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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關都尉不以為然:「從汝等令其斷後起,不就已放棄這數萬人了麼?」
甘棠道:「若非南陽守降賊,按通武侯遺策,吾等自可全師而歸……」
誰能想到昔日與黑夫有過節的南陽守,卻忽然跳反呢。
武關都尉道:「他們既已投降叛軍,那便是國賊、軍賊,秦律從未有寬恕這兩者的先例!至於寒心……」
武關都尉耍了個小聰明,對旁邊的傳令官道:「讓守卒大聲呼喊,已擊退叛軍第一輪進攻!」
而就在這時,城頭再度鼓點大作:
「都尉,寇復至!」
……
這一次來的,卻是在析縣被俘虜的眾人,騎兵五百主李必亦在其中。
原來,方才駱甲等人狂奔至武關,卻被一通亂箭射退,他們不得已,只好戰戰兢兢地退回北伐軍那邊,豈料北伐軍卻放平戈矛,黑夫更讓人大聲質問:
「既已放汝等離去,為何復歸?」
駱甲等人面面相覷,只好道:「守將不開關城,以矢射吾等,不得入……」
黑夫卻好似裝傻,讓人大聲道:「恐是守將不認得汝等,也罷,汝等讓開道路,叫析縣的五千人再去試試吧!」
於是,析縣降的五千人,就磨磨蹭蹭往前走,他們倒是學聰明了,走到兩百步外就不再往前,而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一人願去挨箭。
倒是有不死心的人,開始齊聲呼喊起來。
「吾等亦是通武侯麾下兵卒。」
「在析縣不幸被截,今得放歸……」
「吾等絕非投降,絕非……」
但回答他們的,竟是能射近兩百步的飛石,也就是投石車!
乖乖,對面優待俘虜的事,哪能讓你們大聲亂喊的?這不是擾亂軍心是什麼?該死!
眼看人頭大的石頭飛來,倒霉的被砸死一兩個,眾人再不敢留,一邊罵著武關都尉,一邊狼狽往回頭。
走到北伐軍陣前百餘步,黑夫又讓人問話了。
「汝等為何亦歸?」
這一次,析縣投降的眾人紛紛下拜,聲音沮喪:「吾等已表明身份,但武關守卒竟以飛石擊之,若退遲一步,恐已成肉泥……」
「關內的皇帝……不,胡亥,恐是不欲讓吾等入關歸家了!」
俘虜們義憤填膺,北伐軍陣中沉默半晌,才分開了一條道,武忠侯黑夫乘車而出,他穿著一身漂亮的甲,頭髮梳得整齊,又戴上鶡冠,身後旌旗招展。
他用悲憫而無奈的眼神看著眾人。
「既不願加入北伐軍,又不得歸,汝等今後,作何打算?」
俘虜們面面相覷,只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被武關和北伐軍相夾的這短短數里,進退維谷!
黑夫掃視眾人,緩緩道:「余倒是知道,另一種入關歸家的法子。」
是什麼?駱甲、李必望著武忠侯,嘴邊微動,他們已經猜到了。
「還用說麼!?」
這時候,在俘虜當中,不知何處,響起了這樣的聲音!
「加入北伐軍,棄暗投明!」
「對,武關不讓吾等進去,難道還不能攻下來麼!」
「偽帝和姦臣已拋棄吾等了,吾等的家人,也肯定被捕為隸臣妾,破武關,入關中,救家人!」
類似的聲音越來越多,最初分散,最後擰在了一起,連駱甲、李必,也受此感染,大聲響應起來。
「早該如此的!」
「武忠侯,請容許吾等歸順北伐軍!」
眾人紛紛下拜,這次倒是真心實意,因為他們已無路可走!
「善,看來北伐軍,又要多出數萬迷途知返武賁了!」
黑夫露出了笑:「這可是,汝等自己的選擇!」
一揮手,讓前陣收起矛,又讓都尉、司馬去約束眾俘虜,使他們重新集合,面朝武關方向。
「二三子可知,通武侯臨終前,三呼何事?」
這可是每天兩頓飯前,北伐軍軍正必會大聲宣講的內容,十多次下來,那三呼,幾乎印在了眾人腦子裡。
「入關……」
俘虜們下意識地嘟囔道。
「入關。」
駱甲、李必看著武關,咬著牙如是說,又是挨箭又是挨石頭,他們只覺得自己這一年多的從軍生活都被辜負了。
「入關!」
上萬俘虜,連同北伐軍全體將士,同仇敵愾,吼出了這兩個字!
武關城頭,甘棠面色慘白地聽著遠方傳來的怒吼,只覺得事情要不妙了……
武關都尉卻哈哈大笑起來,指著數里外,洋洋得意地說道:
「看啊,果如我言,那些所謂的俘虜,皆是叛軍假冒的,一個人都沒殺錯!」
……
今日的戲份結束後,為防敵軍發覺己方兵其實不算多,冒險來襲,黑夫讓三軍撤至武關外三十里紮營。
共尉很是興奮,說道:「這近萬人回到南陽後,將所見所聞告訴析縣、穰縣降兵,大帥明明信守承諾,放了眾人,實是胡亥非得拒他們於門外,如此,降卒就只能死心塌地了。」
「俗言道,歸師勿掩,為了回家,俘虜們也可奮力而戰,推翻胡亥,能派上點用場。」
傷還沒完全好的東門豹也乘機請戰:「但攻堅戰,還是得靠北伐軍老卒,豹請為大帥攻武關,先登奪城!」
黑夫卻否決了現在就進攻武關的提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