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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商,為兄可不想讓你傻傻地去為人填了溝壑!」

  酈食其分析利害,酈商卻急了:「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吾等就繼續在高陽里耗著?」

  酈食其語重心長地說道:「這亂世里,與其急匆匆起兵站隊,不如多看一會,這數月來,我也好好觀察了一下天下起兵的眾人,但他們皆泛泛之輩,握齱好苛禮自用,不能聽大度之言……」

  酈商驚訝於兄長眼光如此之高:「張耳、項籍亦如此?」

  酈食卻盯著釜中已然沸騰的酒,好似天下豪傑皆在其中:「張耳虛名無實,非英雄也,項籍雖血氣方剛,然好因怒興兵,襄邑之屠,本來輕易可下的魏地,便難以攻取了,哪怕他攻無不克戰無不勝,也只是一猛將匹夫,非成大事者也。」

  酈商樂了:「若這二人也入不了你的眼,那兄長覺得,這世上,誰能成大事?」

  酈食其將酒觴搶了回來,滿飲一口,閉目回味道:「南方的那位武忠侯,雖高舉義旗,實則行事無恥,蓄謀多年,倒挺對老夫胃口,像是個幹大事的人!」

  ……

  在酈食其口中「非英雄也」的張耳,此刻正在戶牖鄉,悼念十多年前,喪命於此的亡妻黃氏……

  雖然早就更名改氏,另娶了妻子,但張耳來到此地,回憶往昔,依舊傷心不已。

  「我曾為信陵君門客,但在公子逝世後,微末無行,窮困潦倒,又在大梁殺人,只能脫籍亡命,流落到外黃縣藏匿。」

  「吾嫡妻黃氏,外黃美人也,卻不嫌棄我貧賤,委身於我,又動用妻家財富,為我脫罪,助我揚名張目,張耳能成為外黃大俠,魏國名士,賢妻之功也!」

  只可惜,外黃城破之時,黃氏帶著張耳第一個兒子張敖,來與他攀過親戚的戶牖鄉張氏避難,卻被張氏出賣給了賊秦吏黑夫,最終黃氏自殺,張敖被擒,又成了引誘周市、陳餘的誘餌。

  那天殺的黑夫,就這樣用魏地武卒義士的血,染紅了他的印綬,踏著六國豪傑的屍體,踏上晉升之途!

  十多年前過去了,故地重遊,張耳仍感到心痛欲裂,幾乎哭死過去,他對亡妻黃氏的感情,倒是真摯無比。

  「相邦,張氏眾人帶到!」

  張耳昔日在魏地的門客好友貫高、趙午二人帶著剛招募的魏兵,從張氏大宅里,將其老幼婦孺統統押了出來!

  原來,這戶牖張氏又分為二,分別占據了戶牖鄉邑東、西兩個里,鄉人稱之為東張和西張。

  其中東張勢力更大,其族長名為張博,親侄兒便是大名鼎鼎的張蒼。西張勢力略小,但也沒差太多,其族長名為張負,張負有個孫女,嫁給了同鄉窮困小子陳平……

  這十多年前來,因為朝中有人,陳平也日漸高升,頗得黑夫信賴,兩張在鄉里更是風頭無二,就算張博、張負相繼去世,其子弟依然能一手遮天。

  只是去歲陳平捲入黑夫的「叛亂」,官府來索拿其妻、子,未曾找到,西張也好不到哪去,張蒼逃匿,他們也遭到牽連,於是兩家財產被抄沒,族長下獄,宗族星散……

  眼下張耳門客抓到的張氏族人,基本是外圍旁支,但貫高、趙午等,仍極力慫恿張耳,將本鄉所有與東西二張有關的人,統統抓了處死,以報亡妻之仇。

  誰料張耳卻拭去眼淚後,搖頭嘆息:

  「害死吾妻的是黑賊,是張博、張負、陳平,與這些人有何關係呢?」

  此言讓人大吃一驚,但更出人意料的還在後面,張耳不但釋放了這些張氏族人,還從中點了一名叫「張黶(yǎn)」的少年,宣布任命他為魏國的大夫……

  「張公,你這是以德報怨麼?」在回臨濟的路上,為人直率的貫高有些想不通。

  略有小智的謀士趙午倒是反應過來了:「張公莫非是在效仿文公遽見豎頭須之事?」

  張耳撫須笑道:「趙午知我!」

  原來,春秋時晉文公重耳歸國,殺死了許多政敵,一時間,國內人心忐忑,謠言四起,一時難禁,重耳正為此事犯愁,忽然有一小吏叩宮求見,原來是重耳在外逃難時,為他保管財物的豎人頭須。

  說起此人重耳就滿是恨意,因為他在重耳困厄之時帶走所有財物,使得重耳和眾臣在流亡途中挨飢受東,險些死於非命。

  此等小人居然厚頗無恥來見,晉文公起初拒不接見,但頭須卻說,有安定晉國之策。

  那策略很簡單:「得罪於君者,莫大於鳧須矣!」

  於是晉文公恍然大悟,宣布原諒頭須,還讓他做了御者近臣。

  一時間晉人奔走相告,都認為:「頭須竊君之藏,今且仍舊錄用,況他人乎?」竟安下心來,打消作亂的念頭,晉國的內亂這才徹底平息。

  張耳寬恕了曾害死結髮妻子的張氏族人,便是在效仿晉文公故計!

  「魏國受過我恩惠的人很多,與我結仇的人也很多。」

  作為昔日的黑社會老大,張耳很清楚,自己雖已奉項籍之命,擁立魏咎為魏王,他則做了魏相,但不買帳的人,與自己昔日有過節拒不歸順的人,還有很多。

  眼下若寬恕戶牖張氏的事傳開,定能打消各地豪強輕俠的擔憂,讓他們踴躍來投。

  張氏已散,那些旁支散宗,就算殺了,也難解張耳心頭之恨,不如充分利用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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