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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盧生四下打量,笑道:「朝堂大員們為焚書還是修書吵得不可開交,外面官吏四處搜書,挾書者論罪,韓先生倒好,躲到這清靜之處來了。」

  韓終笑道:「百官為陛下治國,而吾等方士,則要為陛下致長生,各司其職,何必干涉?再說了,即便是民間詩書和百家之語全禁,吾等在朝方士,待遇與博士同,不一樣能翻閱鄒子陰陽五行之術麼?」

  方士這個群體,和喜歡「以古非今」的儒生不大一樣。

  「的確如此,不管焚書修書,都不妨礙吾等煉藥求仙。」

  盧生言罷,開始觀察起此地來:「這是韓先生新購置的宅邸?」

  「這是我夫子昔日的丹房,如今被我重新買下。」

  韓終介紹道:「我曾學方術於臨淄,每日舉著木杵,每日將大塊丹砂舂成小塊後,還要在乳缽里細細研磨成粉,如此才能將丹砂煉化成水銀,再化汞成丹……」

  他朝秦始皇行宮方向一拱手:「陛下在齊地停留時間不短,盧先生不遺餘力,在海濱為陛下尋找仙島,吾等當然也不能鬆懈了煉藥。」

  盧生呵呵一笑:「韓生真是忠誠啊,但這麼多年來,你煉的藥,陛下吃過一顆麼?」

  韓終面色一僵:「陛下非不死藥不服,而不死藥又需要珍惜材料,難以煉成,我自然是沒機會進獻。」

  「恐怕就算韓先生煉出了不死藥,陛下也不會輕易服食吧。」

  盧生笑呵呵地起身,說起了一樁往事。

  「陛下最喜韓非的文章,韓非在上書中提及了一件事,說當年,有齊國來客給楚王獻不死藥,謁者拿著藥走入宮中。有個宮中衛士看見後,便問道:『可食乎?』謁者曰可,於是衛士奪不死藥而食之。」

  「楚王聞之大怒,將衛士綁了問罪,衛士卻說,齊客聲稱所獻的是不死藥,我吃了藥,大王就殺我,這哪裡是不死藥,分明是喪命藥!是客人在欺騙大王!楚王覺得有理,於是就放了衛士。」

  「陛下肯定讀過這篇文章,明白韓非的意思。他最忌諱為人所欺騙,故而方士獻藥,都會先讓犬、小隸臣先嘗之,若是達不到吹噓的效果,便論方士之罪,秦之法,不驗,輒死,可不是鬧著玩的。」

  盧生搖頭道:「這便是韓先生一直沒機會獻藥的緣由吧?」

  韓終感覺盧生言語中似有譏諷之意,也針鋒相對地說道:

  「盧先生不也一樣,日夜鼓動陛下東巡、封禪,至海濱,如今陛下雖至齊魯,卻又忙於修書一事,汝等海外求仙一派眾人,都被冷落,先生不是對侯生說,在臨淄有一位大才在等陛下接見麼?若我沒猜錯的話,那人便是安期生罷?他如今又在何處?」

  盧生攤手道:「安期生行蹤如龍,見首而不見尾,可由不得我掌控。他聽聞陛下在臨淄被俗務纏身,覺得不是相談的好時機,便改了主意,決意去海邊等待,等吾等去膠東時,自然能見到他。」

  他隨即一笑:「韓先生,你不也在齊魯給陛下備了一份禮物,為他準備了一個人麼?他,如今又在何處?」

  「此言何意!?」

  韓終面色平靜,但盧生分明看到,他籠在袖子裡的手,竟然在掐自個的手腕皮肉,強自鎮定清醒。

  於是盧生起身,擺弄著櫥壁上擺著雜七雜八的瓶罐,漫不經心地,說起了一個久遠的故事。

  「我打聽到一樁秘聞,當年韓國被秦所逼,滅亡在即,有人給韓王出了三個主意。」

  「其一,是讓水工鄭國入秦,為秦修渠,好耗盡秦的國力,使之無力伐韓。其二,是讓秦王十分欣賞的公子韓非入秦,伺機建言存韓。其三,聽說秦王年紀輕輕,卻已對神仙方術很感興趣,韓國可以暗中培養一位方士,花錢捧起來,讓他聲名顯赫,進入秦國,呆在秦王身邊,取得他信任,若一二策皆不成,便在所獻丹藥里下毒,藥死秦王……」

  聽到這,韓終再也鎮定不住了,瞪著盧生,袖中的手也捏成了拳!

  盧生卻自顧自地拊掌道:「韓人聰明刁鑽啊,雖然也是派刺客入秦,卻不像燕國人那麼直接,非要找個耍劍的,或者在大殿之上掄起築來往陛下頭上砸,高明多了。」

  「可惜,這條計策很麻煩,首先得找到一個身份不被秦王懷疑的人;其次他要忠於韓國,能為韓赴死;其三,得花很長時間,讓他成為名方士。」

  「好在,韓王終於找到一個齊地的韓公子後代,巧的是,此子也在學方術,於是韓國便資助此子,讓他能拜名師,有錢帛購買稀缺原料,煉丹丸,十年下來,也算小有名氣。此子不見得還念著自己與韓王同祖,但韓國對他的扶持之恩,他卻銘記在心。」

  「但誰也沒料到,韓國的第一條計策,鄭國渠非但沒能拖垮秦,反而讓秦變得更強大。第二條計策也沒用,韓非入秦後,存韓意圖被李斯、姚賈揭露,沒多久就被賜死了。隨後,葉騰倒戈一擊,帶著秦軍強攻韓國,韓遂亡。那個學方術的韓國公族庶孽子弟,才來得及從臨淄出發,抵達韓地後,看到的,卻是空空如也的新鄭王宮……」

  「於是那個方士掉頭回了臨淄,繼續蟄伏十年。他名聲更加顯赫,齊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甚至傳到了咸陽。這一次,秦始皇帝主動派人將他招攬到了朝堂上,為自己煉製不死藥,他無時無刻不想往丹丸里下藥,只可惜,因為皇帝謹慎,他一直沒找到下毒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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