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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此刻,楚軍兩名將領腦子裡最關心的,都不再是打仗了,一個想著待會要擺出威風凜凜的架勢受降,以顯示自己的高貴,另一個則滿心都是省糧止損。

  將領如此,普通兵卒更是鬆懈,這些日子來,靠著項燕的指揮和陳郢的反叛,秦軍被打懵,連吃敗仗,楚人卻順風順水,遂輕秦人。

  如今聽說鮦陽要降,大家不必打仗,都樂得高興,雖然勉強列了陣,可兵卒們都歪歪斜斜,陣而不整。交頭接耳之聲不斷響起,有談論城內秦人膽怯的,有說鮦陽本地的特產「鮦魚」的。

  「等受降完了,定要去溪水裡捉幾條嘗嘗,再當著秦人的面,讓他們看吾等吃肉,自己卻得餓著肚子。」有人嬉皮笑臉地打趣道。

  季嬰和他帶出來的十個人,就這樣從鬆懈怠敵的楚軍身邊經過,他們也不用回去了,而是要押往後陣,和那些沿途被俘的秦卒關一起。

  秦軍的戰俘被安置在一個大土坑中,這應該是上午時楚軍逼著他們挖的。坑深數尺,百餘步見方,就在這狹小的地方內,密密麻麻擠滿了三百名神態頹唐的秦軍戰俘。

  上百名楚卒則堅盾利矛、張弓搭箭守在坑四周,不過態度亦十分鬆懈。對季嬰他們,只是稍微瞧了瞧,見沒有攜帶兵器,便推攮進去。

  秦軍戰俘看到有新的同袍被押進來,也沒有什麼的反應,他們戰敗後暈頭轉向地撤離,又累又餓,楚人又不給飯吃,此刻被拘禁於此,雖有心反抗,卻沒有氣力。

  「黑夫說的沒錯,若是被楚人俘獲,八成是要被押到楚國做田奴礦奴的。」

  季嬰瞧著這情形,心裡有了底,眼神則在四處尋覓黑夫讓他找的人。

  他很快就發現了自己的目標,周華和十來個人被綁在大坑的另一頭,那裡隔著大坑三步距離,樹立了幾根木樁,這些人都是戴矮冠的秦吏,他們身上已經有了些許鞭痕,身上還被故意澆了水,在十一月初的天氣里,凍得直哆嗦。

  秦國戰俘們看向他們的眼神,憤慨、同情卻又無可奈何。

  季嬰朝一起來的同伴們使了眼色,他們分散開來,在不引起楚人注意的情況下,分散到了各個位置。

  季嬰則帶著三個人,擠開前面攔路的秦卒,摸索到了木樁下方位置,乘著楚卒不注意,撿起一個小石子,往周華的位置彈了出去!

  石子打中了木樁,發出了輕微的聲響,周華抬起頭,在人堆里看到了朝自己擠眼睛的季嬰。

  季嬰常跟著黑夫一起護送李由前往大營,所以認識周華,二人還交談過幾句,所以周華對他還有點印象。

  瞧見季嬰後,周華乾涸開裂的嘴唇露出了一絲笑。

  「終於來了麼?」

  那黑夫冒名為「衷」,還在勸降時說了一句只有秦國軍吏才懂的話,如今看來,果然是有後招。

  季嬰只能看到周華嘴唇微動,他不能說話,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從自己的髮髻里,取出了藏匿的刀削,捏在了手中!

  黑夫的這支「奇兵」,已經到位。

  季嬰咬著牙,捏銅削手有些顫抖,但心裡卻興奮異常,他牢牢記著黑夫交代他的信號,也是每個秦國軍吏都背得滾瓜爛熟的軍事術語。

  「重鼓,則擊!」

  ……

  「縣公,秦人上城扔甲了。」

  眼看日上三竿將至,斗然還好,孫奉已經哈欠連天,這時候,終於有人來稟報說,秦軍開始按商量好的投降程序,在城頭上扔甲冑兵器了。

  孫奉連忙揉了揉眼睛看去,卻見鮦陽東牆上,的確有一個個人頭攢動的秦軍士卒。他們依次來到牆邊,將自己的甲衣脫掉,又從城頭扔了下來。

  一起落下的還有兵刃,有劍、有弓矢、有戈矛,它們本是戰士最值得信賴的袍澤,如今卻被棄之如敝屣。

  「不知寢公如何,但我最喜看秦人丟盔棄甲的這一幕了。」

  斗然喝了一口酒,開懷大笑,他很享受勝利,世上最開心的事,莫過於看著昔日強敵落魄地向自己屈膝。

  孫奉則笑眯眯地道:「我倒是更願看到這些秦人降兵,變成我領邑里的隸臣,為我力田,好補償此戰他們給寢丘帶來的損失。」

  與兩位主將相同,陣地里的楚人們,也哈哈大笑起來,陣列更亂了。

  而後,鮦陽城門也開了,已丟甲棄兵的秦卒緩緩走了出來,他們都低著頭,捏緊了拳頭,似乎在壓抑著什麼,恥辱麼?還是不甘?

  因為鮦陽地勢更高數尺,所以從斗然和孫奉的角度看去,前排秦人的確是和商量好的一樣,只穿著單薄的衣裳,空著手出城,甚至還有光著腳的,但後排情況如何,卻看不清楚。

  然而,隨著那些秦人慢慢走出,斗然卻察覺了一絲不對勁。

  這些秦人走的,也太過整齊了!他們站的很密,腳步都按照某個固定的節奏,不斷邁動,而且越邁越大,這不像是雜亂無章的受降,而是……

  衝鋒前的前奏!

  下一刻,鮦陽城頭,一個黑影揮動雙臂,開始擊鼓,疾噪的輕鼓響起,前排上百秦人由走變成小跑,還亮出了藏在袖中的短劍!

  隨著這些人衝下小坡,他們背後的情形也顯露無遺,從城門湧出來了三四百秦人,身上披著黝黑的甲冑,手持戈矛,而且在迅速整隊,遠遠望去,就像一片風中晃動的金鐵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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