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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文書中,他繼承了本地人歪打正著的說法,將這種病稱之為「水蠱」,可能是因為「水中有蠱蟲,入人體內,食其五臟」導致的。

  黑夫難以解釋自己是如何發現血吸蟲病的傳播原理,只能說是偶然發覺,建公廁、喝開水的地方,此病較少肆虐。

  「雖然此病症對秦軍還沒有造成嚴重的打擊,也沒有好的治療法子,但也算未雨綢繆啊。」

  封好信交給季嬰後,黑夫繼續腦補:「不知道在意識到這種病症的危害後,秦始皇會不會大手一揮,發出像毛主席那樣的『一定要消滅血吸蟲病』的偉大號召呢?」

  ……

  ps:中國最早的血吸蟲病例是馬王堆漢墓的辛追,長沙王相利倉之妻,其肝臟發現了不少血吸蟲卵。在本書設定里,利倉就是利鹹的兒子。生活安逸奢侈的女貴族都染病,何況是黔首士兵,一下子想明白司馬遷為何說江南「丈夫早夭」了。

  第0309章 南昌

  皇天之不純命兮,何百姓之震愆?

  民離散而相失兮,方仲春而東遷。

  去故鄉而就遠兮,遵江夏以流亡……

  這是屈原的《哀郢》之賦,一甲子前,楚國被迫東遷,當地郢都楚人就是抱著這種心態,踏上了流亡之路。

  秦王政二十五年秋八月,相同的地方,南郡江陵,也有數百戶百姓抱著相同的想法。

  兩三千男男女女站在碼頭上,滿臉哀愁,他們不斷回首看著江陵,看著南郡,最後卻無可奈何地被兵卒逼迫,登上了狹長的船隻,擠在船倉里默默無言。

  「吾等到底要被遷往何處?」

  有個中年贅婿攬著自己的妻、子,問旁邊的後生道。

  後生模樣精瘦,十七八歲年紀,他抬起眼:「據說是去江南地,去一個叫南昌的新縣。」

  在閒聊中,中年贅婿知道了後生名叫「興」,本是楚人,數年前被同鄉所騙,跟著他們加入了一個秦人組織的盜墓團伙,在安陸縣發穴挖冢,卻被一個叫黑夫的亭長給逮住,人贓俱獲……

  他的同夥們被重罰,但興當時才14歲,身高也不夠處刑,於是依照秦律,他被法官喜判定是「受人教唆,且身高未盈六尺,當輕罰,罰其入隱官勞役」。

  於是興就開始了在南郡各隱官輾轉的生活,隱官相較於刑徒是輕罰,但裡面的活卻不輕鬆,加上興是楚人,飽受欺凌。

  而他的前程,也看不到什麼希望,成年後,想要得到賜地是困難的,頂多做僱農,甚至去給人當贅婿。

  於是在南郡守騰奉秦王命,徵召隱官、刑徒、隸臣妾、贅婿、商賈等遷至南昌時,興便主動表示願意加入這支移民隊伍。

  移民,是秦國的老傳統了,早在秦惠王時期,便以公子樗里疾為右更,使之為將,攻伐魏國曲沃,占領當地後,盡出其人,取其城,地入秦。

  當時秦剛剛東出,不信任那些「不樂為秦人」的三晉百姓,為了徹底占領新地區,常常驅逐原來的居民,遷入本國的人口。至於移民,主要由平民和罪犯組成,魏獻安邑,秦出其人,募徙河東賜爵,赦罪人遷之。

  這次的移民,也是有類似的福利。

  「官府說,僱農去了南昌能獲得土地,隸臣去了可以獲得自由,我本就是居住在江南的楚人,這次應募,也算是回鄉了。」

  興安慰滿臉愁容的贅婿大叔道:「贅婿也能變成普通民眾,重新立戶籍!」

  但贅婿一家和其他人卻沒有半點高興的意思,他們寧可在南郡湊合過,也不願意到一片未知的土地上去開荒。

  同船的人開始向興提出各種問題,比如去南昌路程多遠,那裡氣候如何,野獸多不多,有沒有現成的屋子。

  興張了張嘴,也答不上來,他是鄂地沙羡人,沒去過江西。

  移民們更加失望,這時候,長江上風浪漸漸大了起來,船隻動搖西晃,波浪打在船體上的聲音,孩子的哭聲,嘶啞的咳嗽,響作一團,到了夜間,更有人暈船嘔吐,船倉里的味道極其難聞……

  他們的顛簸一直到船隻進入彭蠡澤,才稍好了一些,看著眼前廣袤的湖泊,來自南郡的人們仿佛回到了雲夢澤畔,心情開始漸漸變好。

  但在九江停泊時,同船一人在水面清洗被污物弄髒的衣裳時,被一條丈余長的大鼉(tuó)拖入水中,伴隨著她漸漸遠去的慘呼,湖泊內染紅了一片……

  移民們的心情再度低沉,旅途疲憊沖淡了他們僅剩的一點新鮮和期待,就這麼默默無言地到了敷淺原登岸,再也不關心彭蠡澤的壯麗,也無視廬山的奇秀,他們只關心到了地方後,自己能不能得到官府承諾的土地,是否要在一片草澤中開闢荒地,夜晚在窩棚里瑟瑟發抖聽著外面野獸的咆哮。

  越是往南走,他們越失望,比起南郡來,贛水下游實在是太過偏僻荒蠻了,甚至會連走十里見不到一個人影,而偶爾遇到人了,也是不通夏言的揚越人,紋身斷髮,站在水邊,用晦暗不明的眼睛看著移民。

  「吾等今後,恐怕就要和蛇蠍共處,與蠻越共生了。」走在興旁邊的贅婿有些絕望,他寧可孩子世世代代做贅婿,也不情願來到這樣的地方。

  然而,當他們穿過一片樟樹林,來到贛水之濱時,卻紛紛睜大了眼睛!

  本以為,仍是草莽叢林的贛水東岸,卻有一座嶄新的城邑憑空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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