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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嚮導的烏氏延很焦急:「過不過谷,都只在數日之內,再拖下去,恐怕又要耽擱一年!」

  往來西域快八年了,烏氏延也搞清楚了這裡的氣候,就拿蔥嶺腳下打比方,他專門編了一首士卒也能記住的歌謠:「一二三雪封山,四五六雨淋頭,七八九正好走,十冬臘月開頭。」

  再等數日,便會大雪封山,谷里也寒冷濕滑,難以通行。

  而另一邊,作為軍正的安陸人喜,這位因惹怒秦始皇,被發配西域的瘦骨嶙峋老吏,在仔細琢磨詔令後,找到了李信。

  喜舉著詔令,嚴肅地說道:「李將軍,這份詔令,光看璽印,文制,並無問題,將軍為何以為它是假的!」

  「喜君說得沒錯,詔令是真的,使者也是新皇帝派來的。」

  李信這兩日沉溺在葡萄美酒中,嘆息道:「天下人,已失始皇帝!」

  「陛下當真不在了……」

  喜有些失神,在帳內朝著東方長拜及地,三稽首後,才起身肅然道:「既如此,李將軍為何處死了使者,你此舉,已形同謀叛了!」

  李信晃著杯中酒,盯著裡面的泡沫:「喜君認為,吾等應該回去?」

  喜的言語不留情面:「這是咸陽的命令,合乎律令,自然要回。」

  李信冷笑:「那喜君知道,吾等回去後,要面對什麼麼?」

  「我讓人將那使者拷問了一夜,他總算說出了實情。」

  喜皺眉:「什麼實情?」

  李信舉起玉杯,笑道:

  「叛亂的不止是六國故地。」

  「黑夫,與喜君同縣的黑夫,南征軍的統帥,始皇帝的愛將,也叛了!」

  「什麼!?」

  喜愕然愣住了,相比於早有預料的秦始皇死訊,黑夫的「反叛」帶給他的衝擊力更大。

  但仔細一想又不對,黑夫自得到秦始皇賞識後,一直兢兢業業,始終恪守秦吏的底線,為何會突然叛亂呢?

  李信嘆道:「前因後果,難以盡知,使者只說,三十七年初,咸陽出了大變故,那位替喜君求情的公子扶蘇,因謀刺始皇帝,出奔咸陽,墨者也遭到剿滅。之後竟是少子胡亥被立為太子,始皇帝則南下,欲解除黑夫兵權……」

  「黑夫先是詐死,被始皇帝封為武忠侯,但在始皇帝崩逝後,黑夫便再度出現,赫然反叛,如今已占了南方數郡,正與咸陽朝廷,打得難解難分……」

  「黑夫啊黑夫,你怎就走到了這一步。」

  喜只感覺有些頭暈,一向不嗜飲酒的他,此刻竟也坐了下來,拿起案几上,他屢屢抨擊李信「太過奢侈」的玉盞,喝了一口葡萄酒,以此壓一壓內心的紛亂。

  「正因朝中出了大變故,所以新皇帝,才想要召李將軍及眾人歸去?」

  「所以我更不能回。」

  李信態度很堅決:「使者說,黑夫反叛後,朝中大肆逮捕他與扶蘇的故舊,蒙恬兄弟、章邯、張蒼等人都遭了難。我素與黑夫齊名,還在擊匈奴時一起共事過,與蒙毅更是好友,可不想因為與黑夫、蒙氏走得近,有交情,入了玉門關後,便束手被擒,淪為階下囚!」

  他將酒一飲而盡,重重砸在案上:「我更不想被迫打內戰,同室操戈,袍澤反目!」

  李信不願歸去,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

  「吾等奉始皇帝之命,馳援大夏,助其擊退條支,並向西尋找西王母邦。」

  「自從三十六年,從咸陽出發,幾萬人走了八千里多路,降服了北道所有城邦,經歷了許多兇險,才走到這,走到蔥嶺之下。眼見就要抵達大夏,看看山那邊的世界是何等模樣,一封輕飄飄的詔書,就要我捨棄?不,在完成這使命前,李信不會停下,更不會回頭!」

  喜認真地說道:「李將軍,那你這就是抗命,在咸陽看來,你與反叛的黑夫,並無區別。」

  李信卻搖了搖頭,不以為然:「兵法雲,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爭,君命有所不受。更何況,我只認一位皇帝……」

  「始皇帝!」

  他朝東方抱拳:「我立過誓,必為始皇帝,找到西王母邦!我既名為信,便須守信!」

  喜卻厲聲道:「李將軍,醒醒吧,這世上就算真有西王母邦,始皇帝,也已不在了,你就算帶著長生不死藥回去,也遲了。這場遠征,結束了!想想外邊遠離故土,飽經風霜的將士罷,他們亦想回家,不想拋屍異國他鄉!」

  「不!」

  李信依然固執:「西王母既然能讓人長生不死,也能讓人,起死回生!」

  「陛下沒有死!」

  「他只是暫離人世,一定,一定還有辦法……」

  說到這,李信竟情難自禁,痛哭流淚。

  原來這幾天來,對始皇帝誓死效忠的李信,一直在為此神傷。

  喜看著馳騁異域,英雄無敵的李信竟當場彈淚,神情複雜,良久後才嘆了口氣。

  「李將軍,你果真是醉了。」

  李信擦去涕淚:「我醉了,喜君醒著麼?你打算怎麼做?」

  喜籠著袖子道:「我是秦吏,認的不是哪位皇帝,是大秦,是律令本身。」

  「既然詔令合法,亦出自朝廷,我就得止步於此,再設法搞清楚中原,發生了什麼。」

  「那正好。」

  李信笑了起來:「喜君啊喜君,你說得對,對外面的將士而言,這場遠征,已經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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