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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不該叫飯糰,仲父對陽說,這東西,叫「年糕」。

  「過年沒吃上,只好冬至吃了。」仲父笑著如此說道,但陽不明白,既然這樣,為什麼不叫「冬糕」?

  這個過程里,仲父還允許陽和剛醒來的月,以及姑父姑姑家四歲的女兒「辰」,從石臼里抓一把糯米飯在手,跑到一邊津津有味地吃起來。兄妹三人手上、嘴邊都沾滿了黏黏的飯粒,最後指著對方的模樣,咯咯地笑了起來,開始在院子裡你追我趕地打鬧,而後,前院的大黃犬也加入了進來。

  叔父驚也看著他們笑,換了平時,這個長不大的孩子王已經跑過來和她們一起玩鬧了,但此刻,他卻被仲父分配了任務。蹲在旁邊,每次木槌落下的間隙,叔父就便快速用清水打濕手掌,伸進石臼里,將未捶的飯糰翻過來,覆蓋在已捶的部分上。

  就這麼循環往復,最後,一直將其捶成實礅礅的一大團,才算舂好。

  到這時,陽看見,姑父已經氣喘如牛,說這活真是累人,手臂酸痛,虎口發麻。而反觀操作踏碓的仲父,卻臉不紅氣不喘,跟沒事人一樣。

  卻見仲父繼續指揮眾人,將舂好後放在長案板上的大塊米糕再揉幾遍,然後,捏成幾個長條,抹平上面的皺褶,再均勻地塗上少許熱膏。最後親自用刀,將長條切成大致均等的十數小塊,而後用砧板一壓,一個個酷似碟狀的圓形年糕就呈現在面前。

  仲父甚至饒有興致地用雹突(蘿蔔)刻成印章,抱著陽和月,讓他們用自己的小手,捏著印章,使勁往年糕餅子上一蓋,一個圓形和月形的印戳,就出現在年糕上面……

  「我也要。」

  姑姑家的小辰也被抱到案上,仲父給她也做了一個,蓋在年糕上,留下了一個五角星……

  「圓的就是陽,彎的就是月,五角星就是辰,好不好玩?」

  「好玩!」

  陽和月坐在仲父寬闊的臂彎里,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辰也騎在仲父脖子上歡快地叫出聲來。

  小孩子們第一次發現,原來他們每天吃的米飯,還可以變得這麼有趣!

  「不僅好玩,還好吃呢。」黑夫身上掛著三個孩子,大笑起來。

  在之後兩千多年裡,中華大地的食譜會漸漸發生變化,粟將慢慢從主角的位置退下來。最終,北方會變成麥子的天下,而南方,則一直是水稻的王國。

  中國人喜歡統一,國不分南北,但偏偏在吃上,卻得分個南北,鬥鬥黨爭。

  在北方人看來,南方人「飯稻羹魚」,那是多麼辛苦的日子啊,甚至會為他們感到同情。

  可若讓南方人自己來說,米飯就著鮮美的魚湯,生活有滋有味,每天啃饅頭干饃那才叫沒勁呢!

  對於南方人而言,饅頭麵條之類,可當早點、宵夜,但正頓主食,還得是一碗熱騰騰的白米飯,才能管一天的飽。在他們眼裡,稻米就像老妻,攜手登堂入室,吃百年也吃不厭;面是小妾,外廂伺候著,偶爾嘗嘗鮮就行。北方人則覺得,這關係怕是弄反了吧……

  說白了,飲食的差異,不過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不管地里種著什麼,都得弄得有滋有味,有聲有色,這才是吃貨國本色。

  同理,北方人有北方人過年的方法,南方人也有南方人過年的套路。北方人有餃子,南方人的年味就少不了年糕。

  黑夫前世是個地道的南方人,正巧,這南郡安陸,也是目前秦國的極南郡縣,再過千把年,這裡就是「湖廣熟天下足」,也算魚米之鄉。莊稼更是粟米和稻穀各半,甚至還有些糯稻,唯獨麥子種的少。

  於是黑夫便回憶著前世小時候在老家過年的場景,將那熱鬧的舂年糕景象,複製到了這兩千多年前……

  只可惜,他沒有時間做出磨來,沒辦法將米先磨成粉再蒸,做不出正兒八經的年糕,眼前這些東西,沒那麼精細,稱之為「糍粑」似乎更妥當些。

  但是,黑夫想要的那種,全家人齊心協力舂著年糕,老老少少,笑語喧譁的年節場面,卻是實打實的。

  小孩子們尤其喜歡這種場面,他們三人在院子裡你追我趕,你叫我嚷,有吃有玩,好不快活。

  一家人得真有溫情在其間,心齊了,方能打出粘團不散的年糕!

  「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啊。」黑夫不由感慨萬千。

  ……

  到這時候,體力活差不多幹完了,黑夫挑了一部分年糕出來,讓大嫂和阿姊再回廚房蒸一道,熱騰騰的年糕出釜後,軟軟的,扯一塊,可以隨手包成年糕糰子吃。

  驚性子急,扯了一團就往嘴裡塞,結果燙得哇哇大叫。黑夫則慢慢吹涼點,才放入嘴中,忍不住閉上了眼,那筋道軟糯的感覺,讓他無比熟悉和眷戀。

  除了素吃外,也可以蘸點他讓驚去鄉市買來的麥芽飴糖,入口別提多甜了,三個小孩子尤其喜歡,吃得合不攏嘴。

  小月還懂事地捧著一塊蘸了飴糖的年糕,遞到了黑夫母親跟前,奶聲奶氣地說「大母吃」,母親則欣慰地接了過來,只是這年糕有點粘牙,對齒發動搖的老人家不太友好。母親只是隨便吃了點,又繼續端起了粥,看著這闔家團圓的場景,這就是身為母親,最佳的美味了……

  當然,年糕也可以蘸醬、蘸鹽,但黑夫不提倡那種吃法。

  「甜年糕才是正統,鹹的,統統是異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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