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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常頞作為蜀郡守,對蜀中歷史自是耳熟能詳,知道秦惠文王滅蜀後,考慮到蜀獨立於中原千餘年,言語民情全然不同,最初未直接置郡縣,而是封蜀王之子通國為蜀侯,以陳壯為蜀相。

  然而才過了六年,陳壯大概也是見蜀中與秦地山川相隔,那會連棧道還沒建,信使四個月才能跑個來回,儼然一獨立諸侯,遂生出了異心,竟與蜀侯串通,舉兵造反了……

  但這場得到蜀人支持的叛亂卻草草結束,因為秦國還牢牢占據著漢中、巴郡呢,於是甘茂、張儀、司馬錯、張若各從漢、巴攻蜀,只要不控制那些險隘,蜀中便是一馬平川。眼看前方一敗塗地,陳壯恐,殺蜀侯來降,遂誅陳壯,絕滅開明氏。

  類似的叛亂,後面還發生過兩次,都是不了了之,自此之後蜀郡徹底取消封建,專委郡守治理,再未有過動盪,反而在張若、李冰、常頞經營下,成了遠近聞名的糧倉。

  「漢中乃蜀郡咽喉,存亡之機會,若無漢中則無蜀矣。巴郡亦是蜀郡唇齒,三巴不振,此為割蜀之股臂也。」

  常頞很清楚,在黑夫已入主咸陽,勢盛於秦惠王時期秦國的情況下,單憑蜀郡絕非對手。

  更何況,他從始至終,也從未想過要割據一方,稱王稱霸……

  但嚴今卻將常頞,視作規正嬴姓社稷的最後希望,重重稽首道:

  「陳壯叛秦,違背大義,故兵敗身死。」

  「但常君實是大秦忠臣、純臣,赫赫大義,就在你手中啊,只要常君立刻立小公孫為皇帝,還忠貞於大秦的官吏百姓,必雲集響應,羸糧而景從!」

  「什麼!?」常頞卻被這幕僚的大膽想法給嚇到了,後退一步坐到榻上。

  嚴今卻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黑夫主力盡在關中、南陽,而後方空虛,且久戰乏糧。第一步,常君立皇帝,奉正朔後,便是大秦的丞相,發蜀中精兵,令紀信假借運糧之名,奪巴郡樓船,便可下三峽,據江陵。」

  「再召蜀郡西方氐羌,南方丹、犁等部,許以金帛,彼輩可助我誅逆!臨江南之會,倚巫山之固,築壘堅守,傳檄荊州,長沙以北,望風而靡。」

  「第二步,臣願冒充君侯北上,率精兵奪取漢中,鞏固蜀郡門戶。加上蜀郡尉已在隴西,趙佗與之同行,只要派遣一說客去,說服趙佗與吾等一同舉事,隴右將拱手自服!」

  「如此,則黑夫手中,泰半郡縣將失,他東迫於六國,北迫於匈奴,又缺糧食,必困於關中。待常君入關時,關中百姓孰敢不簞食壺漿以迎乎?」

  常頞只覺得奇怪,這嚴今一向粗魯莽撞,今日卻好似變了個人,述說戰略頭頭是道——不仔細思索,還真會覺得他說得有道理,以蜀兵這點歪瓜裂棗,如何與黑夫麾下的百戰之師抗衡啊?

  「莫非是……」

  常頞有些發怔,反問道:「那六國呢?我與黑夫反目,六國豈不是得以苟延殘喘,甚至反攻入關?」

  「還有扶蘇。」

  這才是嚴今自關中歸來後,打聽到的最重要消息:

  「臣聽咸陽有人言,公子扶蘇未死,今年春時,長公子復起於遼東、遼西,外逐東胡,內掃燕代,今已有精兵十萬,橫行北方。常君可派一使者前往,與之聯手,足以滅六國,待天下大定,或以子讓父,使長公子為皇帝,繼始皇帝之業,廢黑夫之亂政,興大秦之律法綱紀,如此,大秦便可中興,而常君亦可功蓋千古……」

  話音未盡,常頞卻陡然變了臉色,指著嚴今喝令道:「將他拿下!」

  親衛紀信乃是蜀人,一把濃髯,武藝不俗,立刻與破門而入的幾名短兵,將嚴今按在一個案几上。

  「常君!」

  嚴令面色通紅:「臣皆是肺腑之言,常君若再往前,便進了黑夫地盤,束手就擒,悔之晚矣!」

  「住口!」

  常頞罵道:「吾為蜀郡守十三載矣,繼李冰父子事業,開水利,鑿井鹽,興耕織,使蜀中富庶平安。」

  「而我之所以願與黑夫攜手,除了胡亥、趙高倒行逆施,敗壞社稷外,也是想著要保蜀郡一方平安,更要讓這分崩離析的大秦,早些結束戰亂。」

  「可你這豎子,卻獻如此毒計,若依你之計行事,非但蜀郡將淪為丘墟,好不容易靠著武忠侯不戰而屈人之兵,安定下來的局勢,又會再度大亂。」

  常頞可以想像,安定了八十年的蜀郡,將再度被戰火焚燒,數不盡的農田冒出滾滾濃煙,繁榮的成都殘破不堪,織女們的潔白蜀錦,也將染上點點猩紅……

  十多年經營,到頭來一場空?

  這絕非他想要的。

  「秦人的血,不論是新秦民還是故秦民,都已流得夠多了……」

  這是於公,於私的話,他常某人明明靠著站隊,足以躋身朝堂,位列三公,世代富貴,黑夫也得敬著三分,何必要在這節骨眼上冒險呢?敗則粉身碎骨,為千古唾罵,這代價太大了。

  出這主意的人,不是蠢就是壞。

  所以常頞氣極,逼問嚴今道:

  「你還敢自詡為大秦公族,嚴君之後?說,這種讓親者痛,仇者快的毒計,是誰教你的!?」

  嚴今只好承認道:「是……是咸陽一位客賈。」

  「此人定為六國之諜!」

  或許便是蒯徹、范增之流安插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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