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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賁頷首:「叛軍之所以不在此洲上築水寨,恐是因為距離北岸太近,又難以據守,倒是便宜了吾等。欲取襄陽,必先勝於水戰,否則大軍得繞遠路方能渡江,前些時日是我疏漏了,但亡羊補牢,於時未晚,司馬鞅,你立刻派人登岸,在上面大興土木,修建水寨!」

  「將軍,若叛軍舟師來騷擾……」司馬鞅憂心忡忡,他們那點可憐巴巴的小船,根本不是南方舟師的對手。

  王賁卻渾不在意:「浮橋也一併重建,讓叛軍顧此失彼。」

  「諾。」司馬鞅領命,但心裡卻沒底。

  「還有那。」

  王賁又指著襄陽城西,漢水和萬山山壑間狹長的平原道:「漢中郡尉已將兵兩萬,至筑陽,我可使之向東推進,在萬山上建營壘,居高臨下,觀襄陽虛實,也由此試探,叛軍在萬山、峴山之後,藏了多少援兵。」

  被王賁這麼一指點,接下來北軍的作戰,便不再以強渡漢水為主要目的,而變成了積蓄水上優勢,並從西面進行試探,奪取制高點萬山了……

  眾都尉領命退下後,王賁卻仍留在城頭,拊著城垛,望著襄陽,神情複雜。

  「通武侯,城頭風大,是否要下去?」

  身後容貌年輕的長史好意提醒,他是王賁新招來的幕僚,氏甘名棠,是大名鼎鼎的甘羅之子,甘羅聰慧但英年早逝,只留了這麼個兒子。

  甘棠有其父之風,年紀雖輕,卻十分聰慧,王賁很喜歡帶著他。

  「甘棠,你素來喜歡多嘴,方才我詢問眾人可還要補充破城之策,你一言不發,為何?」

  甘棠笑道:「因為我猜想,通武侯並不打算在襄陽打一場硬仗。」

  「哦?」王賁回頭:「何以見得?」

  甘棠道:「通武侯出兵已有兩月,朝中催促得緊,二世皇帝幾乎每隔十天就要發一次詔令,請通武侯進軍。眼下黑賊坐大,並有荊州,據說還在向吳會、巴蜀派兵,東方、楚地群盜肆虐,天下將亂,將軍恐怕是沒時間與叛軍在此慢慢試探、包圍,再從頭訓練水兵。」

  「故我以為,通武侯的幾項命令,不過是以司馬都尉為疑兵,做出要在襄陽長期駐紮,打一場攻堅決戰的架勢,可實際上,恐怕另有所圖。」

  王賁笑道:「好一個甘氏孺子,這機靈聰慧勁,都快趕上汝父了。」

  他慢慢嚴肅了下來:「你說得沒錯,我本意是率大軍直取鄢縣,與黑夫決戰,誰料黑夫卻在這修了座新城,竟讓我邁不過漢水。」

  見一生攻無不克的王賁都如此說,甘棠咂舌:「這城,當真如此難打?」

  王賁頷首,雖不願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當年呂不韋使門客著《呂氏春秋》,統計天下名關險隘,共得九處,要我說,可以加上襄陽,並為十塞了。」

  「叛軍能找到這樣一處要地據守,的確是扼住了要害。數十年前,若楚人能在此地修一座堅城,武安君恐怕也要犯難,我亦無速破之法。」

  「兵法雲,修櫓轒輼,具器械,三月而後成;距堙,又三月而後已。將不勝其忿而蟻附之,殺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災也。」

  「我方才算過了,若真要打襄陽,恐怕得以十萬之師,左右經營,步步蠶食,先勝於水上,斷其糧食援兵,再兵臨城下,經年累月地圍攻,算起來,恐怕要兩三年罷……」

  但王賁,連半年都等不起啊,他身體本就已不好,強撐著領兵出關,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倒下。朝局和天下形勢也越來越差,雖然明知這場仗是後發者制人,但他卻不得不先動起來。

  然而,襄陽城,卻如同一道天塹,攔在王賁面前。

  而這一次,他也再沒有當年圍攻大梁時的優勢和時間了。

  「始皇帝時,隳名城,撤關防,使天下通衢無阻,但如今,黑夫卻在國中重築堅壁,使國分南北,真是罪不可赦啊!」

  罵了一通黑夫後,老將軍喃喃道:「我不能讓大軍,在此地浪費時間,只能明修水寨,做出要大舉攻襄陽之舉,吸引黑夫援兵,暗地裡,卻不得不避實就虛了……」

  數十年來,以攻堅戰聞名,面對堅城深池從不皺眉的王賁,今日卻必須向現實低頭,在襄陽城前知難而退。

  這仿若是戰爭還未開始,他已輸了黑夫一陣,讓王賁不免有些沮喪。

  縱然心中隱隱不快,但作為一名優秀的將軍,王賁有說服自己不爭一時之氣,不死磕襄陽的理由:

  為了戰爭的勝利!

  「將軍欲攻何處?」甘棠作揖。

  王賁看向東邊,答案顯而易見:

  「隨縣!」

  ……

  第0799章 江漢湯湯

  「打!」

  隨著垣雍的一聲大吼,仰攻萬山的漢中兵還未到山腰,就被猛地亮出身形的北伐軍伏兵痛擊,一陣箭矢滾石後,傷亡慘重地退到山腳,並繼續向西退卻……

  「逆軍敗了,逆軍敗了!」

  奉命在萬山小道上紮營防守的數千人舉著旌旗歡呼,王賁軍從西邊接近襄陽的打算落空了。

  但他們也未敢深追,誰知道這敗退的漢中兵,會不會是來誘敵的呢?

  擊退敵兵後,垣雍跑到山上向親至此地的北伐軍大元帥黑夫稟報戰果,還嘟囔道:

  「共尉真是輕鬆,就守著襄陽城看戲即可,敵軍過不了江,也近不了城,更上不了萬上,拿他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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