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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夫打量堂中眾人,都是熟悉的老面孔,除了鄖滿外,都對他作揖聽令。

  「據獄曹、賊曹徹查,鄖滿、利平疑有裡通外國之罪,與楚國胡公斗然有僭越人臣之交,左兵曹史黑夫奉命緝拿二人,入江陵受審!」

  言罷,他看向不拜不揖,全程面如死灰的鄖滿,笑道:「鄖君,勿要發呆了,這便將你的官印、冠、官服統統交出,隨我走一趟罷!」

  ……

  PS:《二年律令·賊律》:以城邑亭鄣反,降諸侯,及守乘城亭鄣,諸侯人來攻盜,不堅守而棄去之若降之,及謀反者,皆要(腰)斬。其父母、妻子、同產,無少長皆棄市。其坐謀反者,能偏(徧)捕,若先告吏,皆除坐者罪。

  《二年律令·盜律》:劫人、謀劫人求錢財,雖未得若未劫,皆磔之;罪其妻子,以為城旦舂。其妻子當坐者偏(徧)捕,若告吏,吏捕得之,皆除坐者罪。

  第0245章 除安陸尉

  南郡之所以稱之為「南」,是因為於秦國關中而言是比較靠南的,這裡的夏天總是顯得格外漫長。六月初,隨著梅雨消散,熱浪重新襲來,持續攀升的高溫中,古老的雲夢澤似乎都要沸滾蒸騰了……

  就在這個炎熱天氣里,剛好輪到黑夫休沐,他便躲在家裡哪兒都不想去,但御者桑木卻有些坐不住。

  「主,今日要在市上處死鄖滿、利平,你不去看看?」

  黑夫正拿著筆坐在一面空空如也的簡牘前思索,聞言便道:「從我緝捕這二人起,他們的下場便註定了,有何好看的?」

  隨即揮了揮手:「你自己去罷,我今日不出行。」

  桑木應了一聲便出門了,這件事他是從始至終都在參與的,還作為信使幫黑夫給利咸送了口信,所以今日很想去看看,黑夫他們謀劃了大半年的「成果」。

  此時距離安陸左尉鄖滿、溳水鄉三老利平被黑夫當場「雙規」已過去了半個月。因為黑夫讓利咸設計將鄖滿、利平二人一同誆來,當場緝拿,排除了兩家武力拒捕的可能,鄖氏的賓客僮僕聞詢後四散而逃,利氏則老老實實地不敢造次。

  黑夫留下部分郡兵協助安陸縣緝捕那些逃走的鄖氏子弟、賓客,他自己則馬不停蹄地押送二人抵達江陵,把人交到賊曹和獄曹,便完成了使命。

  黑夫不在期間,斗然這個硬朗漢子扛不住水刑折磨,將能招的都招了。

  而從利氏家裡查抄出來的信牘看,都是尋常的人情問候。這年頭有一句俗話,叫「三世事家,君之;再世以下,主之。」意思是作為家臣,侍奉三代人,就要將其視為自己的君侯,不得背叛,四代人,則視為主人,生殺予奪都在其一句話。

  利氏侍奉了若敖氏十多代人,深厚的情分不是一道國界能分開的。

  然而,這是律法凌駕人情之上的秦國,偷了一片桑葉也要論盜竊罪,拾金而昧同樣違法。利氏的行為,就像是在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身在大陸,卻和台灣書信不斷,很容易被扣上個間諜罪的帽子。

  郡府有不少酷吏,最擅長糾察細節,那些對兩家情誼的追述,可以被認為是懷念楚國,對秦國官府不滿。

  那些看似尋常的寒暄,可以被認為是泄露安陸近況,尤其透露黑夫破獲的若敖氏盜墓案細節,更幾乎讓黑夫和李由深陷險境……

  黑夫記得,查實此事後,李郡尉十分生氣:「倘若這老朽再多說些,說不定本尉和黑夫已是斗然的階下囚!」

  很快,利平的「通諸侯罪」坐實,被判了棄市,因為他的兒子及利咸舉報有功,此罪及身而止,不必牽連家人族人。當得知這一判決時,老者放聲大笑,說自己死得其所,讓黑夫不由對他心生同情……

  鄖滿的案情則有些不同,謹慎的鄖滿早就銷毀了一切信牘,根據斗然的供詞,兩家雖然有往來,但都是商業層面上的,利用各自的權力,在兩國和平時期互通有無……

  鄖氏將自己家多餘的糧食、皮革送到鄂地,換取楚國較多的金、錫、漆器!一切交易都在雲夢大澤中暗暗進行,正因如此,鄖氏才富稱安陸,有「鄖半縣」之稱!

  鄖滿的罪行,已不是簡單的「通諸侯」了,而是利用職務之便進行走私活動,好在,無所不包的秦律亦有對應的條款。

  負責審理此案的喜先是慚愧地向郡守、郡丞請罪,說自己在安陸多年,卻不知鄖氏在偷偷做這種事情,是他的失職,而後便手持律令,嚴肅地說道:

  「商君有言,粟生而金死,粟死而金生。金一兩入於境內,則粟十二石輸於境外!若在境內積聚黃金、珠寶,而以糧食易之,則糧倉空虛,國弱!關塞不嚴,禁網多漏,稻粟糧食,皆為敵有!」

  「鄖滿通諸侯,此罪一也,身為縣尉,卻知法犯法,私與外國貿易,此罪二也,律令禁止糧食出境,此罪三也!」

  眼睛裡容不下沙子的喜憤怒地當庭斥道:「郡守曾作《為吏之道》,言吏有五失,一曰賤士而貴貨貝,二曰不安其朝,三曰居官善取,四曰受令不尊,五曰安家室忘官府。五者有一,則為劣吏,五者有三,削官去職,如今鄖滿五者有其五,真是大惡非上,身及於死。」

  「以上諸罪一併查咎,當腰斬!」

  這時候,鄖滿再狡辯也來不及了,他和利平一起,被判了今天處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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