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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利咸雖然對黑夫以官職相稱,但那是因為他與黑夫生分,在他內心深處,甚至還為自己被黑夫牽連,遭到左尉鄖滿的報復暗暗抱怨過。

  但這一切,都在黑夫當上李由的親衛百將後,發生了變化。

  到了鮦陽之戰,黑夫冒著性命危險出城詐降,激勵士卒,大喊「我帶你們回家」,指揮大夥絕境反擊取得勝利,從那時候起,黑夫在三人心中的地位徹底奠定。

  稱兄道弟的幾個人,蛻變成以黑夫為唯一核心的安陸鄉黨集團。黑夫去江陵任職,這個團體沒有散掉,反而通過策劃扳倒鄖滿,幹掉共同敵人,日益緊密。隨後,受了黑夫封侯之志的激勵,這個團體又找到了繼續奮鬥的目標。

  從那時候起,黑夫就像是月亮,他們宛如星辰,待黑夫被秦王接見,授予五大夫之爵後,黑夫於眾人而言,已是熊熊燃燒的太陽。

  幾個人心裡有譜,星辰只配做太陽的陪襯,豈敢與之同光?他們已自居於屬下的位置,對黑夫不敢有半分不敬。

  所以,東門豹和季嬰,並不是在為黑夫沒有將這一殊榮贈予自己而氣惱,而是為趙佗這個外人,驟然被黑夫看重而不服。

  每個團體,都具有天然的排他性。

  這時候,共敖也掀帳入內,接話道:「要我說,趙佗不過是個小小樓船五百主,與阿豹、利咸、小陶相匹,同司馬兄弟相稱,他也配?」

  共敖雖是後加入的,卻同生共死過,東門豹、季嬰把他當成自己人,應道:「然也,趙佗何德何能!」

  利咸卻有自己的看法,黑夫經常找他問策,所以利咸清楚,黑司馬是個有的放矢的人,如此禮遇趙佗,定有他的目的。

  「司馬這樣做,自然有他的道理,吾等萬萬不可疑之,再說了,司馬何時虧待過眾人?在外征戰時,想盡辦法保全吾等性命;回到南郡後,又將吾等安插到合適的職位上;此番征楚,金銀錢帛也分吾等一杯羹。二三子能有今日,擁有高爵良田,家財不菲,難道都是靠自己的本領?還不多虧了司馬之力!」

  利咸是看準了,緊靠黑夫這株大樹,他當上縣尉的夢想,正在一步步靠近。

  而若是因這等小事心生不滿,與黑夫生出間隙來,實在是沒必要。

  東門豹和季嬰被利咸一同勸解後,面色好看了一些,可共敖這塊臭石頭卻依舊不服。

  他搖頭道:「一碼歸一碼,並非是我敢疑司馬,而是實在看不出,趙佗有何過人之處!」

  這時候,營帳再度被掀開了,卻是黑夫鑽了進來,掃了一眼瞧見眾人都在,便笑道:「我說呢,營內怎麼沒了阿豹和季嬰的聒噪,利咸共敖也四處找不到,原來是躲到了這。」

  他逕自走到案幾處,拿起東門豹喝過的水杯,也不介意,自己倒水喝了一口,回首淡淡地問道:「我在外面聽到汝等言辭劇烈,在聊什麼?」

  黑夫進來後,利咸立刻過去行禮,東門豹、季嬰這對活寶相視一眼後,也訥訥不敢言。

  唯獨共敖天不怕地不怕,作揖後嚷嚷道:「在說司馬拉上趙佗一同結拜之事,此乃折節下交,自損身份,吾等頗為不解!還望司馬解惑!」

  「很簡單。」

  見東門豹、季嬰也有此想法,黑夫便笑道:「我孤軍深入豫章,眼下才前進兩百里,今後或要南下到千里之外的上贛、厲門塞……而維繫吾等與南郡、江東之間的唯一紐帶,便是趙佗的船隊。」

  他指了指四人,嚴肅了起來:「我與諸君乃南郡、安陸同鄉,相識數載,一起經歷過生死,輾轉數千里,是既能同苦難,也可共富貴的袍澤兄弟,將後背交予汝等,我能安心。」

  「但趙佗卻不同,他並非我下屬,只是從屠都尉處借來的,名義上在我麾下,實則自行其是。」

  「在汝等看來,我不顧他是個生人外人,折節下交,是自損身份的糊塗之舉。殊不知,我是想讓他放下生分,竭力相助,在我率諸君南下,深入山林時,能有一個安穩的後路啊。此行實在是危險重重,楚國封君、越人部族、驟雨、瘴氣,一著不慎,都可能會全軍覆沒。我不得不行此策,以杜絕一切隱患……」

  黑夫將自己的難處一解釋,除了聰明人利咸外,頭腦較為簡單的三人面面相覷,心中頗為慚愧。

  「司馬用心良苦,吾等卻不知好歹,真是該死!」

  他們一起作拜,利咸雖然覺得邏輯不太對,也只能跟隨。

  黑夫扶起四人,感慨道:「那所謂的禮儀,都是做給外人看的,真情實意不必如此做作,吾等的血,早在鮦陽便流到了一起,何必用越人之俗,飲幾隻野稚的血來強調?二三子以為呢?」

  「司馬此言甚是!」

  他這一番話帶上了幾分真心,顯得情真意切,東門豹、共敖、季嬰都十分感動,再度感覺自己「嫡系」的位置,依然是牢不可破的,心裡的醋意也消弭了不少。

  總算安撫好老部下們,黑夫也鬆了口氣,待眾人退下後,搖了搖頭。

  「這幾個傢伙性格各異,要面面俱到還真不容易。」

  但若是顧及老下屬的意見,做起事情來畏手畏腳,那就不是黑夫了。

  黑夫有把握讓共敖、東門豹、利咸、季嬰、小陶等南郡人緊密團結在自己周圍,與他共進退。但趙佗,雙方頂多有幾個月的臨時合作關係,今後趙佗依然有他自己的發展軌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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