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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說來,你還是不肯降服?」
梅鋗盯著黑夫那割了髮髻的頭髮,冷笑道:「不服,你身為將軍,竟用上這種手段詐術,不是說秦人視髮髻為榮耀麼?既然你會拋棄榮耀,我豈會服你?」
黑夫拊掌:「好啊,這樣,我不用計,你也不竄入林中避戰,兩邊都勿使詐,再整軍馬,共決雌雄,你派人去將林子裡的部眾統統喊出來,就在城外,與我軍三千之眾對壘何如?」
論陣戰,散亂的越人哪裡是秦軍的對手啊?梅鋗知道黑夫這是在出言激他,頓時閉口不言,省得上當。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黑夫露出了戲謔的笑:「難道要將你放回去,最後七擒七縱,你才肯服?」
梅鋗有些呆愣,完全沒聽明白,黑夫也不跟他費口舌了,揮手道:
「帶下去吧,先關起來,真是個好君長啊,不出賣自己族人,只是不知你的族人是否也一樣忠誠,看到你將被處死,是否會衝出林子來救你?」
「你!」
這是要把他當成魚鉤上的餌呀,梅鋗雙目鼓出,憤怒不已,待被拖出數步後,大聲喊道:
「黑臉的,你若想讓我降服,便兩人持劍,不著寸甲,比個高低!你若能勝我,我便願降服!」
鬥劍,這是越人的古俗,春秋時的吳越之地,幾乎人人帶劍,一言不合就兩刃相交,斗個你死我活。梅氏和東甌、閩越一樣,都自詡為越王之後,也有這種習俗。
據說在江東也一樣,歷史上,在會稽長大的項羽就曾約劉邦單挑……
王對王,將對將,聽上去很公平,但仔細想想,一個三十不到的精壯小伙,和五旬體虛老漢單挑,真不害臊!
在中原,註定不會有這種匹夫輕俠的浪漫,活到最後的,都是老陰B。
黑夫和老劉的反應一樣,像是聽到一個笑話般,捧腹大笑:
「秦與越不同,律令有言,大夫斬首者,遷。大夫尚且如此,何況我身為君侯?故只能與你鬥智,不可鬥力也。」
利倉等人亦嗤之以鼻:「然也,將軍千金之軀,豈會與你一介蠻夷相鬥?」
梅鋗激將不成,被拖下去後,聲音在遠處迴蕩:
「秦軍中,就沒有勇士麼?」
「小小蠻夷,也敢在這大放厥詞,誰說秦軍中沒有勇士!?瞎了眼,沒看到乃公麼!」
一聲大喝響起,有人從城外大踏步走來,他是身高八尺的偉丈夫,哪怕做了「別部司馬」,腰間依然別著雙戟,滿面虬髯,臉上紅色胎記,在發怒時,越發明顯!
利倉看到此人,頓時兩腿顫顫,讓到一邊。
那大漢眼中亦無他人,逕自上前,單膝跪在黑夫面前,大聲道:
「亭長,讓阿豹來替你宰了這頭無禮的花彘!」
第0663章 暴虎
「亭長,你別看阿豹我快四十了,但在豫章山林里時,卻能手撕虎豹,與野豬黑熊搏鬥,甚至能下水白刃宰殺蛟龍!只要你一句話,宰了那頭小花彘,不費吹灰之力。」
東門豹與黑夫十年未見,這廝沒有因為黑夫封侯就唯唯諾諾,而是坐在近處,吹噓起自己的武藝來,但射殺虎豹、野豬也就算了,宰蛟龍是怎麼回事?
黑夫看向一旁的利倉,利倉只能小心翼翼地將東門豹的英勇事跡告訴黑夫。
原來,兩年前,東門豹作為東路軍前鋒,進軍東甌時,途徑會稽郡大末縣(浙江衢州),渡過浙江時(錢塘江),江中有大鼉(tuó)潛伏,攻擊士卒,咬死兩人,咬傷十多人,大軍遂躊躇不前。
東門豹大怒,竟讓人駕駛竹筏入江中,以宰殺的牛馬為餌,誘惑鱷魚出現,以強弓利矢射殺,又以長矛刺之,他甚至親自躍入水中,持戟戳死了一條長兩丈的大鱷魚,還拽著它的尾巴上岸,烤了分予眾人食用……
於是,「東門司馬投水搏蛟」,就成了軍中一道佳話。
利倉在那吹噓未來老丈人,東門豹面有得色。
不說與項羽那樣的「百人敵」相比,十人敵總是有的,也難怪他有自信和梅鋗鬥劍。
但黑夫卻依然搖頭:「不行!」
「亭長還是覺得我打不過他麼?」
東門豹有些泄氣,十年未見,他急於在黑夫面前展示自己的勇猛不下當年,更不亞於跟黑夫去北地、膠東的共敖。
「並非如此。」
黑夫笑道:「不是我信不過你武藝,梅鋗者,不過是條揚越小蛇,且已被擒,犯不著動用你這屠蛟之刃。能擒殺蛟龍的東門豹,要斬的,豈會是這種無名之輩?」
其實黑夫就是怕東門豹陰溝翻船,受了損傷,那就得不償失了。
粗人就吃這一套,黑夫誇了他一番後,頓時輕飄飄的。
「十年未見,阿豹還是老樣子啊。」
二人敘舊了一番後,黑夫問道:「你在收服東甌時立了功,如今也是堂堂公乘、別部司馬,爵位已高,可曾取字?」
東門豹滿不在乎:「我這粗人,哪用得著什麼字啊。」
「還是要的。」
黑夫道:「他日你若名震天下了,別人稱呼你,可不敢直呼其名,一般都會以字代替。這樣,我贈你一字罷。」
東門豹大喜,利倉也在旁暗想:「難怪父親總說,安陸諸多舊部里,亭長最倚重的是他,最信任的是陶叔,最喜笑罵的是季叔,最偏愛的,卻是東門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