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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祖天戈連半分猶豫都沒有,“這次任務過後,我覺得應該結婚了,如果哪天我不在,至少還有孩子陪伴他們。”

  簡訊又來了,杜美美催得很急。文睿沒回頭,祖天戈正站在他背後打電話哄勸他的未婚妻,說自己在公墓,不要著急,馬上就到。

  “你走吧。”文睿淡淡地說。

  祖天戈掛上電話後看了文睿的背影一眼,“你不是說沒地方去,我家外面空了套房子,我先去吃飯,你進城後給我電話,我給你鑰匙。”說完,他急匆匆跳上樓梯,下山去找自己的車。

  文睿抿起的嘴唇微微彎成一個美好的弧度。他說的還是那套房子麼?慢慢地,雖然在笑,可祖少游的名字已經變成雙影。文睿伸出修長的手指撫摸那三個字——祖少游。

  祖少游不是祖少游,祖天戈亦不是祖天戈,愛他的人都已經不在了,他愛的人卻不記得他。他能把所有一切告訴現在的祖天戈嗎?文睿的悲哀沉澱在心底,無法與人述說,甚至根本無法訴諸言語。他的淚水只在眼眶裡打轉,沒有落下來,深沉的悲哀甚至不可能用眼淚這一形式表現。

  138、第 138 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文睿重返他與祖天戈夏天呆過的那套房子,房間裡積滿灰塵,空氣里瀰漫著cháo濕的霉味。楓城已經快要入冬,沒有棉被與棉絮,他洗了個澡,不準備睡覺,而是搬了張凳子坐在陽台上出神地望著川流不息的馬路。

  他想看書,但祖天戈送給他的書留在了寮國。手機新聞顯示國內媒體沒有過多關注寮國的爆炸事件,誰也不知道比天花還要可怕的病毒是不是真的已經被泥土深深掩埋。寮國政府封鎖了那片區域,也許會有人發現文睿的書,可不會有人將它千里迢迢送還中國。

  裝飾華麗的西式餐廳,杜美美安排了燭光晚餐。

  “我剛從墓地回來。”祖天戈明顯對周圍環境的巨大轉變有點適應不良。

  “我不忌諱。”杜美美殷勤地幫祖天戈倒了杯紅酒,“難得休假,你要好好陪我。”燭光下的女人顧盼生輝,紅酒幫嘴唇鍍了層晶潤的水膜。祖天戈這次回來似乎有了轉變,不再像以前那麼排斥她。她不知道是任務改變了祖天戈的想法,因為他害怕見到母親悲傷的面容。

  “你和文睿都封閉訓練,訓練內容是保密的?”杜美美舉起酒杯莞爾一笑,“秘密基地?”

  還真是秘密基地,不過自己對任務過程根本沒有完整的記憶,在這之間一直由叫做祖少游的意識支配著身體。祖天戈癟癟嘴,挑眉揚起下巴,“知道保密就別問。”杜美美很識趣,馬上轉移了話題,兩人可算相談甚歡,祖天戈回到楓城後的第一次飯局完美落幕。

  今天是周末,杜美美不回自己的小公寓,而是去她父親的房子。“我自己有車,你不用送我。”杜美美踮起腳尖,在祖天戈的臉頰上留下告別吻。

  “你小心點。”祖天戈發揚紳士風度,幫杜美美拉開車門。

  杜美美什麼也不知道,包括他的母親葉粟,兩個女人都不知道祖天戈曾經為了國家與家庭以命相搏。夜深,溫度驟然降得很低,祖天戈鑽進車廂,手機的來電提醒為零,很明顯,文睿既沒有電話也沒有簡訊。“去哪了?”他記得文睿在電話里說自己無處可去。

  無處可去是個什麼概念?他還真不清楚。今天在墓地遇到文睿,原來他的母親也葬在那裡。他不記得文睿的母親已經過世,可他敢肯定他以前知道這件事。他誰都記得,唯獨忘了和文睿有關的所有事情。祖天戈眯著眼睛瞄向窗外的後視鏡,裡面那人臉上里掛滿了疑惑。

  祖天戈拿起手機,翻出文睿的號碼撥打過去,文睿接了,只是聲音略顯空洞。

  “這麼晚,你還沒睡。”

  祖天戈不由得想笑,“還早吧,我又不在部隊。不是叫你跟我打電話嗎?你現在住哪呢?酒店?”

  “我在你家。”文睿回答。

  祖天戈愣了愣。

  “你以前給過我一把鑰匙,你忘記了。”

  “……是麼。”祖天戈沉默了幾秒鐘,“那行,你先住著,我們改天再聚。”

  文睿捏著電話也是一陣沉默,然後,他掛了電話。如果換做以前,祖天戈一定會拎著宵夜跑來陪伴他,他知道祖天戈也不願回家,他們都有不回家的理由。不過,他不知道祖天戈說是回家卻沒有回家,反而把車開上楓葉大道,搖下車窗,讓寒風吹動發梢,看那落葉像紅色的枯葉蝶一路飛舞。

  祖天戈有心事,他的心事因文睿而起。文睿這個人好像很神秘,他還記得直升機把他送到國安總部的停機坪時黃泉說過一句話,“祖少校,事情往往不能只看表面,你要懂得挖掘真相。”

  他又不是傻子。

  第二天,文睿揉了揉發酸的眼角,這麼冷的天氣在陽台上傻坐一夜,他果真變蠢了麼。洗了個臉,望著鏡子裡蒼白瘦削的臉,文睿摸著下巴,耳朵里傳來門鈴的響聲。

  來者是祖天戈,文睿一點也不意外。

  “吃點熱的,你怎麼這麼憔悴。”祖天戈帶了早點,依然是豆漿和油條。文睿毫不客氣,接過早點大快朵頤,祖天戈看著他吃,不知不覺翹起嘴角。

  “吃完出去轉轉吧。”祖天戈靠著椅背,悠閒地點燃一支煙。

  文睿抬起頭,食指掠過嘴唇,擦去上面的油光。

  “你的唇形很好看。”祖天戈歪頭夾煙的姿勢像個帥氣的痞子,是文睿熟悉的姿勢。沒等文睿說話,他又接著說:“吻起來感覺會不錯,我吻過?”

