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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也好。」黑夫想了想道:「我明日還要順便拜訪下安圃,過去一年他沒少照顧你,還有喜君……」

  黑夫現在的爵位已經比喜高了,但他依然尊稱其為「喜君」,雖然二人曾經有過爭論,也沒有什麼私交,但鐵面無私,一直堅持依法辦案的喜,依然是黑夫在這時代最崇敬的人之一。

  他一直覺得,秦國之所以能統一天下,不止是因為秦有嚴明的律令,不止是有完美的地勢,也不止是有幾代明君,有雄才大略的秦始皇帝……

  更因為秦國有成千上萬個,像槐木這樣的秦兵,以及成百上千個,像喜這樣的地方秦吏。

  「仲兄不必去了。」驚卻搖了搖頭:「這兩位都已不在安陸,安圃半個月前剛被調到竟陵縣去做尉史。」

  他壓低了聲音:「聽學室的吏子說,這是因為他與左尉不和,故意被調走的。」

  「喜君呢?他去了何處?」

  「喜君去年三月就被調走了,因為連續三年考績第一,被郡上的監御史看中,調到郡府江陵城,應也是做法吏吧……」

  「那真是不巧。」

  黑夫頷首,同時心裡閃過一個疑問,歷史上,喜做了安陸法官後,還被調離過麼?

  「莫非是因為我的緣故,讓喜君多破獲了兩次大案,因此升職了罷?」

  ……

  次日清晨,黑夫帶著手下眾人來到了官寺區的縣尉官署,雖然才過日出,這裡已是一副忙碌的模樣。畢竟秦楚還在武裝對峙,安陸作為邊縣,各鄉里的賊情、兵情都要在這裡匯總,所以一年到頭都不會冷清。

  考慮到常有外鄉的吏一大早趕來辦事,為了讓他們歇息或更衣,官署門外修築了排隊用的屋舍,叫做「孰」。黑夫他們抵達時,孰內已經有幾個人在排隊了,一個看似里正的人剛好被喊進去,後面還有個亭長正在收拾衣服、整理儀容,準備拜見上官。

  「都怪阿豹。」季嬰抱怨道:「都怪他起來遲了,吾等才來晚的。」

  東門豹從鼻子裡發出了一聲冷哼,不屑回答。倒是亦醫亦巫的卜乘嘿嘿一笑,說東門豹眼睛發紅,精神不振,怕是昨夜勞累過度,自己有點補腎的草方子,不知他要不要試試?

  幾人在這低聲吵嚷,頓時惹來前方整理儀容的上造亭長不滿,便回過頭要呵斥一番,可一瞧眾人打扮,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四個右髻赤幘的上造,兩個頭頂蒼幘的簪裊,兩個戴梯形矮冠的不更……

  更別說,被眾人簇擁在中間的,居然是個頭戴雙板冠,腰上佩劍的官大夫,這陣勢……非比尋常啊!

  黑夫等人見這小上造猛地回頭面色不善,也在打量他,利咸立刻就喊出了他的名字。

  「利國?」

  利國揉了揉眼睛一瞧,喊他的,不是同族的利咸,還能有誰?一年多未見,利咸蓄長了鬍鬚,都有點認不出來了。

  「利咸你……何時回來的?」利國看著利咸頭上的蒼幘,暗暗吃驚。

  想當初,利咸是整個溳水鄉利氏家族的笑柄,他因為是旁支子弟,沒有繼承爵位,家庭窮困,為了養活子女,不得不去做了亭卒,當時,族人們對此都不看好。

  果然,一年過去了,湖陽亭的亭長黑夫雖然屢次立功,但這些功勞均攤下來,都不夠利咸升公士。族內祭祀時,利國再度笑話了他,當時利咸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拍案而走。

  那是利國最後一次看到利咸。沒過幾天,利咸就被黑夫牽連,被安排北上服役。自此之後一年多杳無音訊,只有一個公士爵被傳了回來,之後又沒了消息,眾人都以為他死了,其家中孤兒寡母三人整日以淚洗面,族長已經在商量是否要救濟了,在族中聚會上,利國也沒少說風涼話,說利咸選錯了路。

  「若是當初就來我手下為亭卒,那該多好,也不至於殞命於外啊!」

  他當時有多得意,再見利咸時,就有多驚訝。

  「族弟,我剛剛服役歸來,卻在此遇到你,還真是巧了。」利咸心中冷笑,面上卻一切如常。

  季嬰是個尖酸的人,一眼就看出這對同族兄弟似有過節,再看利國只是個上造,便眼珠一轉,開始像昨日一樣,開始出言吹捧利咸,將他的功勞拎出來說了一番。

  「當時若無利簪裊出謀劃策,帶領吾等擊敗叛逆,李都尉恐怕要危險了!」

  利國越聽面色越是不好看,過去他在族人面前嘲笑利咸庸碌無能,如今聽著利鹹的種種功績,他暗暗心驚,看著利鹹的爵位已比自己高,如此一比較,自己反倒是更庸碌的那個人了。

  黑夫在一旁看著眼前這一幕,也不阻止季嬰的各種冷嘲熱諷,各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一下子,他便理解了在外黃時,利咸急切地想要斬首得爵的迫切心情。

  不過看起來,等利咸回家後,利氏的族長只要不傻,也得重新審視這個衣錦回鄉的旁支子弟了吧?

  這時候,接到門卒的通報後,有個尉史匆匆走了出來,朝門外大聲道道:「黑夫官大夫何在?縣右尉、左尉有請!」

  他用的是有請,而不是有召,面上還帶著笑容,已是極其客氣,但是……

  黑夫官大夫?這稱呼實在太拗口難聽了!門邊一臉嚴肅的站崗小卒差點沒忍住笑了出來。

  黑夫努力掩飾自己的尷尬,應了一聲,帶著眾人繞開本該先被傳喚的小亭長利國往前走去,心裡卻暗暗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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