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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招,就叫「假痴不癲」!

  葉子衿停了手:「可小公孫,才九歲啊……」

  是曾聽人講過這故事?還是無師自通?

  黑夫頷首:「正因為他才九歲,便能在波詭雲譎間想出這主意,用來保全自己,輾轉始皇帝、蜀郡手中而無人加害,這才又可憐,又可畏啊。」

  「我很久之前,派陸賈入蜀遊說常頞助我北伐,條件之一,便是立公孫俊繼位為帝。」

  「一兔走,百人逐之,非以兔可分以為百也,由名分之未定也。他一個痴傻孩子為帝,既能使兔在籠,讓旁人勿要覬覦,又能讓我掌握實權。」

  「可現在看來,卻是不行了……」

  葉子衿笑道:「妾看到了什麼?堂堂武忠侯,常頞口中的天下第一人物,竟怕一個九歲孩童?」

  黑夫卻不受激,喃喃道:「你可知秦始皇帝臨終前,為何非要對我窮追猛打?定得逼得我詐死,蓋棺論定才行。」

  葉子衿道:「始皇帝自知命不久矣,而扶蘇又亡,怕良人會不服新帝,顛覆社稷。」

  雖然,黑夫後來也確確實實這麼做了。

  黑夫道:「始皇帝一向驕固,但就連他,也會嫉妒我,嫉妒我的年輕……」

  「小公孫也一樣,在年輕這點上,他比我強。過了年,我便三十有六矣,而他,才九歲……」

  「非要拼的話,我大概活不過他,如此隱忍聰慧的孩童,日後更了不得。」

  黑夫可以想見,若自己不發現小公孫的隱忍真相,美滋滋立為傀儡,讓他裝個幾十年,最後黑夫一蹬腿一翻眼,若繼業者不給力,一場奪門之變,恐怕便要發生了……

  這不是給自己掘墓麼。

  葉子衿故意問:「良人就沒想過教之?」

  黑夫指著門外兩個一板一眼練劍,實則在往裡屋瞅的混小子:「我連自己的兒子,都沒把握一定能教好,教別人家的子嗣?還是算了罷。」

  他可不想做張居正。

  「所以,我若立他,最後只會以慘劇收場,不是我人亡政息,就是得在我死前除掉他,用毒藥、匕首、白綾……」

  這些黑夫對蒙氏兄弟用過的東西,該對一個故人之子,九歲孩童用麼?

  他和趙高的不同之處在哪?

  「扶蘇一家,已經夠悽慘了。」

  黑夫伸了懶腰,做出了決定。

  「就讓公孫俊,別再做被置於懸崖上,卻得裝成小雞的雛鷹了,他不會感激,只會日夜磨著尖喙,醞釀對我的仇恨。」

  「良人要如何處置他?」葉子衿卻是挺擔心。

  「讓他去做一隻自由自在的鴻雁吧。」

  黑夫笑道:

  「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他不必一輩子裝痴傻的地方。」

  「多遠?」葉氏眼中竟有些羨慕,這是她曾期望自家孩子的未來。

  「九州之外。」

  葉子衿鬆了口氣,倒是想了個好地方。

  「嶺南的瓊崖島何如?」

  她的話語變得溫和起來:「良人不是說,妾用的這些珠粉,便是從那取,島上白沙細浪,風景秀麗麼?」

  黑夫倒抽了一口涼氣,天涯海角,這女人真狠啊。但海南太熱了,這年頭條件惡劣,去島上駐守者十死四五,一個孩童哪扛得住?這不是釋之,而是變著法子殺之……

  「去海東南部罷,那兒氣候與中原無異,或者……」

  黑夫笑道:「更遠的地方!」

  葉子衿不再畫蛇添足,只為黑夫找出了一個漏洞。

  「良人當初口口聲聲說胡亥乃是偽帝,乃偽造詔書篡位,那真正當立者,是誰人?秦人皆以為是扶蘇,故良人言扶蘇已卒,彼輩又以為扶蘇之子,始皇帝長孫最有資格……」

  這個破綻,必須圓上才行。

  「誰說秦始皇帝臨終前欲立扶蘇?」黑夫卻笑了。

  「那誰當立?」葉子衿問。

  黑夫站起身來:「按照長幼有序的原則,扶蘇之後,順位繼承之人是誰?」

  「扶蘇出奔後,始皇帝在深夜裡,秘密召見的人是誰?」

  「胡亥篡位後,最忌憚的兄弟是誰?」

  「關心農事,親自耕作,卻死得最冤枉,秦人至今憐之的賢公子是誰?」

  「我曾大張旗鼓,為之發喪的人是誰?」

  一連拋出五個問題,而答案只有一個。

  葉子衿瞭然:「全家遭胡亥族誅的始皇帝次子,公子高……」

  「但這一說辭,滿朝文武信麼?後世之人信麼?」

  黑夫站到了銅鑒前,朝它哈了口氣:「滿朝文武信不信無所謂,後世之人,卻不信不行。」

  「因為,這一切,皆已載於史書之上!」

  銅鑒被袖口擦了擦後,變得更加明亮,黑夫瞧著自己臉上被妻子淡淡施上去的粉,已遮住了那小道撓痕,笑道:

  「這粉,塗飾得不錯!」

  ……

  而與此同時,咸陽里閭,在太史官署任職的「北史」,正在家中後院裡,抱著重重的一大卷竹簡,督促兒子刨坑。

  「快些,快些,再遲就來不及了!」

  外面,嘈雜的撞門聲響起,一群安陸子弟組成的郎衛破門而入,後面則是頭戴高冠的新任太史令,黑夫的走狗,叔孫通。

  「北史!」

  叔孫通來到後院,看著懷抱簡冊的北史,面色凝重,喝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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