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3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荀子曰,不積跬步,無以至千里;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

  「這道理誰都懂,但能承認自己是駑馬的人,卻不多。」

  曾經在扶蘇看來,黑夫此人,和李斯很像。

  他們都是荊楚之人,卻躋身於秦的朝堂體制,既會揣摩皇帝的心思,提出讓父皇高興的點子,但又有些本事,能對國事建言獻策。

  但今天,黑夫卻又讓扶蘇發覺了他與李斯的不同之處。

  李斯絕不會表現自己的弱點,對過去做楚國小吏的卑微之境閉口不提,對自己服侍呂不韋的那段舊事也忌諱莫深。

  而黑夫則不然,他縱然身居高位,也沒有忙著更名改姓,依然用著黔首時的「黑夫」之名,至今連氏都沒有。就好像他不以自己的卑微出身為恥,反以為榮一般,而對自己的局限,也不羞於承認。

  「難怪父皇如此喜歡他,或是因為黑夫為人做事,能讓人感到一些赤誠吧……」

  扶蘇看向秦始皇,而此刻,秦始皇卻因為黑夫這一席話,做出了一個決定。

  「諸軍各有監軍,使廷尉李斯監上郡軍,少府丞章邯監代北軍,中郎將蒙毅監隴西軍……」

  他看向了兒子:「公子扶蘇,監北地軍!木受繩則直,金就礪則利,說得好啊!公子文質,使為監軍,隨北地攻匈奴,見一見征戰之苦,也學一學黑夫郡尉的自礪之才!」

  第0428章 先知稼穡之艱難

  「皇帝這是想將我放到爐火上烤?」

  這場對匈奴作戰的軍議完畢後,隱約能感受到其他將領看自己時略顯怪異的目光,中車府令趙高那略帶憂慮的眼神,黑夫心裡只剩下了一個想法:

  「玩脫了!」

  本來想說幾句赤誠的話,在秦始皇和公子扶蘇心裡加點分,示拙與求田的效果差不多。誰料表現太過,竟被秦始皇順水推舟,安排得明明白白。

  監軍,要麼是君之寵臣,監隴西軍蒙毅便屬於這種,要麼是國之所尊,監上郡軍的廷尉李斯如是焉,也有章邯這類實幹派,順便管管鋪橋修路。

  安排公子做監軍,也不是沒有,但黑夫一點也不想要公子扶蘇去北地郡做監軍!

  因為他不願被早早卷進奪嫡之爭的深水裡,寧可在岸上默不作聲地先旁觀一陣。

  但事與願違,皇帝命令已下,不得不從。

  帝王之心,真是難以預料,黑夫甚至都不知道,皇帝這麼做,到底是真心想要培養扶蘇,還是故意要讓自己多承受些壓力。

  黑夫最近已經有些鋒芒太盛,被妻子勸說要低調些,不然休說同僚將領,連朝堂大佬也要忌憚他了。誰知道,眼下又被安排了公子扶蘇,未來帝國最可能的繼承者做監軍……

  這不是故意要將他推到風口浪尖上麼!

  黑夫可以預見,這場戰爭里,無數目光都會投向北地,盯著他和扶蘇的一舉一動。事後不論怎樣,黑夫身上,都會被打上「扶蘇」的標籤,很難甩脫。

  共事,有時候也是一種政治印記。

  事到如今黑夫只能這樣安慰自己:「幸好皇帝只讓扶蘇做我的監軍,而不是主將、副將……」

  黑夫想起了自己讀過《左傳》里的一個故事。

  晉獻公派遣太子申生進攻東山皋落氏,大臣里克進諫說:「大子,是奉事宗廟祭祀、社稷大祭和早晚照看國君飲食的人,所以叫做冢子。國君外出就守護國家,如果有別人守護就跟隨國君。跟隨在外叫做撫軍,守護在內叫做監國,這是古代的制度。」

  總之,國君的大兒子不能帶領軍隊,且出征在外,容易發生不測。一旦某位公子被主君安排領軍為將,出征在外,基本就意味著,他與君位無緣了。

  監軍倒還好,屬於公子可以擔當的「撫軍」,只是臨時差遣,且監軍不干涉軍務,只管監督,避免了爭吵和請示的尷尬。

  「如今為時尚早,未來已經改變,一切都是未知,眼下只能見招拆招了。再說了,也並非全是壞事,與扶蘇相處,能觀其言察其形,搞清楚他是怎樣的一位公子……」

  打定主意後,到了是夜,黑夫正欲拎著瓶酒,去找同僚將領里,唯一能算朋友的李信聊聊,卻不料,謁者也來告知,皇帝召他謁見……

  黑夫連忙跟著謁者前往,入內後,秦始皇還是老樣子,看著永遠讀不完的奏疏,只是從過去沉重的竹簡,變成了輕盈的紙片——皇帝允許地方上紙簡併用,但上書給朝廷的文書,一定要用紙!至於不用紙的,你是存心想累壞皇帝陛下麼?

  這也是地方上推行紙張最大的動力。

  本以為,秦始皇會聊聊讓公子扶蘇去北地軍監軍一事,豈料一照面,他就問了黑夫一個極其尖銳的問題!

  秦始皇抬起眼,點著奏疏里的一句話皺眉道:

  「各郡均獻上所織毛衣。隴西毛衣曰『織皮』,上郡、代北毛衣曰『氈衣』。然北地郡烏氏所獻毛衣,卻叫『恆源祥』,烏氏倮說是你取的名,此何意也?」

  ……

  黑夫決定,以後再也不胡亂玩梗自娛了。

  但現如今,他只能開始當場編造起這三個字的意義來,好容易才搪塞過去。

  「恆者,久也;源者,泉本也;祥者,福也,從示羊聲。此三字相合,寓意毛衣潔淨無味如活水之源,能夠恆久穿著而不爛,且衣者有福也……」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