  熱乎乎的豆漿從杯子裡濺出來灑了一地。

  祖天戈從裝油條的塑膠袋裡拿出紙巾幫文睿擦掉手背上的豆漿,“哎,撒了,你太不小心。”

  文睿接過紙巾,自己抹去殘存上的液體。

  祖天戈嘆了口氣,“其實我什麼都不記得。”

  文睿手裡的動作停滯了,抬眼看著祖天戈。

  “可我有一種感覺。”

  文睿打斷祖天戈的話,指尖微不可覺地顫抖著,“黃泉對你說了什麼?”

  祖天戈認真的看了文睿一會兒,慢慢地搖頭,“他什麼也沒說。不過專家組對我解釋了核心記憶的問題,我爺爺說你是我最重要的人。”

  文睿睜大了眼睛。祖少將?他怎麼可能這麼說?

  “爺爺說你跟我的感情很深,比親兄弟還要好,我的意識被封閉後可能回不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看你,回到楓城也無處可去,叫我怎麼放心得下。”

  “兄弟?”文睿將紙巾揉進自己的手心。只是兄弟?一種麻麻的痛從心臟處散開,輕輕地撫遍全身。

  祖天戈突然伸手在文睿肩頭拍了拍,“其實我知道你愛他,他消失了你很難過。他跟你不是兄弟,是情人,可我是你兄弟,你要節哀。”

  “我愛他?”文睿啞然失笑,烏黑的眸子深潛著說不出的可笑與無奈,“你從哪裡得到這個結論?”

  “從你看我的眼神。”祖天戈篤定地說:“黃泉也暗示我要挖掘真相,我知道你肯定說不出口。”

  這……

  祖天戈笑了,意味深長,“你放心,我不會因為這個歧視你,我會替你保密。在寮國時我就感覺到你看我的眼神不一般,不過當時沒往這方面想。”

  文睿扭過頭,留給祖天戈一個清雋的側臉。

  “我知道這種事情恢復起來很困難,你也找不到人傾訴。”看到文睿現在這模樣,祖天戈心裡不好受,“你有什麼需要儘管開口,我能幫的一定幫,要是我這張臉讓你覺得難受,我可以暫時不在你面前出現。”

  文睿沒看祖天戈,把幾乎揉碎的紙巾扔到地上,片刻後又撿起來丟進垃圾簍。

  “文睿?”祖天戈放低聲音呼喚,聲音溫柔,傳進文睿耳朵里卻說不出的刺耳。

  “你同情我愛上一個男人?”文睿突然斜睨著祖天戈,冷淡地說。

  祖天戈倒沒尷尬,只是略帶抱歉地回答,“這種事情通常難以啟齒,遇到的人會產生自卑的感覺。”

  “我沒自卑過。”文睿的眸光清澈堅定,“也沒後悔過。”說完他竟然笑了,笑容里隱藏著苦澀,“你看不起同性戀,你覺得我很噁心?”曾幾何時,他故意用這話傷害過一顆溫柔的心,現在,一切反過來了。

  “沒有!”祖天戈立馬否認,只是他的語氣很快發生了變化,“只是這種感情不容於世。”

  原來這就是祖天戈真實的想法!驀地,文睿起身,逆陽而站。他不怪他,當年的祖天戈什麼也沒說,恐怕也是抱著這樣的想法,而現在的祖天戈,他又拿什麼去責備?

  香菸的灰燼掉落在地,被風一吹,四散消失在房間的角落裡。

  文睿說:“我還有事,我先走了。”

  “你就住這。”祖天戈站起來。文睿彎腰拎自己的包,祖天戈按住他的手,手很涼,仿佛對方是一個沒有體溫的人。

  文睿抬頭,眸底波瀾不驚,“我要回家。”

  家在哪?

  “你家在哪?”祖天戈問了句,“我送你。”

  文睿啞然不答,兩人突然就僵持起來。

  祖天戈直起腰,“還是我走吧。”

  祖天戈真的離開了,動作異常迅速,好像他不走,文睿真會從這房間消失一樣。在他心底,他並不希望文睿的行動脫離掌控。

  剛走出老舊的單元樓到達停車的地方,地面日影斑駁,一個秀氣的軍官臉皮緊繃,杵在祖天戈的車旁。

  “是你。”祖天戈看到他時並不驚奇。

  “首長好!”軍官敬禮。

  “你來幹什麼?”祖天戈走過去,右手撐在車前蓋上,站沒站相,不耐煩地問。

  軍官圓圓的眼睛透著委屈,“我也不願來。”

  “你看到了,我跟他什麼事都沒發生。”祖天戈無奈地笑,“爺爺怕我食言?”

  還記得嗎?有那麼一段時光,孤獨奔跑到世界盡頭,靜靜凝望那遙遠的靈魂。

  作為祖天戈的爺爺,祖少將沒有隱瞞任何東西。核心記憶,最重要的人,甚至察覺孫子的愛慕之人是個男人。

  祖少將對震驚的祖天戈說:“我是軍人,軍人不說假話,你對他的感情這個社會不允許。你把軍人當做天職,他在部隊也前途光明,你自己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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