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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八天,癸什的行進隊列變得更加規整,他們已經能在慢跑中呼喊著左右左,保持同一節奏邁進,每個人都像是蜈蚣的左右足一般移動,看上去十分規整。

  當黑夫高喊停的時候,眾人也會齊齊停下,齊齊抬起右腳,重重踩到地上,那齊刷刷的跺腳聲,讓垣柏心驚膽戰。

  他當然不知道,癸什眾人之所以能維持高昂的士氣,多虧了他的那四千錢,被黑夫當做畫餅擺在眾人面前。在得到黑夫「分金」的承諾後,即便是訓練最消極的平、可、不可三人,也開始努力跟上隊伍節奏。

  以利驅之,以義結之,以恩推之,以法威之……黑夫巧妙運動了這幾種方法,在季嬰、東門豹二人的協助下,便將原本如一盤散沙的整個什都凝聚在了一起。

  「這樣下去,癸什說不定真能得第一……」垣柏開始慌了,他家雖然富裕,但四千錢畢竟不是小數目。

  「什長,我倒是有個主意。」

  甲什的伍長湊了過來,在垣柏耳邊說道:「我與癸什的小陶是同鄉同里人,此子是個結巴,家中貧寒,為人也懦弱可欺,只要稍加威脅,再許諾他一點錢,讓他在旬日大比時故意掉隊,癸什便得不了第一了!」

  「如此甚好!」垣柏眼前一亮,讓甲什伍長快些想辦法將小陶找來。

  於是,在這一天的食時,獨自一人去如廁的小陶,便被甲什的垣柏、伍長等三四人堵在了溷軒外……

  ……

  和甲什伍長說的一樣,小陶是個瘦削矮小的青年,被眾人逼在牆角瑟瑟發抖,垣柏笑眯眯地上前,開始對他威逼利誘……

  「我……我……」

  在垣柏道明來意後,小陶臉色漲紅,幾欲說不出話來,也不知是氣憤還是害怕。

  「你就拿著罷!」

  垣柏將裝著一百錢的布袋硬塞到小陶手中,攬著他的肩膀承諾道:「你若能如我所說,在明日大比時故意摔倒、掉隊,事成之後,我會再給你一百錢!」

  甲什伍長也捏著拳頭威脅道:「不然的話,等回到鄉里,有你的好果子吃!」

  小陶眼中滿是驚恐,茫然無措地看著手裡那捧錢。

  他家境貧寒,母親得了癘病(麻風病),被鄰居們捉到鄉里,判了定殺,淹死在河邊。他父親是個懦弱無能的,對這件事沒敢說半個不字,家裡的兄弟姐妹也早已嫁人的嫁人,分家的分家,沒人管他。

  一年到頭,小陶就得和彎腰駝背的父親忙碌家裡那不到百畝的薄田,只求有點收成維生。算起來,從小到大,小陶手裡還真沒有過這麼多錢!

  他雙手顫抖著打開錢袋,看著裡面那一枚枚圓潤中方的半兩錢,它們滿是誘人的金屬光澤,層層疊疊擠在一起,發出了悅耳的聲音……

  垣柏看著小陶,鬍鬚下露出了得志的笑。他覺得,此子已經掉進錢眼裡去了,這件事能成。縱然黑夫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將癸什帶得秩序嚴明,但外表再漂亮的橘子,也會從內部生出腐朽來。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卻出乎垣柏的意料之外。

  「但,什長……待我……不薄。」

  小陶張了張嘴,喃喃說出這句話後,突然高高舉起錢袋,將那些錢一枚不剩地,統統扔到了地上!

  「嘩啦!」

  滿地銅錢落下,像是下了一陣金錢雨。

  「你……」垣柏驚訝地後退了半步。

  小陶的臉抬了起來,這時候垣柏等人才發現,他那漲紅的臉,並非是興奮,而是屈辱;顫抖的手,並非是害怕,而是憤怒!

  來自雲夢鄉的靦腆青年就這麼屈辱而憤怒地,結結巴巴地,一字一句地說道:「汝等……休要……小看,小看於我!」

  在垣柏等人震驚的目光中,小陶抬起頭,昂起胸,就像黑夫教他們的那樣,以弱小軀幹,站成了一棵筆直的青松!

  「我……我……我絕不會……背叛……什長!」

  「你這小豎子!不識好歹!」垣柏等人大怒,舉拳欲打!

  小陶雖然口頭十分硬朗,可還是有些怕,他緊緊閉上了眼睛,護住了頭。

  可等了半天,垣柏的拳頭,卻沒有落下來。

  等小陶睜開眼,卻發現垣柏的手腕,被一支粗壯的大手死死捏住,正是癸什個子最高,體魄最壯的大漢牡,他此刻正橫眉冷目地瞪著垣柏。

  而甲什其餘三人,也被趕來的季嬰、彘二人攔住。

  黑夫出現在他們身後,一邊把玩著手裡的短劍,一邊冷笑著說道:「垣柏什長,你這是何意?明的不行,就想來陰的?要知道,你這是私鬥,是不直,若是被官寺得知,是要定罪的!」

  「誤會,誤會……」垣柏的手都要被捏碎了,面容扭曲地求起饒來。

  黑夫也不想將事鬧大,揮了揮手,讓牡放開了垣柏。

  「垣柏什長慢走,明日大比之後,千萬別忘了你我的約定!」黑夫看著這幾人狼狽而逃的身影,朝他們揮手。

  末了,他才轉過身來,看著垂首不語的小陶,久久不發一言。

  「什長……我……」

  直到小陶抬起頭,試圖解釋時,黑夫才露出了欣慰的笑,重重拍著他的肩膀道:「好樣的!」

  ……

  「這麼大的事,為何不叫上我,若當時我在,一定要卸下那垣柏一條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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