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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關以北,地形曼衍,直抵沙漠,期間整整四百里地,無居民,亦無樹木,水草皆絕少,至花馬池始有之。中間地勢荒瘠,大軍休想得到絲毫糧食補給,水源也時斷時續!」
每平方公里人口密度與餘糧多少密切相關,按照烏氏延和陳平探查的情況,抵達花馬池前,秦軍就算想「因糧於敵」也沒機會,沿途一粒糧食都別想弄到手,讓士卒自行狩獵更不靠譜,所以什麼都得自帶。
陳平在義渠城時便給黑夫算了筆帳:四百餘里路程,按秦軍步卒帶輜重的正常行軍速度,每日40餘里,需十天左右,一青壯男子10日需食5斗米,7千人需食米3500石。
平均到個人頭上,每人多背負半石的糧食,不算太重,還能擱在每個什都分配到兩頭的驢或馭馬身上。
「好在郡尉讓眾人攜帶鍋盔為乾糧……」羌華吐了吐舌頭。
這是關中山東移民所食「燒餅」的升級版,據說是從黑夫郡尉家的庖廚里流出的。
此物大如人面,可以切成條裝袋子裡,在乾燥的北地,放上幾個月都不帶壞,且干硬耐嚼。
缺點是太硬了,不誇張的說,風乾許久的鍋盔,都能砸死人。羌華曾讓擅長拋石的甘沖試過,他皮帶旋轉如飛,但拋出去的小石塊,卻只在鍋盔上砸出了一個小孔……
甘沖當時目瞪口呆,一旁的傅直則哈哈大笑說,這玩意當盾牌使都可以了。
果真,自那以後,傅直還真把背後的盾牌換成了鍋盔,惹得羌華和甘沖背地裡喚他為「傅鍋盔」或者「鍋盔百將」!
他們年輕人打鬧取笑的話,被黑夫郡尉聽到後,也不怪罪他們,反而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
三人不知道,黑夫這是在暗自慶幸,有人替自己背了一個綽號……
但鍋盔只能作為急行軍乾糧用,若是天天嚼,沒有足夠的水泡軟,牙齒都要崩壞,考慮到塞外停留的時間,黑夫還得追加一個月的糧食,一萬石左右的粟米。
這是什麼概念?若是用民夫來運送,人力輦車可載米2石,兩人拉車,也得五六千人。道途險遠,運送的糧食沿途就被民夫吃了大半,抵達終點所剩無幾,而且還必須面對匈奴人來去如風的襲擊……
北地郡本就人口稀少,所以黑夫寧可用牲畜。
一驢負重2石,騾、馭馬負重3石,牛車負重20石,光拉糧食的牛車,就得500輛才行,加上牛馬也要吃的糧、豆、青料,各種軍械裝備、醫藥、繃帶、作為消耗品的箭矢,恐怕要上千輛才夠,能排出去好幾里地了。
用牛車、馭畜運輸,還得考慮牲畜受傷、生病等問題,時值入冬,就算到了花馬池,也沒有多少牧草能吃,芻牧不時,畜多瘦死,黑夫已經做好這場仗打下來,牲畜死一半甚至死絕殺了吃肉,然後就地補充的心理準備了。
所以,黑夫必須帶精兵,而不能貪多,別看出發時人山人海好不氣派,到了沙漠鹽澤里,呵,大家都得挨餓,每多一張嘴,就對後勤多一分壓力。
最後軍議之後,黑夫決定將所帶的七千之眾分成幾個部分:
一千大原戎騎為前鋒,由官大夫義渠白狼率領,每騎一人兩馬,羸五日之糧,作為前鋒踵軍,先行出發,日行百里,爭取五日之內抵達花馬池!
黑夫將剖開的木符交給義渠白狼後,囑咐道:「昫衍君雖然叛匈投秦,但仍懼匈奴報復,彼輩容易反覆,踵軍需日夜兼行,速至花馬池城,以安其心,再令昫衍君為我大軍籌備口糧、淡水。」
「下吏省得!」
和公孫氏累代得爵不同,義渠白狼的爵位,主要是他在統一戰爭期間,屢立戰功掙來的。
幾年沒打仗,這華戎混血的猛士早已手裡痒痒。
而他統領的大原戎騎殺牛、虎落、彭盧氏、野狐氏、彭陽氏五家,在族長們被黑夫叫到郡城開了個會,暗示打敗匈奴後,他們可以遷徙到更好的賀蘭牧場,也早就興奮得嗷嗷叫了!
黑夫對五部君長言:「我向陛下提議,這一戰里,對加入秦軍的戎部武士,可按照授田制,授予牧場,每級爵得牧場五百畝……」
此言一出,五部戎人都兩眼放光,戎人以戰死為榮,以病死為恥,與其閒散在家自相鬥毆,他們寧可去塞外掙一塊更好更大的牧場啊!
這時候,黑夫的目光,又看向了廳堂末尾的三名良家子百將。
羌華、傅直、甘沖立刻挺起胸膛來,他們知道,踵軍前鋒是最容易立功,也最容易與敵人交戰的,所以都希望自己能夠被選進去!
然而,黑夫的目光卻跳過了羌華,在傅直、甘沖二人中看了看後,點了傅直。
「百將傅直,帶一百良家子,聽義渠率長調遣。」
傅直大喜過望,而甘沖暗中瞧了羌華一眼,發現他一副大失所望的樣子。
之後,黑夫郡尉又選定了另兩支部隊,他自己,統帥四千訓練較好的郡兵、縣卒,構成大軍,羸十日之糧,爭取十日內抵達花馬池,羌華被選中,作為親隨同郡尉一起行動。
至於後續部隊,黑夫安排了能夠獨當一面的公孫白鹿,以兩千人押送千輛牛車輜重,緩緩而行,甘沖帶著剩下的一百良家子加入其中……
……
「吾等要分道而行了。」
眾人領命而出後,傅直對兩名同袍如是說,他們雖然來自不同的縣,但半年相處下來,同時當上了百將,一同訓練,朝夕相處,也已視對方為友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