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1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不等黑夫說話,坐在共敖對面的季嬰先坐不住了,將吸溜進嘴裡的潤滑湯餅咽下,用筷子指著共敖罵道:「阿敖,你說這話之前,可否想想我?我倒是想做縣尉,可惜當時爵位不夠,只能繼續管郵驛。」

  他隨即向黑夫抱怨道:「亭長……不,是右庶長,當初這廝要辭官時,我和徐舒、樂可沒少苦勸他,他卻一意孤行,藉口鮦陽之戰時受的舊傷復發,不能任吏,遂寫了致仕文書,我不願代其投遞,他便派族人親自遞到九江郡去。」

  鮦陽之戰時,黑夫出城詐降,共敖捨身刺殺欲裹挾逃走的百將,小腿上挨了一矛,深可見骨,冬秋仍會隱隱作痛。

  黑夫點了點頭,他想知道的是,負責替自己協調舊部的利咸沒阻止此事?

  「利鹹得知時已經晚了,他特地從番陽跑到南昌,將我臭罵一頓。」

  共敖摸著自己的臉,仿佛上面還有利咸痛罵他不顧大局時,噴上的唾沫星子。

  「利咸說,南昌不可缺了我,但我以為,徐舒已做到了主吏掾的位置,樂也已是獄掾,官吏進退,律令訴訟都井井有條。如今南昌已無戰事,縱然我來咸陽,也不會出事,倒是右庶長成婚,舊部只有季嬰一人前來,豈不顯得寒磣?反正江南幾個假尉、丞中,我最無用,便由我代眾人前來!為右庶長駕副車!」

  和後世無車不婚一樣,功勳貴族結婚,迎親都必須有一輛華麗的駟馬安車作為婚車,前後各有幾輛副車,組成一個車隊,然後將新娘從母家接到夫家來,不同的是,新郎是要親自駕車的。

  副車由新郎的親友駕駛,的確多多益善,但南昌縣尉,可是黑夫安排在南昌庇護自家甘蔗、紅糖產業,守護南郡子弟利益的最後一道保障啊!雖說徐舒、樂、季嬰仍在南昌為吏,但少了共敖這個手握兵權的縣尉撐腰,他們說話肯定沒原來硬氣,這個衝動的傢伙,做事前怎麼就不想一想呢。

  實際上,共敖還真想了,還想的不少。

  「除了來為右庶長助陣外,我之所以辭官,是因為與新來縣令不和,話也不投機,施政上也一直相悖……」

  季嬰吐槽道:「與你相善的人也不多。」

  趙佗也笑道:「我那些去南昌辦事的下吏,也常說共君面惡,不好相與。」

  驚也欲言又止,他年紀小,兄事共敖,不好意思他揭短。

  共敖沒理他們,繼續道:「我的脾氣,右庶長是知道的,生怕哪天再起爭執,一怒之下綁了縣令鞭笞一頓,若真如此,我自己被緝捕下獄不要緊,就怕連累了右庶長。」

  也坐於席上,被黑夫介紹給眾人陳平恍然,恐怕這才是共敖辭官的主因吧。

  按照秦律,被舉薦人犯罪,若他還在原職沒有升遷,舉主也要被連坐,秦昭王時的丞相范雎,就是被他舉薦的兩位恩人坑死的。萬一共敖在任上鬧出個大新聞來,除非陛下開恩,否則這一年的努力,還真有可能一朝白費。

  這一批南下幹部中,小陶、東門豹的爵位足夠,被九江郡直接任命,除了共敖,黑夫只舉薦過利咸,但利咸已從最初的番陽假尉,升任番陽縣丞,他縱然犯事,也不會牽連黑夫。

  所以仔細想想,黑夫仕途最薄弱的一環,竟是共敖!

  陳平對這些事較為敏感,便問共敖:「那南昌令叫什麼?哪裡人,之前在何處任官?」

  問清南昌令的姓名、籍貫後,陳平目視黑夫,意思很明顯:事後最好查查這南昌令是什麼來頭,希望只是巧合,不是陰謀暗算。

  黑夫也反應過來了,這麼一想,共敖自己把隱患消除,也並非全然是壞事。

  但他還是黑著臉訓了共敖一通。

  「你說南昌令常與你意見相悖,處處刁難,且待南徵士卒甚苛。你在時尚且如此,如今你憤而辭官,他定會變本加厲。徐舒、樂、季嬰皆為縣令下屬,沒了你這縣尉,誰還能為士卒們向南昌令爭利?」

  嚴重一點,黑夫在南昌的利益很可能會遭到打壓,他還指望南昌成為繼安陸後,第二個製糖中心呢……

  「共敖莽撞,辜負了右庶長的舉薦!」

  共敖面露愧色:「利咸也如此勸我,但那時我已遞交致仕文書,追之不及。」

  他重感情,是最將南徵士卒利益放在心上的,當初秦始皇要將士們就地屯守,共敖就代他們表達了不滿。

  他抬頭道:「但右庶長放心,我雖辭官,但不會離開南昌,並會彌補此事!」

  「你如何彌補?」季嬰啃著手裡的肉,不住搖頭,共敖的辭官,讓黑夫的南下幹部們在南昌話語權弱了許多。

  共敖決然地說道:「我會帶著共氏一族,遷去南昌,在那經營田宅莊園!」

  「什麼?」趙佗微驚,位於筵席末尾,沒怎麼插上話的陳平也愕然了。

  這個共敖,也太耿直了吧!

  雖然南昌移民、駐軍已有數千人,但依然是邊鄙蠻荒之地,更別說還有令人談之色變的「水蠱」,也就是血吸蟲病,這便是江南之地丈夫早夭的原因。別人都想著如何搬走,共敖卻要將家族從富饒的鄢縣遷到南昌,瘋了吧!

  別看共敖年紀不大,在其叔父死後,卻憑「大夫」的爵位,成為家中族長,而秦朝官府也歡迎這種填蠻荒之地的移民活動。

  「你想清楚了?」黑夫問共敖。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