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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被官府收買的康國商賈說,冒頓只休憩了數月,春夏之際便出兵,北服渾庾、屈射兩族,並與丁零構兵,掠奪了其不少人口牲畜。」

  渾庾、屈射、丁零,其大小、人口,秦朝一概不知,只知道在匈奴之北,據黑夫猜測,大概在後世貝加爾湖、葉尼塞河附近,也是遊牧狩獵的部落,相比於東胡、月氏、匈奴草原三強,無疑是極其弱小的。

  匈奴被秦軍吊打,損失了三分之一的丁壯和幾乎所有優良牧場,實力尚不如月氏、東胡,與之為敵是不可取的,但一個怯懦無能的單于統治絕不會長久,所以冒頓的這次出兵,是一次止損和立威的軍事行動。

  康居商人描述說,冒頓消滅渾庾、屈射兩族,掠奪丁零後,卻又一人一畜皆不取,都分給了去年在河南地損失較多的蘭氏、須卜氏、呼衍氏三家貴種,於是三家大人皆服,以冒頓為賢主。

  如此一來,漠北匈奴的不安和動盪,靠著這場小小的軍事勝利,暫時穩定下來了,有大戈壁為屏,冒頓可以安心地舔著傷口。

  黑夫卻不想讓冒頓如此安穩,過去半年裡,他數次上書始皇帝,提議進行一次「漠北之役」。也由此,和主張修築長城以為塞的蒙恬,打了一場曠日持久的隔空嘴炮……

  黑夫在奏疏里對秦始皇說:「樹德務滋,除惡必盡,匈奴雖離開居延澤,但不可放任其恢復,宜將餘勇,以追窮寇。當派出車騎部隊,北擊匈奴,犁庭掃穴,斬冒頓之首,懸於咸陽宮闕!見匈奴已亡,月氏及西域諸邦必降。」

  蒙恬卻上書反對說:「匈奴雖大敗,但秦兵亦死數千,秦馬死萬餘匹,匈奴雖病,遠去,而秦亦馬少,非數年休養,無以復往。且漠北荒蕪之地,孤軍深入,恐為匈奴以逸待勞,一旦有失,則全軍覆沒!不如使黔首連秦燕趙長城,因河為池,以陰山為塞,長城內屯田戍守,強弓勁弩守要害之處,則匈奴絕不敢再南返。」

  黑夫又上書說:「路雖遠,行必至。寇能往,我亦能往!黑夫願親入漠北,以康居商賈為嚮導,勿要使匈奴有恢復之機……」

  口號雖然熱血沸騰,但軍中大將,支持黑夫的人卻寥寥無幾,李信自不必說,他希望能北守西攻,未來幾年集中精力經營好金城,為渡河擊月氏,奪河西做準備。

  對於邊將的不同意見,秦始皇倒是滿高興的,他先故意讓黑夫和蒙恬在奏疏上爭了整個春天,自己跑去巴蜀巡視,回來以後,又讓朝臣議論此事。

  朝中亦然,都一邊倒地反對出兵,曾經與蒙氏有過節的廷尉李斯,甚至都出面附和了蒙恬之議:

  「北地郡尉之言,只求立功賞爵,而不顧大局。匈奴無城郭之居,也無委積之守,遷徙如鳥,難以捕捉其蹤跡。且其已退至漠北三千里之外,輕兵深入,糧食必絕;若以大軍載糧同行,則沉重難運,從關中起運,轉輸到漠北,運三十石糧食才能到五石。得其地不足以為利國,虜其民不可編戶。越漠北而攻,此乃靡蔽中國,快心匈奴之舉,非長策也!」

  連公子扶蘇也從咸陽來信勸黑夫說:「《司馬法》雲,國雖大,好戰必亡。夫務戰勝窮武事者,未有不悔者也,還望尉將軍三思……」

  在這一邊倒的朝議下,黑夫卻一直堅持己見,這是他的謀主陳平最不解的地方,雖然陳平也知道,那冒頓絕非庸主,放任不管的確會有隱患,但黑夫也不必如此執拗,不惜與滿朝的意見相左吧?

  「除非……」

  陳平偷眼看了一下被秦始皇駁回奏疏後,有些怏怏不樂的黑夫,暗暗道:「除非,郡尉這麼做,是故意的!」

  ……

  看出黑夫此舉有異的聰明人不止陳平,還有葉子衿。

  自家良人雖是行伍宿將,但性格一向謹慎小心,能穩絕對不浪,去年提議出擊居延澤,也是力挺李信為主帥。今年怎麼忽然轉了性,一副要為國捐軀,馬革裹屍的架勢?朝中之人信以為真,葉子衿卻打死不信。

  這天,黑夫被皇帝駁回奏疏後,卻心情大好,也不做公務了,回到家裡,一改在官府的怏怏不樂,哼著小曲,白日為兒子削木馬,陪他做遊戲,天黑後,又與妻子溫存了大半夜……

  完事後,葉子衿終於逮到機會,詢問丈夫道:「良人今年一反常態,力主出擊塞外,除了擔心那冒頓單于恢復坐大外,莫非還有別的隱衷?」

  黑夫看向妻子,他們已成婚四年,姣好容顏帶來的新鮮感早已消退,這時候,討一個聰明老婆的好處就凸顯出來了。黑夫不在時,她能替黑夫管好家,與郡中官吏家眷往來密切,給下屬家眷小恩小惠,將夫人外交搞得很不錯。她還帶頭織毛衣,使之成為北地郡秦女中最流行的事,補貼了軍用。

  而黑夫回來時,她又能時不時提點一下黑夫,幫他注意到一些政治上的細節。

  於是黑夫道:「對付匈奴時,陛下希望邊將同心協力。但如今匈奴遠遁,沒了大敵,若手握重兵的邊將再一團和氣,稱兄道弟,這是陛下願意看到的麼?」

  「所以良人故意提出一個蒙恬、李信必然反對,而陛下、朝廷也不可能支持的計劃?」

  葉子衿明白了,所以黑夫看似固執的舉動,依然是在做皇帝高興看到的事,主動異論相攪。

  不過這樣,皇帝倒是開心了,於黑夫何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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