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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這銅鉞,連皇室貴胄的子嬰也不得不肅然下拜,一時間,室內諸人,唯黑夫站立。

  他踱步上前,指尖輕觸斧鉞,冰涼徹骨。

  「半年前,陛下在碣石宮,先封我為侯,又拜我為將。」

  黑夫尤記得當日情形,真可謂是他的人生巔峰。

  「陛下言,社稷安危,一在將軍,今百越不寧,願將軍帥師應之,故封侯昌南,以昌大南疆。」

  秦朝君權膨脹,拜將雖不設壇,但亦是極其重要的儀式,絲毫馬虎不得,一連折騰了好幾天。

  「我既受命,陛下又命太史卜卦,沐浴齋戒三日,鑽靈龜之甲,卜算吉日,以授我斧鉞。是日,陛下在碣石宮門,西面而立,而我則北面而拜。」

  黑夫露出了笑:「陛下親執親鉞首,授我其柄,曰:『從此上至天者,將軍制之。』復操斧持柄,授我其刃曰:『從此下至淵者,將軍制之!』」

  「賊寇敵酋,不尊王化者,將軍以此誅之,三軍上下,不服將領者,將軍以此斬之!」

  這些權力,是秦始皇帝親手交到將軍手中的,而這斧鉞,就是黑夫的尚方寶劍!

  黑夫回過頭,這位一向和和氣氣的將軍,眼中有了為帥者的傲然,他俯視子嬰,聲音不容置疑:

  「敢問監軍,今日,本將可有斬殺賈和之權?」

  子嬰無言以對:「可也,請將軍自決之!」

  黑夫有一意孤行,斬殺偏將的權力,而他子嬰,也有將今日發生的一切,回稟咸陽的權力!

  這就是將軍與監軍之間的平衡。

  不再遲疑,黑夫在木券上奮筆疾書,最後蓋上自己的南征大將軍之印,讓桑木去將賈和提來,又看向難以抑制情緒的利倉。

  他臉頰通紅,為黑夫方才的舉止言談心馳神往。

  這孩子,在豫章呆久了,沒見過太過世面,激動壞了,看向黑夫的眼神,滿是崇拜。

  沒關係,以後,你會見識更大場面的。

  黑夫將木券輕輕拋出:「利倉,去告知辛夷,召集三軍,本將要當著眾人的面,將賈和斬首!」

  「諾!」

  利倉心中狂喜,接過符券就往外跑去,心裡暗道:

  「果然,父親說得沒錯,昌南侯頗為護短,最見不得舊部受欺負!」

  ……

  「快去看,快去看,新來的大將軍,要判賈和之罪,將他斬了!」

  「真的假的?」

  「不信便去瞧瞧,辛都尉有令,所有人都要去。」

  「辛都尉不是最聽賈將軍話麼?到哪都愛跟著。」

  「大將軍比偏將軍大,你說他聽誰的?屯長催了,快走罷!」

  次日,郴縣城下,全軍駐紮在此的兩萬餘人,被辛夷召集到城外空地上,仰頭看著這場激動人心的宣判。

  城頭上,黑夫的黃牙帥旗高懸,他換上了將軍裝束,頭戴鶡冠,身著醒目的朱玄二色甲衣,神情肅穆,按劍而立,站在所有人都看得到的地方,眼瞳嚴厲無情,一如驪山陵的將軍俑。

  而子嬰及辛夷等將吏,則在靠邊侍立,站如嘍囉,目光各有所思。

  「這才是真將軍啊。」

  底下的兵卒徭役看到黑夫身材魁梧,威風八面,不由夸道:「不似那假將軍。」

  黑夫下達了對賈和的宣判,他每說一句,就有數十名身材壯碩的親衛,大聲重複傳遞,讓城下數萬人都能聽到。

  「大將軍言,賈和身為裨將,統轄兵民四萬,攻取南越,卻辜負陛下厚望。」

  「戰而敗北,離地逃眾,棄軍先遁,更虛報斬首,有不直之罪,苛待兵卒徭役,有貪鄙之實,無愛士之心。」

  「數罪並咎,當斬之!」

  每說一句,就會引發城下山呼海嘯的歡呼,不論是關中的秦卒,還是楚地的徭役,聽說這個殘酷馭使他們兩年多的賈將軍要被殺,都高興極了。

  不知多少次,在抱怨自己役期已滿,應當歸去的時候,他們都會罵一遍自己的上司。

  最開始是罵將自己帶來的屯長、百長,後來發覺,這些小官也做不了主,便越罵越高。

  最後,所有的怨恨,都集中到了賈和身上……

  不是每個人的覺悟,都能高到,敢罵朝廷,罵皇帝。

  平時他們敢怒不敢言,但逃亡亦時有發生,如今倒好,總算有人來為他們出氣了!真是痛快!

  在一片歡呼中,黑夫下了命令,數名衛士把套了一身囚犯赭衣賈和人拖到城牆邊,將他的頭,硬是按在漆黑的硬木上。

  看到賈和,若非黑夫帶來的一千長沙兵攔著,下頭都有人要朝他扔石塊了。

  黑夫上前,俯瞰賈和。

  「賈和,你還有何話要說?」

  賈和抬起頭,露出了一絲慘笑。

  「我是敗北,是喪師,是將昌南侯舊部扔在南越,按律當死,只可憐我在咸陽的妻兒,也要受我連累。」

  「但我亦是一心想要為陛下征平嶺南,不敢有半分懈怠,若是鬆懈,只怕早就被召回。將軍今日便斬我,恐怕是要我做替罪之人,以平三軍之怨。但即便我死了,將軍,你一樣要遵從陛下之命,馭使彼輩翻越五嶺,深入蠻荒之地,到那時候,他們怨的,恐怕就是將軍你了!」

  黑夫點頭:「你糊塗了這麼久,可算明白了一回。」

  不再多言,黑夫親自接過立起來後,足有一人高的斧鉞,雙手擎柄,朗聲說道:「本將今日,親加汝斧鉞之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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