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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周度文也是這樊樓的常客,就如當初在汴梁一樣,詞曲之道,依然是周度文工作之餘最為喜愛的事情,便也是家學淵源。

  如今這河間府,周度文的詞,隱隱有些獨占鰲頭的意味,婉約派已然成形,從周邦彥起,再到李清照,如今再來一個周度文。婉約詞,從此便是大放異彩。

  果然,這詩會已然開始了的樊樓內苑,公務繁忙的周度文姍姍來遲。

  進得廳內,帶著的隨從都留在了門外,周度文低著頭快步往右邊第一間的廂房而去,便也是不願打擾眾人的雅興,更不願意打斷台中的唱曲之聲。

  若是別的官員到此,必然從正中過道而走,龍行虎步,昂首挺胸,還要故意走得慢一些。如此便也好讓人認出自己,受這些小輩一番崇敬拜見,如此方才顯得風光。當然,此時那台上的曲子,自然也得停下來。

  周度文卻是不然,低頭進來,直接往側面的過道而去,身上的衣服也只是普通的文人長衫,外面反而套了一件綠色的大棉襖,這種大棉襖鄭智也多穿,便是路邊的販夫走卒,存了一些錢也能買得起。

  如此快步從側面過道而去的周度文,這些目光都在台上的人,當真就沒有發現學部尚書的到來。周度文大概也在這裡待不得多久,不能如這些年輕人一樣觥籌交錯,凌晨不止。周度文結束了一天的忙碌,到得此地,聽上幾曲,喝上兩杯小酒,便也要回去休息了,明日還要上值,如此只算是工作之餘的一點消遣。家中也還有愛妻等候,便更是不會多留。

  一個從江南而來的少年,十七八歲模樣,今日也到得此處。這少年顯然是沒有受到邀請的,能入得這內苑來見識一番京城裡的文風,自然是託了朋友的福氣。江南士子,在河間的也不在少數,打入主流圈子的,自然也是不少。

  少年對於詩會也是見識多了,絲毫不怯場。只是對於今日詩會的人,大多不熟。落座在靠後的桌案上,便也沒有了推杯換盞,少飲了幾杯,聽著同鄉給他介紹著那左邊第一間廂房的事情,那京城中鄭二爺的傳說。

  唱罷曲子,便等新詞,楊大家有禮有節,向在場眾人邀約詞作。

  周度文兩杯小酒下肚,心情不錯,提筆就寫:征騎初停,酒行莫放離歌舉。柳汀蓮浦。看盡江南路。苦恨斜陽,冉冉催人去。空回顧。淡煙橫素。不見揚鞭處。

  《點絳唇》這個詞牌,便是所有詞牌了比較短的,便也是周度文興致所致,就這麼幾語而出。詞意說戰陣,說征途。周度文見多了戰陣之後,便也經常寫一些關於戰陣的詞句,當年大軍南下,狂追舊朝皇帝幾千里,直追入海,今日雖然來得晚了,只聽得半曲鄭智的摸魚兒,昔日光景,已然歷歷在目。

  年紀慢慢大了些,終歸是多愁善感了些。雖然寫戰陣,卻還是讓周度文寫出了婉約之感。

  小廝從面對舞台的窗口接過周度文之作,傳上台去,並無落款。楊大家早已從面對自己的窗口認出了詞作之人,舞台上也只能直接看到左右第一間的兩個雅間窗戶,便也知道周先生向來低調,便也不介紹是哪位的大作,也就不出幾語感謝。

  雖然上台來的詞作不少,但是周度文這曲,自然是要先唱的。

  此曲唱出,眾人還在猜測是誰寫得此曲,連個介紹都沒有。

  卻聽得左邊第一間裡,傳來一聲喝彩:「好,好詞!空回顧,不見揚鞭處。便是道盡萬里征人思鄉愁。」

  這一句話,聲音極大,若洪鐘一般,不似文人那般自持身份的話語格調,文人大多不會這般大喊大叫,聲音即便大一些,也當有個格調,突然這般大喊,十足有些失禮。出言之人,便是趙王鄭凱,也是不遠之後的東宮太子鄭凱。

  唯有徵人,方才懂得征人。一去萬里黃沙地,回顧是空茫茫,揚鞭之處,便也不見。一別經年,舉杯對月,聽不得半點離歌。戰陣烽煙,卻又催人更遠去。

  周度文聞言淺淺一笑,知己爾,當再飲一杯。

  在場眾人聞聲皆是面色一愣,待得尋到聲音來處。大多皺了皺眉頭,便是想著為何鄭二爺房中,有這麼幸運的愣頭青。

  楊大家還在翻著傳上來的七八張紙,翻來翻去,又選了一曲,起身一福,笑意盈盈:「奴家多謝越州山陰陸游不棄,一曲《卜算子》,詠梅之作,實數上成。再謝,請諸位才子品鑑。」

  說完之後,又是一福,方才落座撫琴,口中咿呀:「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

  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

  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陸游便是之前那個因為同鄉照顧,才能進到這裡的江南少年,越州山陰人士(紹興)。此時名聲不顯,表字都未有,便是初出茅廬。陸游其人,文風絕頂,更是忠心愛國之輩,還是那主戰有風骨之人,便是那老來寫就的一句詩「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後世大名,千年不止。只是這大夏已起,這一句再也出不來了。

  冬日梅花,便也正是應景,驛外斷橋邊,便也是陸游剛剛千里北上而來,剛入京城。

  一任群芳妒,此曲,已然絕頂,一鳴驚人!

  在場眾人,除了陸游同鄉,便是沒有一人再聽過這個名字。互相面面相覷,便都在人群之中尋著到底哪位是陸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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