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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武關道依然冒著濃煙。
利倉也不再懷疑韓信之策了,笑稱:「這下,王賁軍,恐怕要吃一個月稀粥了。」
而現在,漫長的遠征,似乎已看到了終點。
「過了丹水,便是漢北,漢中之兵,或支援南郡,或去了巴蜀,十分空虛,吾等只要破了鄖關(湖北鄖縣),便能南渡漢水,至上庸地……」
黑夫派韓信北上時,只是為了救急,並未想這麼遠,倒是韓信敏感地意識到,上庸、漢北的價值。
他以為,王賁軍進攻襄陽失敗後,會退回南陽,一邊等待後方糧食,一邊保持守勢,整個冬天都不會再南下了。
想靠強攻奪取南陽,甚至殲滅王賁手下的十多萬大軍,無疑極其困難,這位將軍不但善攻,也善守。
所以,漢中郡將變成雙方奪取的重點,一旦北伐軍控制漢中,便能走子午道、褒斜道、陳倉道襲擾關中……
於是,在率大軍西進的同時,韓信也讓吳廣等人,喬裝成逃避戰亂的黔首,設法去江漢,與武忠侯取得聯絡,向他稟報這一設想,希望黑夫能派兵到漢中接應。
不過眼下看來,一切順利,王賁應尚未意識到韓信已西來,而派兵去方城夏道阻攔。
驕傲在這個年紀輕輕,卻已戰功顯赫的將軍心中滋生,使得他對利倉說出了這樣的話。
「我以為,王賁此人,名不副實也。」
利倉正指揮眾人渡水,聞言笑道:「武忠侯對王賁十分敬重,經常在私下說不想與之為敵,韓裨將,你倒是對他嗤之以鼻?」
「我說的是事實。」韓信道:
「王賁作為太尉,統天下之兵,合舉國之力,以兩倍之眾,南攻襄陽,卻未見戰果。且他打起仗來,顧前而不顧後,被吾等區區兩萬之眾,將整個中原打穿,斷了糧道,宛城危急,他只能匆匆回師,肯定想來逮住我泄憤,卻又撲了個空。」
想到自己的得意之作,韓信笑了起來:「所以,我不知道是王賁老了,不中用了,還是他之前打的仗,滅的國,皆是借國勢的順風仗,總之,天下第一名將的名號……」
韓信搖頭,輕易否定了通武侯的一生。
「他不配!」
韓信目高一切,那凌人的傲氣,那看輕天下將帥的語氣,讓人難生好感,連已漸漸習慣他性格的利倉都皺起眉來。
「你不就是打贏了幾仗麼,得意什麼!」
但利倉還是說道:
「那是自然,天下第一名將,是武忠侯啊!」
韓信笑了笑,卻不置可否。
他嘴上敢明說,心裡則暗道:「武忠侯最擅長的是謀劃、造勢,是兵權謀之術,這點我承認。」
「但真要論陣戰,不論是武昌之戰,還是安陸之戰,都是以寡凌眾,且打的是庸碌之輩,若遇善戰之將,恐已折戟。而江陵一戰,人數相當,君侯幾為馮毋擇所敗,若非是我及時趕到江陵,後果,不堪設想!」
「總之,武忠侯只是選多了方略,用對了人,如此而已,他與王賁,嗯……算是並駕齊驅吧。」
在韓信心中,當世有一人,經過這麼多場惡戰錘鍊後,在用兵之道上,已超過了王、尉二人,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他眼中洋溢著自豪和自信。
「我。」
「韓信!」
但還不等韓信的得意持續太久,也不等大軍渡過丹水去,他派出到遠方的斥候,便匆匆趕來報信。
「韓裨將,有一支三四萬人的大軍,出現在丹水下游!」
「丹水南岸,也有一支萬餘人的人馬,正朝吾等渡河處殺來!」
……
數日後,南陽宛城,王賁已穩定了新野戰線,回到了宛城。
老將軍鬚髮上的白色,似乎比數月前更多了,也不知是清晨的冬霜,還是因戰局不利,看天下分裂崩潰,而激增的白髮?
壞消息接二連三:整個關東地區,幾乎都發生了動盪,齊地也亂成一片,復辟的楚國已控制整個江北楚地,項籍正猛攻碭郡,商丘岌岌可危,有復韓人士潛入潁川,已控制數縣……
西邊更糟:蜀郡守叛國了,馮劫被圍江州縣,金牛道遭到襲擾。
而馮去疾也憂心忡忡地告訴王賁,得知各地叛亂、失守、撤兵的消息後,二世皇帝出奇憤怒,已連下了幾道制詔,來質問王賁:叛亂為何越鬧越大?
王賁很累,真想倒下就不再醒來……
但他是大秦最後一根頂樑柱,他若倒了,這好不容易建成的大廈,也就塌了。
王賁只能像孺子牛一般,跪在地上,膝蓋著地,用老邁的肩膀,撐起這岌岌可危的殿堂。
好在,二世元年新年才過,他總算收到了一個好消息。
「通武侯!」
長史甘棠喜滋滋地進來:「恭賀通武侯!」
王賁從短暫的休憩中睜開眼,他自然知道,甘棠說的是何事。
「那韓信,他當真去了西邊,走丹陽,欲入漢中?」
甘棠佩服地說道:「與通武侯所料,絲毫不差!」
「韓信自以為得計,燒了武關道的糧秣後,正率軍泅渡丹水,卻被司馬將軍追上,一番大戰,叛軍,幾全軍覆沒!」
他激動地說道:「敵軍上萬人喪命於河中,丹水,現在真變成『丹』水了!」
雖然五萬人打一萬五,還撿了半渡而便宜,贏是肯定的,但朝廷,的確許久沒有這麼激動人心的勝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