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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廷不講信用,但尉將軍釋吾等離開嶺南,來此休整,他是講信用的!」

  「且去看看?」

  像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裡,亮起了一盞燈,大多數人都下意識地跟著騎從,攙扶著被燒傷的鄉黨,朝西邊的黃鶴山行去。

  而一部分人,想了想後,還是四散開溜了。

  山頂上用來示警的烽燧,如今卻成了匯聚眾人的燈塔。

  人頭攢動,本該從高往低處趟的流水,卻齊齊回頭,往反方向流去。這浪潮如此之大,連一直鼓譟著,讓大夥一起逃走做盜寇的葛嬰等人,也被裹挾其中,只能一步步向西走去。

  他們一直走到黃鶴山烽燧火焰映照得到的地方,看見在高高的石頭上,有一位身著醒目甲衣,頭戴鶡冠,額纏白布的將軍。

  他親自擎著一面素白的大旗,而左右兩側的短兵親衛,分別是交龍之旂和尉字旗幟!作為江淮楚人的老熟人,陸賈也在其身旁。

  鄧宗、葛嬰他們離得遠,但幾位率長、五百主卻得以上前,到了那位將軍數步外,竟激動得單膝下跪。

  「當真是尉將軍!」

  「將軍當日在郴縣城頭上親自斬殺賈和,吾等曾見過一面!」

  得到確定後,有兵油子大叫起來,「將軍,你不是死了麼?聽說皇帝還為你發喪,怎麼又活了,你到底是人是鬼?」

  「哈哈哈!」

  黑夫大笑起來,笑得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停下了喧譁。

  但他下一句話,卻讓眾人心裡一緊。

  「我是鬼!」

  ……

  「啊?」

  卻聽黑夫道:「很多年前,周朝的一位王,殺了他的臣子杜伯,但杜伯卻沒有罪,於是他臨終時說,若是死者無知,那也就罷了,但若是死者有知,不出三年,必讓君上知道後果!」

  「三年後,周宣王會合諸侯在圃田打獵,獵車數百輛,隨從數干人,人群布滿山野。太陽正中時,杜伯乘坐白馬素車,穿著紅衣,拿著紅弓,追趕周宣王,在車上射箭,射中宣王的心臟,使他折斷了脊骨,倒伏在弓袋之上而死!」

  這故事離奇,但眾人卻不斷點頭,封建迷信,對底層的士卒很有效。

  黑夫卻話音一轉:「杜伯尚且如此,我為奸臣勾結越人所襲,休說我幸而未死,在親衛保護下得以生還,就算是死了,也要再化作厲鬼,對彼輩施以懲戒!」

  眾人這才鬆了口氣,這麼說,尉將軍還是人?

  卻聽黑夫又道:「奸臣趙高、逆子胡亥謀害忠良,逼走公子扶蘇,又與越人勾結,刺殺本將。」

  「我幸而未死,立刻北上,想要警告陛下。」

  「然陛下以為黑夫已身亡,只來得及封我為武忠侯,隨即為奸臣逆子所劫,甚至為其所弒!」

  「彼輩做賊心虛,又欲清除南征軍士卒。」

  他指著遠處武昌營越來越大的火焰:「這把火,就是證據!」

  事關自身存亡,兩萬餘人群情激奮起來,聲音也變得嘈雜。

  所以那天武忠侯還說了些什麼話,不識字的鄧宗記不清了,只記得他最後問眾人的三個問題。

  「想活命麼?」

  「想不被奸臣所害,不明不白死於水火刀斧毒藥麼?」

  「想……回家麼?」

  比起什麼皇帝被弒,什麼重整朝綱,這三個問題顯然更加實在。

  悶了許久後,兩萬人層次不齊的吼出了那個字:

  「想!」

  手擎素旗,黑夫露出了笑。

  敵人在武昌營碼頭附近,黃鶴山烽燧點燃後,對岸的夏口駐軍立刻乘船渡江,此刻已至南岸。

  他們正陸續登上陸地,和楊熊合流,排兵布陣,看那架勢,是要夜戰!

  黑夫知道,生死存亡,都繫於今日之戰,繫於這兩萬還沒從驚懼里緩過神來的南征軍士兵,能不能堅定地站在自己這邊!

  「這便是本將歸來的原因。」

  「我來,兌現昔日許下的承諾!」

  「我來,帶汝等回家!」

  他舉起右臂,嘶聲力竭:

  「想的話,就拿起甲兵!隨我迎敵!」

  ……

  刻不容緩,東門豹、吳臣等人,已帶人將武庫的甲兵運了出來,首先是一輛輛戰車,系在四匹戰馬上:有作為指揮車輛的「將軍兵車」,衝擊敵軍的陷陣輕車,運載軍械、軍糧、被服等軍需品的重車,設有指揮旗幟的戲(xì)車,鼓舞士氣的鼓車,甚至還有不少軍樂器。

  接下來,便是一捆捆的秦軍制式甲衣,擺在山腳下,堆積如山,總共一萬副,此外還有股甲衣一萬副,銅胄近千,蒙皮的盾牌三千面……

  最後是兵刃,它們大多來自附近鄂地的銅綠山、鐵山兩個兵工廠,除了尋常的劍、戈、矛、戟外,還有酋矛和夷矛,以及一箱箱的箭簇。

  短兵親衛們抱著甲兵跑前跑後,將它們一一分發到眾人手裡。

  穿上厚實的甲,握著冰冷的兵刃,一度失去它們的南征軍兵卒們,找到了一種久違的安全感。

  但即便如此,眾人本就是不受待見的雜牌軍,已許久沒打仗,種了兩年地,熟悉鋤頭多過兵器,更因為混亂而幾乎失去了建制,散亂不堪的他們,縱使有兩萬人,真能與八千,甚至一萬關中精銳秦卒正面交戰麼?

  「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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