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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緩慢而沉重的鼓聲,像是敲打在心臟上一般,扶蘇眼中,面前寬達五里的陣線上,各部秦卒,由坐改為站立,拄著手裡長長的戈矛,像極了塞外荒野上,拔地而起的樹木。他們緊緊站在一起,眾志成城,準備承受這場轟隆而至的沙暴……

  樓車下的傳令兵吹著銅哨,奔馳而走,他們還要立刻去告知各部,讓尉將軍的原話,告訴每個要參與激戰的人!

  黑夫讓傳令兵告知各部的話,亦讓扶蘇頭皮發麻,一切擔心和緊張,都不翼而飛!

  「二三子當勉力作戰,讓匈奴知道,撼山易,撼秦軍難!」

  第0446章 撼山

  「低頭!」

  隨著屯長的一陣喝令,民夫灌嬰倉皇撲倒在地,隨後,一陣密集的叮叮噹噹便響了起來,那是箭雨落到武剛車大櫓上的聲音。大多數都被擋了下來,只有少數越過車壘,稀稀疏疏劃落,或被迅速舉起的秦卒盾牌擋下,或扎到他們的厚甲上,只破了層皮。

  但穿梭在前後陣線,運送物資的民夫就倒霉了,他們無甲無胄,灌嬰前方那人,大腿上就挨了一箭,眼看血流不止,便哇哇大叫了起來。

  「別叫!」

  押送他們的小屯長罵罵咧咧,那人卻未停止,叫得更加厲害了,結果是被一劍割了喉嚨……

  「陣前呼號,亂軍心者誅!」

  小屯長狠狠瞪著面前這群山東民夫,對幾個嚇得想掉頭逃跑的人道:「不聽號令,胡亂奔走,亂我陣腳者,死!」

  眾人立刻戰戰兢兢,一動不敢動,小屯長對被割了喉嚨的民夫唾了一口,讓灌嬰他們回後陣時順便抬走,又令道:

  「將掉落的箭矢撿起來,速速送過去!」

  灌嬰默然無言,低頭拾著方才撲倒時灑落的箭枝。

  他本是碭郡睢陽的販繒小商人,每日推著小車往來家中與集市間,日子雖然緊巴,但也湊合。

  只是秦滅魏後,商賈的日子便不好過了,不但市稅增加了許多,地位也越發低劣,每逢徭役,便要被優先徵召。

  這次朝廷大徵兵,睢陽城要出一千丁夫,到咸陽服一年的戍役,灌嬰便不幸被裡長點中,千里迢迢西至關中,在鄭縣集合時,又被分配到北地郡。

  在他的認知里,北地郡本已是天地的盡頭,誰想,入夏之後,他們還被驅趕著,同關中秦軍一起開赴要遙遠的塞外,到了水苦風乾的塞北。

  北地郡軍萬五千民夫,半數留在花馬池,剩下的大部分人也安置在賀蘭山,唯獨灌嬰他們這兩千人倒霉,被要求隨軍進發,在作戰時幹些搬運箭矢,撒鐵、木蒺藜,推攮武鋼車的活……

  那位扶蘇公子心善,待民夫不錯是真的,但秦軍陣前律令極其嚴苛,也是真的,一點小事,便是斬首以儆效尤。

  各軍陣之間自有空隙,但那是留給預備隊和傳令兵走的,民夫只能沿著邊緣前行,隨時準備讓道。

  又一陣箭雨落下,眾人又低頭躲了一陣,這次有人被射穿了手掌,也不敢高喊了。

  匈奴人的箭矢以骨、石居多,只要不中要害,死不了,有時候甚至有人會故意挨上一箭。若不亂叫,還能被送去後陣,雖然暫時不會有醫者來救治,起碼也能暫時遠離這危險的前陣。

  灌嬰的想法,卻不大一樣,他雖是小販,膽子卻大,在這紛亂嘈雜的戰場上,在搬運箭矢之時,還有興致觀看,秦卒是如何作戰禦敵的。

  秦卒躲在名為「武鋼車」的戰車後面,此車兩兩相扣,前有一人高的櫓盾擋住匈奴箭矢,但秦軍的材官弩兵,卻能在輛車空隙瞄準施射,將馳騁而來的匈奴人射得人仰馬翻……

  即便匈奴人僥倖躲過了連續不斷發矢的弩箭,趕到近處,面對武鋼車前方長達八尺的長矛,他們的馬兒也不能一躍而過,反而會畏懼地後退。

  可惜,武鋼車只有八百輛,無法將長達五里的陣線完全遮蔽,在沒有武鋼車的地方,就要靠秦卒的血肉之軀了,灌嬰看到,一隊隊手持夷矛的秦卒隨時待命,若有匈奴人突破了鹿角車壘,便齊齊走過去,把長達2丈4尺的夷矛放斜,阻止匈奴騎兵前進。

  戰鬥已經持續了兩刻,匈奴人雖然人數較多,但因為秦軍位於兩河夾角內禦敵,匈奴人只能從正面進攻,幾度奔襲馳射,卻都不能攻破秦陣,反倒是自己死傷更多。

  又一次匈奴人的進攻被打退,灌嬰正看得入神,小屯長的聲音卻在耳邊炸響:

  「販繒的,別看了,快些回去,這次要送些鐵蒺藜來!」

  「唯。」

  灌嬰連忙同民夫們又跑了一趟,每個人都扛著一筐鐵、木蒺藜,這東西四面有刺,尖銳無比,灌嬰有次不小心,還被其扎破了手指。

  此物也是對付騎兵的利器,但時間倉促,秦軍未能將所有攜帶的都撒到陣前。

  但他們卻有別的方法補上。

  一路上分別裝在幾十輛車上,由牛馬拉拽,灌嬰這些民夫推攮的那堆笨重器械,到了現場被工匠組裝起來後,總算看明白是什麼東西了。

  「是飛石。」

  灌嬰暗暗嘟囔著,多年前,魏公子咎守睢陽時,睢陽人只要十五歲以上者,皆上城頭抵禦秦軍,秦軍則制高大的飛石,也就是投石機猛攻城牆,破了睢陽外門。

  眼前的投石機,比灌嬰幾年前在睢陽城頭見到的攻城重器小了不少,射程只較弓箭遠那麼一點,只是被墨者加了輪子,更加靈活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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