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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樑不正下樑歪,這是體制問題,在大秦反腐,治得了下面的蒼蠅,可最上面那頭老虎,秦始皇帝陛下,誰敢打?誰敢勸?拋開根源去治枝葉,最終只能是虎頭蛇尾!

  這些事,在咸陽感覺不深,黑夫到關東走一遭,才有些明白。

  不過,黑夫也不打算放過周縞和郡中貪腐嚴重的吏員,只是希望他們完蛋前,能再發揮點預熱,幫自己釣條大魚。

  於是,黑夫便開始了他的胡扯,倒了盞酒,跟被嚇了一通後,膽戰心驚的周縞說了一通「交心」的話。

  「下密令也不必忐忑,你我都明白,律令嚴禁貪錢斂財,要做到太難了。」

  「吾等在外郡為官,距家中千里迢迢,寄回去的錢糧,到地方只剩不到一半。手下還要養一些個幕僚門客,但拿的俸祿卻與關中一樣,常入不敷出,這真是又讓馬兒跑,又讓馬兒不吃草。」

  「再者,這關東不比秦地,人人都逐利而為,那些地方小吏不肯勤勉奉公,必有小利才肯做事,故長吏斂財,有時並不是為錢財,而是一種變通……」

  他蘸了酒水,在案几上寫下了一個隸書的「官」字,開始背起了前世看過一部電視劇台詞:

  「官字怎麼寫?上下兩個口,先要餵飽上面一個口,才能再去餵下面一個口。想要治民,還不是得靠那些大大小小的官吏?若不能餵飽他們,誰肯為吾等做事!」

  周縞愣住了,他雖然貪腐,但內心是隱隱有愧的,還有違背律令的膽怯,但郡守卻將貪腐說得理所當然似的!大道理一個接一個,感情也是我輩中人?

  黑夫卻復又嚴肅起來:「下密令,你現在可知,本官為何不追查你?」

  周縞老老實實地搖頭:「下吏不知。」

  黑夫道:「你也應該清楚,這件事若本官嚴查,要罷官掉腦袋的,就不止你一人,可能就是下密縣全部官員,甚至會牽連郡府不少大吏長吏!」

  「到那時,半個膠東官吏被一掃而空,我還怎麼治郡?如何應付陛下很快就要開始的東巡?」

  說到這,周縞總算恍然大悟,心中暗道:「也對,若追查到底,膠東就要生亂了,沒了吾等這些縣吏,修行宮,開道路,挖金礦,收租收賦,督促黔首服役,誰替郡守來做!?」

  「人要學會變通。」

  黑夫嘆息道:「我也是在官場浸淫數載,才明白了這個道理,不止是對官吏不能太過嚴苛,連對豪長大族也一樣。」

  周縞一聽,頓時覺得此言話中有話。

  果然,黑夫圖窮匕見,忽然問道:「我聽說,你與夜邑田氏關係甚密?」

  夜邑田氏,便是將周縞塞飽的金主。不止是他,連夜邑縣令,也唯田洸、田都父子馬首是瞻,畢竟夜邑曾經是田家的私邑,擁有上千私人武裝,以及巨大的名望。不誇張地說,田氏兄弟在市肆振臂一呼,就能糾結起數千人,奪城造反!

  這是安平君田單留下的遺澤,輕易無法抹去。

  也正是買通了地方大員,夜邑田氏主導的兩地的私鹽才能如此猖獗。

  事到如今,周縞也不敢推脫撒謊了,承認自己常與田都往來。

  「如此甚好,我有一事,要讓你助我。」

  周縞知道,自己小命捏在郡守手中,是殺是繞全憑一句話,連忙道:「郡守儘管吩咐。」

  黑夫說道:「我欲邀夜邑田氏的宗主田洸,在平度見一面。」

  平度是夜邑的一個鄉,距離下密不遠。那裡近來出了一樁大事,黑夫令人在全郡尋找礦藏,雖然黃縣曲成發現了一個金礦,但地處深山,難以開採。

  而平度也找到了一個礦,雖然沒有曲成的大,但礦脈較淺,容易挖掘,所以打算在平度設「黃金采」。

  黑夫道:「夜邑畢竟曾是田氏領地,平度開礦一事,組織人手等事,需田洸父子協助,邀他們在那相會,便是為了商議此事。」

  周縞瞭然,這大概就是郡守說的「變通」,唉,看來他來了半年後,也終於發現,不依靠當地大族,是無法統治地方的。

  但周縞又弱弱地說道:「田洸為人謹慎,輕易不離夜邑……」

  黑夫冷笑:「我畢竟是郡守,難道還要屈尊去夜邑登門拜訪他不成?選平度而不選即墨,已經給足田洸面子了!取信來,我說,你寫!」

  讓周縞寫了信後,黑夫一踱步,覺得如此還不足以取信于田洸,騙不來此人,便道:

  「對了,再在信中,替我向夜邑田氏提及一事。」

  黑夫正色道:「本郡守有侄名尉陽,年方十六,聽聞田洸有女,年方十四,我欲替他向田氏求親,納彩迎娶,以為正妻,兩家永以為好也!」

  第0495章 虎女焉能嫁犬子!

  「堂堂有媯之後,田氏貴胄,焉能嫁與無姓之犬?」

  兩日後,下密縣令周縞代黑夫寫的信送到夜邑城中時,田氏的宅邸深處,頓時響起了一陣怒喝!

  「這是對我家的羞辱!」

  夜邑田氏的長子田都滿臉憤怒,要將那信撕了,其父田洸卻止住了他。

  「急什麼!」

  田洸年紀四十上下,是齊國時安平君田單之孫,夜邑城實際上的主人,臉龐瘦削,幾縷長須垂到胸前。

  「父親,難道你真要將小妹嫁予那黑夫之侄?」田都憤憤不平,感覺十分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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