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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人眼中驚異,黑夫說的當然不是利倉,而是韓信。

  一想到此子年歲不過二十餘,投效君侯也才三年,卻飛竄得如此之快,已到了和趙佗這南征軍裨將平起平坐的程度了,當真叫人又嫉又羨。

  但他們又不得不承認,韓信自從獲得黑夫信任後,已經打了四五場漂亮仗,當得起這份殊榮。

  所以明面上無人敢說半個不字,唯獨東門豹有些悶悶不樂,恐怕是感受到了「後來者居上」的壓力。

  黑夫看在眼中:「經此一役,南北攻守異勢,接下來,便輪到我軍進攻了!」

  眾人聞言,精神一振。

  黑夫道:「斥候回報,王賁軍已撤往新野一線,漢北空虛,大軍且隨我占據樊城、鄧縣為營,一邊休整,舔著傷口,一邊派人襲擾南陽諸縣,做出向宛城進攻,欲與韓信部會師之勢!」

  東門豹立刻請戰:「我願為大帥前鋒,擊南陽,以雪敗兵之辱!」

  「不,打南陽是假的,我軍主力需要休整,與之相持,拖住王賁主力即可。」

  黑夫看向東門豹:「阿豹,你不是想將功補過麼?」

  「我給你兩萬人,溯漢水而上,為我擊上庸,襲漢中!」

  第0816章 智將務食於敵

  秦始皇三十七年,九月底,距離新年已是很近,天氣一日比一日寒冷,秋風蕭瑟,吹得人頭疼。

  南陽郡宛縣南邊十餘里,有一個鄉,叫「南筮聚」,原本是一個聚市,後來慢慢居民變多,就設了個鄉邑,實則連牆垣都沒有。

  鄉中男丁多被通武侯征了丁,運送宛城的糧食去樊城了,鄉里只剩下些老弱婦孺,以及部分留守的鄉吏。

  所以當一群手持兵戈的「叛軍」打上門時,南筮聚連像樣的抵抗都沒有,便淪陷了。

  這支軍隊正是由吳廣所率,他帶著手下人直撲鄉寺,逼迫倉吏打開鄉倉,卻見裡面堆滿了這個月從地里收上來的田租——還沒來得及處理的穀子。

  吳廣讓人隨意在街上抓了個沒來得及躲的瘦削老農,卻見他在如此寒冷的深秋,依然穿著件有破洞的夏衣,粗褐為布,也不知多久沒洗了,看上去髒兮兮硬邦邦的,此刻站在吳廣面前,瑟瑟發抖。

  「老丈,你沒冬衣?」吳廣隨意地問道。

  吳廣滿口陳郡陽夏口音,這南陽老農聽了兩三遍才聽明白,他連忙彎下腰,幾乎要揖到地上:

  「上吏,本是有的,但都給我家二子穿著去服役了……」

  吳廣頷首:「二子?不是不讓在一戶里連征兩人麼?」

  老農道:「宛城來的吏說前方吃緊,需要人運糧,只要年紀夠得,幾乎都征過去了,若家裡沒有壯丁,就依次抽中男,只要六尺以上者,皆要去服役,光我們鄉,就征了好幾百人。」

  至於何時歸來,也沒個定數,征卒的官吏只說什麼「通武侯愛士卒如父兄,不日將掃平叛軍,汝等何必流涕」讓他們不要擔心。

  但怎可能不擔心!眼下叛軍都打到南陽腹地來了,通武侯,別不是敗了吧?

  聽完老農的敘述後,吳廣心中瞭然,難怪韓信將軍說,有數萬人從宛至樊,不斷為王賁軍運糧,原來多是南陽本地人。

  這其中的滋味,他豈能不明白?幾個月前,原本在陽夏過著普通黔首生活的吳廣,不也是被一張徵令,被迫入伍服役的麼?若非他和陳勝半路揭竿而起,恐怕早填了溝壑,也不知家鄉怎樣了。

  還有,陳勝兄弟怎麼樣了?

  「以他的本領,恐怕已做上都尉,得了富貴,獨領一方了吧?」

  總之,吳廣可以想像南筮聚人被征的情形,中人之家還有親眷來送行,大包小包往他們手裡塞錢、糧,還有冬衣,窮苦人家的,就只能將全家唯一的厚實衣服披上,穿著紮腳的草鞋上路。

  想到這,他嘆了口氣,左右看看,讓人將本鄉嗇夫身上的皮裘扒了下來,給這老農披上。

  老農怕遭報復,連連擺手拒絕未果,穿上皮裘後,暖和倒是暖和,只感覺渾身不自在,這裡撓撓那裡抓抓。

  或許是吳廣不似一般軍吏般高高在上,這老農也開始吐露起來:

  「這位將軍,官府說汝等是叛軍賊人,來了要屠城的,但我看將軍和善,不似惡人啊。」

  吳廣笑了:「官府的話,還能信麼?」

  「是不能信。」

  老農一下子變得憤怒起來:「夏末時,官府派人來鄉里告知,說始皇帝不在了,新皇帝繼位,要大赦天下,減免租賦,可沒想到,自打入秋後,便不斷征卒,徭役比往年更重。」

  「上半月我與家中老婦去交租,的確減了一半,但還不等吾等高興,下半月,鄉里又讓眾里正,將減的那些糧食補交,完全與往年一樣,這不是騙人麼?」

  老農義憤填膺,吳廣卻是知道的,恰逢他們跟著韓都尉轉戰後方,先後截斷了潁川、三川入南陽的糧道,前線糧食吃緊,宛城的朝廷官員,不得已在南陽本地征糧。

  雖然事出有因,但在南陽人看來,這已是赤裸裸的詐騙了,官府信譽,恐已完全掃地。

  他笑道:「在為我們南方,是真的減租,武忠侯愛民如子,不讓士卒拿百姓一針一線,我聽說,就算不征徭,南郡人也自發讓子弟挑著扁擔,去前線為大軍送糧食。」

  「有這種事?」老農眼中難掩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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