軍也乘機渡泗水,彭越軍欲入彭城,卻遭到彭城楚人反擊,只能往北面的谷水涌去,為楚軍夾擊所擠,多死傷,上萬人倒斃河中,谷水為之不流……

  哪怕是跟著彭越僥倖渡過谷水的萬餘人,也再難重新列陣,在看到項籍的戰旗出現在自己身後,調頭就跑,整個大軍轉瞬間土崩瓦解。彭城北面一馬平川,腿短的步卒只能成為楚軍車騎衝殺或踐踏的目標,死傷一片。

  距離彭城之戰已過去數日,當彭越帶著數千殘部,狼狽不堪地回到留縣時,陳平竟面帶戚戚地來相迎:

  「不曾料到,項賊竟棄前線而不顧,回援彭城,未能及時發覺,向彭將軍發出警告,平之過也!」

  「還不是汝等奸詐,明知楚軍回援彭城而不報!」

  彭越的部將扈輒見了陳平便勃然大怒,正要發作,卻為彭越所阻。

  「扈輒,勝敗乃常事也,這場仗,是我自己輸給了項氏孺子,戰之罪也,不可遷怒於陳君!」

  癱坐在車上的彭越抬起頭,陳平才發現,他已瞎了一隻眼,蒙著黑色皂布。

  雖然瞎了隻眼,但彭越現在卻看得更加分明了:陳平所言不實,利用自己襲楚彭城,又坐視楚人與自己交戰,好削弱己方實力,可恨自己卻中了他的圈套。

  但事到如今,他已與楚完全交惡,更被打得幾乎全軍覆沒,哪裡還敢和陳平,和黑夫翻臉?

  扈輒這時候也才發現,陳平身邊皆是全副武裝的豪俠,虎視眈眈地看著他們……

  這才半個月,陳平身邊卻已經收攏了不少歸順黑夫的沛地豪俠,除了任敖、夏侯嬰外,還有獲救後,被黑夫派到單父的呂澤、樊噲,作為大功臣,回到豐邑的雍齒,帶著族人來投靠的薛縣大俠薛歐。

  從四月到六月,陳平和周苛,已在泗上玩了一出「狐假虎威」,靠著自己大秦九卿的名頭,以及不斷東進的黑夫主力,不聲不響間,聚兵四五千人,且在留縣以逸待勞多時,光論硬實力,已不下彭越的殘兵敗卒。

  兩邊若是火併,誰輸誰贏,還真說不準。

  彭越只能吃啞巴虧,他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立刻回到大本營,舔舐傷口。

  受傷的眼睛又滲出了血,彭越朝陳平拱手道:「我損兵慘重,欲歸於齊魯,復徵兵卒,以圖再助攝政滅楚。」

  「自當如此。」陳平笑吟吟地答應了彭越撤兵的計劃。

  「不過在此之前,彭將軍還有一件事要做。」

  「我知道陳君想要我做何事。」彭越經過一場大敗,瞎了一隻招子,卻是徹底成了明白人,他咧嘴笑道:

  「我此番歸去,會立刻殺了那偽齊王田廣,把鼓動齊魯反秦的儒生通通抓起來,將齊魯之地打掃乾淨,以待王師!」

  ……

  陳平讓呂澤、雍齒等人放彭越軍過留縣,讓他向北邊的薛郡進發,回歸魯地。

  泗水郡尉周苛對彭越北上有些不放心,對陳平暗暗道:「陳君,就這樣讓彭越離去?彼輩在彭城喪膽,損失慘重,若能讓豐沛豪傑助我等擒之,豈不相當於亡了齊國?」

  陳平卻反問周苛:「是有蜂王的野蜂危害大,還是蜂王死後的野蜂危害大?」

  這問題莫名其妙,周苛沒能答出來,陳平解疑道:

  「我年少貧賤,入林中取柴,曾見人取蜜。但凡有蜂王約束,縱是野蜂,也尚有些許秩序,可一旦蜂王死,蜂群失去控制,便三五成群,四處築巢,常蟄傷人畜。」

  「故烏合之眾,無其首,不如有也……」

  「那所謂的齊國,不過是一群齊魯豪俠占據郡縣而成,彭越為其首領,只要彭越在一天,攝政便可通過彭越操控他們,若沒了彭越,彼輩躁動,相互爭鬥,恐將成為地方大害,哪怕像過去那樣派遣官吏,一樣能聚嘯山林,非十年不能掃清。」

  所以陳平覺得,眼下的形勢,留著彭越,比幹掉他更有好處。

  「彭城一戰後,彭越已經沒有資格,與夏公討價還價了,吾計成矣。不過彭越損失太重,殘部喪膽,在面對楚國時,他已失去了用處,反倒會拖累吾等,不如放歸。」

  陳平將目光瞥向濟濟一堂的豐沛豪傑們:「接下來,就要靠他們了,你我以豐沛為基地,盤踞泗水上游,不斷使豪傑南下,劫楚糧秣,虜其丁壯,騷擾項籍後方,使楚軍各念其家,難以盡力效力。」

  周苛卻認為,不可小覷楚軍的戰力:「兩年來,楚軍也經歷了大小數十戰,項籍可輕敗彭越,真秦之堅敵也。彭城雖然幾乎毀了,再沒法源源不斷為楚軍提供糧食兵丁,但項氏卻得全勝,士氣復振,若項籍揮師北上,光靠沛縣豪傑,恐不能當……」

  陳平卻很放心,他雖沒料到項籍這麼能跑,但接下來,項籍就算真是百年一遇的兵形勢天才,也沒有太多操作空間了。

  「項籍可沒工夫來管吾等,他此番稍稍離開了陳、宋前線,這是給攝政機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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