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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食飲酒之餘,三人也在說些閒話,無非是縣令、縣丞誇讚黑夫的少年有為,是他們為官這十數年來,見過最年輕的縣尉,並說早已看出他是一柄鋒利的錐子,一入郡尉囊中,便脫穎而出!

  待到這場例行的宴饗即將結束時,縣令雍何將黑夫、縣丞帶到了庭院裡,拍了拍手掌,便有人趕著一輛車馬來到了寬敞的院中……

  「但凡是令、長、丞、尉,均有專用的車駕,由廄苑供應,我便讓人挑了一輛新車,縣尉你看看,可還滿意?」

  「多謝縣令!」

  這種小事讓廄吏做就行了,何必親自安排?黑夫哪還不知道這是縣令在向他示好?連忙道謝。

  不過卻發現,這輛車有些不一樣,他見過郡守是駟馬架轅的車,而自己先前的車是兩馬架轅,卻唯獨沒見過三馬架轅的,黑紅黃三匹馬,以這種奇怪的方式擠在一起……

  見黑夫面露疑惑,縣令雍何便乘機捋著鬍鬚笑道:「《小戎》有言,四牡孔阜,六轡在手。騏騮是中,騧驪是驂……這三馬所駕的車乘,就好比是安陸縣!而吾等三人,就好似這三匹馬啊!」

  他指了指中間的紅馬:「縣令,大者六百石,小者四百石。皆掌治民,顯善勸義,禁奸罰惡,理訟平賊,恤民時務,秋冬集課,上計於所屬之郡。縣令為縣中諸吏之長,所以,這中間的服馬就好比是我……」

  接著又點了點左右的黑黃二馬。

  「丞署文書,典知倉獄。尉主盜賊,凡有賊發,主名不立,則推索行尋,案察奸宄,以起端緒,在賊事之外,還要掌兵。這左右兩匹驂馬,就好比二君!」

  雍何肚子裡是有點墨水的,一番借《秦風》的比喻說得極妙,又不落俗套,讓黑夫對他有了一個深刻的印象,這縣令不簡單啊!

  誠如他所言,秦國縣一級的權力結構,的確像是三馬駕轅,縣令、丞、尉,職權看似分開,卻也有不少交集。

  雍何語重心長地說道:「車輿需要三馬相互合作才穩穩行駛,若是一馬欲前,一馬欲後,一馬又欲左,則車輿就要寸步難行,甚至會掉到溝壑里。安陸這輛車雖不大,卻也載著上百里土地,數萬生民,二君,吾等也需要精誠合作才行!」

  說到這裡,雍何言下之意便明白了,是希望黑夫能與他們步調一致。

  黑夫的目標是練兵,也需要令、丞協助,便立刻拱手道:「黑夫出身低微,又是晚輩,今後在縣中諸事,還要縣令、縣丞多多指點才是!」

  黑夫表明了態度,縣令、縣丞都不由鬆了口氣,他們就怕黑夫太過年輕,喜歡胡來,仗著郡上有靠山,便在縣裡特立獨行,見他如此沉穩,深蘊官場之道,便放下心來,宴饗再度變得歡快起來。

  不過席間黑夫卻也在思索一個有趣的問題。

  「如果說縣政如車,縣吏如馬,那麼將六轡握在手中,控制其方向的,又是誰呢?」

  郡守?秦王?還是秦律本身?

  ……

  搞定了上司同僚後,還要重新將分開半年的下屬們聚攏在自己麾下,於是到了次日,黑夫亦在自己的縣尉府邸中舉辦了一場宴饗,邀請的都是他的舊部,除了弟弟驚外,還有利咸、小陶、東門豹、季嬰幾人。

  今天來的都是自己人,也不必客套,便雜坐成一堆,眾人久不相見,歡然道故,並在席上傳示黑夫的官印……

  黑夫如今是「比四百石」,他的印便從百石青紺綬改為黃綬,眾人都如捧珠玉般小心翼翼地傳示,艷羨不已。

  這是對權力的敬畏羨慕,不過眾人也覺得,這顆官印里,有他們的一份苦勞。於是在酒精的作用下,眾人有意無意地,開始當著黑夫的面,顯示自己做過的事來。

  「這半年裡真是不容易啊。」

  季嬰雖然還是瘦巴巴的,但他新婚燕爾,日子也過的不錯,面色漸漸飽滿紅潤了起來,開始訴說過去半年裡,他利用做鄉郵吏的機會,悄悄拆了不少鄖氏子弟夾在公文里的私信,找出了不少鄖氏子弟的黑料。

  黑夫一笑:「我記得在湖陽亭時,還差點拆了一封匿名投書。」

  眾人皆大笑起來。

  「我已不是那時的我了。」

  季嬰喜歡吹牛,連忙說道:「如今已能做到拆了信牘,再重新復原,別人也看不出破綻的程度!」

  說著他還表演了一番,找來了一封黑夫沒來得及拆的公文,在觀察了上面的印泥後,竟用蘿蔔當場刻了一枚,再嫻熟地拆開扎信的緘繩,查看裡面的內容後,又重新復原,那緘繩上新做的紅字印泥竟能以假亂真,看得黑夫的弟弟驚目瞪口呆……

  「你這只是小技。」

  東門豹一臉不屑:「鄖滿有幾個莊園在北郊鄉,那裡有數十賓客,亭長將鄖滿緝捕後,那些賓客試圖作亂,是我帶著鄉亭亭卒、當地百姓,和小陶帶著的縣兵一起把莊園圍了,一番廝殺後才平定此亂的……小陶,你倒是說句話啊!」

  小陶依舊話少,只是最後才結結巴巴地說道:「要……要論出力最多,還……當數利君。」

  對這點,所有人都沒有異議,黑夫不在時,是利咸負責統籌他們,為了扳倒鄖滿而團結一致,沒有成為一盤散沙,在那幾天裡,又是利咸設計將鄖滿誘騙到了官寺,將其擒獲。

  於是黑夫便讓在場眾人,一同敬利咸一盞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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