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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說一句,仲鳴就幫他轉譯一句,最後黑夫甚至將劍拍到了案上,威嚇道:

  「我不知道本鄉風俗,是如何治理流言誹謗者的,但秦律之中,便有誹謗之罪!誹謗君王官府施政者,為刑徒。誹謗中傷他人名譽者,若是被人狀告到縣、鄉,得以查實,也要追究誹謗者,判處毒言罪!」

  毒言者,口舌有毒也。

  在秦國,像鄰里吵架這種小事,一般是里吏、三老調節,只要你沒動手打架私鬥,便不會構成刑事訴訟。但若是因怨生恨,誹謗危害他人名譽,甚至將其他人說成犯法的罪犯,儘管你只是說說而已,沒有去誣告,不會被判「誣告反坐」,但依然有一個「毒言罪」專門用來治這些長舌之人。

  「此罪,輕者罰錢,重者勞役流放!二三子且謹記,閒言碎語一時痛快,但等秦法一到,嘴裡的話,都得在心裡揣摩揣摩,是真?是假?是否會讓他人枉受污名?可不能信口亂說了!」

  一番話下來,鄉校內外,眾人皆盡緘默。

  秦法嚴苛他們是都有耳聞的,卻沒想到連鄉里閒話都要管,頓時心生畏懼。尤其是那些喜歡嚼舌根的鄉中村婦,都摸著自己的口舌,有些後怕。

  黑夫就是要給他們打打預防針,陳留、外黃那邊,已經開始加強管制,推行秦國律令,等魏國滅亡後,戶牖鄉的控制收緊,也是意料中的事。

  不過,他現在也沒本事找到最初造謠的人,此事已經傳遍了半個鄉邑,數百上千人都在說,想要順藤摸瓜找到根源?太難了,黑夫只是想順手,得個陳平的人情,並不想大動干戈,擾亂本地治安。

  黑夫能做的,只是為此事定性,摘去陳平頭頂上的黑鍋。

  他最後代表三吏,總結道:「既然陳伯、陳平三人已將事情說清楚,所謂陳平盜嫂,乃虛構之事,此案至此完結,今後任何人,不許再亂言,毀陳平聲名!」

  ……

  在張博迫不及待地宣布散場後,陳平請他那對已經和好的兄、嫂先走。

  他則留了下來,在回答張負幾個問題後,抬起頭,看到黑夫近了,便向張負告辭,小步趨行過來,雙手併攏,朝黑夫重重行了一禮!

  「今日之事,若非游徼秉公執法,小人的冤屈,恐怕是洗不清了。」

  這態度很明朗,陳平是想表達:「我知道是游徼在幫我!」

  陳平是聰明人,從秦軍駐紮此地起,他便在暗暗觀察,觀察秦吏與張氏兄弟的博弈。他家中貧賤,沒有資格參加那場宴會,卻也聽說了那天發生的事,不由對兩個人讚不絕口。

  一個是張負,陳平認為,張負是識時務者,知道什麼時候該退讓,面對強硬的秦吏,張氏暫時低頭是明智的,在秦人的劍下保住家族要緊。

  第二個,就是名為「黑夫」的秦吏了,要知道,不是所有外來者,都能力壓地頭蛇。黑夫收到邀請時,沒有因為張氏勢大而苟且低頭,宴會上,他也不卑不亢,漸漸逆轉了劣勢,用一場劍舞告訴張氏兄弟:天已經變了。

  這才有了半個多月來,黑夫對鄉中諸事的主導。

  但陳平卻萬萬沒料到,當自己蒙受「盜嫂」污名,正苦苦思索如何脫困時,卻是這名秦吏伸出了援手。

  雖然最後,他還是靠自己的聰明才智,扭轉了輿情風評,但若沒有黑夫張羅的這場審判,陳平絕不會有自救的機會。

  再好的才幹,也需要舞台來展現,靠陳平自己,是搭不起台子的。

  所以陳平對黑夫,的確心存謝意。

  但僅僅是謝意而已,甚至還夾雜著幾分提防。

  因為,他至今沒想明白,這個叫黑夫的秦吏,無緣無故為何要拉自己一把?

  但這時候,已經沒時間細想了,陳平只能垂首道:「游徼之恩,陳平一定謹記!」

  黑夫打量著滿眼感激的陳平,卻不知道他這番話有幾分誠意,便笑道:「你方才對兄嫂說,今後當自食其力,不知你打算做什麼?」

  「我……」

  仲鳴轉述後,陳平卻有些遲疑,今日他的精力,都放在讓兄嫂複合,扭轉鄉黨對他的印象上了,未來的事,一時還沒想好。

  他苦笑道:「我學的雖是黃老,但也粗通一些喜喪禮儀,或許是碰到喪事時去給人幫忙,混點酬勞吧。」

  黑夫卻搖了搖頭道:「你知文而有才略,何至於此,再說了,喪事可不是每天都有的。」

  「不如這樣,近來大梁王將軍處,以及陽武縣城都傳來不少公文,需從秦字翻譯成魏字,張貼在城內告知鄉人。但我營內,恰好缺一個會寫魏字的人……」

  陳平聽仲鳴轉述後,感覺不妙,然而不等他拒絕,黑夫就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命令的口吻道:「事情便這麼說定了,從明日起,你便來營內做文書,幫忙譯字,我每月給你三魏石粟米的報酬!」

  ……

  「每月三石糧食!這可是好事啊!」

  陳平回到家將事情一說,陳伯十分高興,他們家的地只有三十畝,而且還是200步見方的魏畝,每年產糧也就60石,除去繳納的租稅,勉強夠一家三口活下來,一年到頭,想添件新衣都難。

  但陳平這差事,一個月卻能掙三石!相當於他們兄弟二人一個月的口糧。而且,只需要去秦軍營地里寫寫字,不用乾重活,雖然不知道能做多久,但的確是個好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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