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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貴姐兒聽鄭婆子和巧娘閒話了一回,揭簾去看張黑桃,見她和小來初睡的香甜,便沒有進去,一時有些悶悶的。爹爹出了門,小叔又去打鳥了,哥哥們上學堂了,奶奶和老娘忙著幹家務做針線,算來算去,只得自己一個閒人,呼,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呀?

  見鄭婆子和巧娘沒有留意她,貴姐兒偷偷的進了鄭明發用來讀書的小廂房,拖動椅子,費力的爬到書桌上,盤腿坐在書桌上到處翻看,沒有出意外的,全是豎排版繁體字的經書,連猜帶蒙的當然也能看下來,只是這些古文對她來說,總是誨澀難懂,看得幾頁就沒了耐性。把書歸位後,貴姐兒站在書桌上眺望了一下另一邊書架上的書,估計書架上應該放有幾本能看的閒書,遂爬下桌子,把椅子拖到書架前,踮起腳尖去抽了幾本書下來。

  鄭婆子在外面不見了貴姐兒的蹤影,喊了幾句沒人應,經過小廂房見門開著,探頭進去看時,不由“喔喔”的笑了。

  巧娘聞聲過來,也探了頭進去,只見貴姐兒盤腿坐在楠木大靠椅上,左手裡捧了一本書,書的右邊捲成筒狀,她小小右手橫放在書上,手指拈著左邊的書頁,低頭湊近書,努力分辨著字體,作一副邊看邊要把書頁揭過去的樣子。一時忍不住也笑了,進去抱起貴姐兒,合上她手裡的書說:“小乖乖,你作的好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真認得字了,哈哈!”

  貴姐兒好不容易找到一本閒談的書,雖然口氣是一個老頭子在講些類似聊齋的故事,但是這麼久沒接觸文化類的東西,還是很稀罕了,看的正入神,沒提防鄭婆子和巧娘找了進來,見手裡的書被拿開了,不由“哇哇”大叫,伸手去搶了回來。

  巧娘好笑的親了親她說:“小乖乖,等你長大認得字再看罷!這裡面又沒什麼好玩的,小心弄破了,你爹爹回來說呢!”說著又拿開貴姐兒手裡的書,小心的放回書架上了。

  貴姐兒沮喪極了,一點點的文化娛樂也沒有了,看來得長大些跟著哥哥們認些字,才能要求進來看書了。

  鄭婆子見貴姐兒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也笑道:“那些書不是用來玩的,得認了字的才能看,貴姐兒乖,來,咱們吃蕃薯去。”

  貴姐兒也聞到蕃薯煨熟的香味了,退而求其次,沒得看書,有得吃的也行吧!

  鄭婆子牽著貴姐兒的手到了灶下,讓她坐在小木凳上,揭開鍋蓋正要拿蕃薯,卻聽見大門外有人在喊“阿嫂”,出去一看,卻是鄭尾生一個極蔬的遠房表妹,住在鄰鎮的。只得打招呼笑道:“你怎麼得空來了?快些進來,可吃了?沒吃的話晌午就跟著我們娘兒幾個隨便吃一餐罷!”

  鄭尾生這個遠房表妹呂婆子年歲跟鄭婆子差不多,看著卻比鄭婆子還老相,因為嫁的不好,家裡甚是貧窮,鄭尾生在時,常常上門,鄭婆子也時時接濟她。後來鄭尾生去世了,呂婆子看看鄭家敗落下來,卻不大好意思上門了。這陣聽得鄭明發去考舉人,尋思了老半天,就從菜地里摘了一把菜來走親戚了。

  這水有味兒

  待得呂婆子走後,巧娘拿了她送來的那把菜去洗,卻發現那菜全是菜蟲,蝕的不成樣子了,一把丟在盆邊,跟鄭婆子說:“呂老姑眼花了罷,看看這菜被菜蟲吃的這個樣兒,也好意思送來給我們?下回讓她別送了。”

  鄭婆子一笑道:“她又不是專門送菜來給我們吃的,不過一個手勢,想上門來攀攀話,又不好意思空手來,一時找不到東西,隨手就摘了一把菜來罷了!”

  巧娘點點頭,上回也有一個窮親戚來,提了半籃子蕃薯,她一看那蕃薯似是放的久了,發出一股味來,見那親戚卻還當一回事似的遞給她,正要說不用了,你拿回去自家吃罷!還沒說,鄭婆子卻從旁接了那個親戚的籃子,笑著說:“來便來罷,何必提東西呢!”巧娘見那親戚似是鬆一口氣,一臉釋然的樣子,極是不解。待得那親戚走後,鄭婆子卻說:“若沒那半籃子蕃薯給她作麵皮,她卻不好意思在咱家又吃又拿的。咱家雖是難點,卻又比她強的太多,我待要接濟她一些,她若空手而來,又怎麼好意思拿咱家的東西,有了這半籃子蕃薯,她就想著這是禮尚往來,拿的也理直氣壯些。下回再來,也覺著還是走親戚,而不會覺著是來打抽風的。心裡也好受些。”

  鄭婆子雖沒有茹齋,卻極其信佛,又信輪迴,對待比她困難些的親戚們都極好,接濟人時也不使人難堪,極通曉鄉下的人情世故。鄭尾生初喪時,那時鄭明發還在埋頭讀書,鄭明業又還小,她不欲鄭明發舍了讀書那條道,只得自己咬牙撐著,後來想給鄭明發借些銀子拜在一個師子門下,以備考舉人時有個依持,在親友間奔走了無數次,也有白眼相加的,也有好言相慰的,只是究竟沒有借到銀子。鄭明發一時氣憤,乾脆舍了讀書那條路,尋了方大戶家,進去當了帳房,幫著鄭婆子支撐起生活來。這麼些年過去了,鄭婆子於自己當初求告無門的事還記得,倒也不記恨,卻想著自己當時那股難堪的心情,現下有比她更難的親戚們上門,她便設著法子不使人難堪。

  巧娘雖父母早亡,幾個兄長卻能幹,先時跟著方達,過的好日子,對於這些鄉下人彎繞繞的心思卻不大理會,後來跟著鄭婆子接待的親戚多了,慢慢的倒也體諒得窮苦人的一些小心思,這些人雖厚著麵皮求人,卻還是希望人家給她留點面子的。

  鄭婆子符度呂婆子久沒登門,這會來了,說了不多的話,話里話外不過是她早就看出鄭明發是文曲星下凡,以後必是官老爺之類的話,想來是留個伏筆,異日必會再來的。遂對巧娘說:“呂姑姑先時恃著明興婆娘是她一手撮合成的,在明興婆娘面前作出一副尊貴長輩的樣子來,後來老頭子去世了,明興婆娘卻看也不看她一眼了,她跟我們走的也淡了許多。如今又走動起來,自是想著明發極可能有出息,想跟我們親近些。我也不記恨她,再怎麼說,人總有三災六難的,所謂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日好,她這會兒還難著,指不定將來有些兒孫卻抖起來也未定,卻不必讓她難堪的。”

  巧娘知道鄭明興的婆娘呂氏本是呂婆子的本家侄女,她家也曾得意過一陣子的,因此那時鄭明興要說親,呂婆子來一說,兩家才會一拍即合。那呂氏有些勢利眼的,你若是得意時,她做低伏小的服侍你,你若是不得意時,她拿眼瞧也不瞧你的。呂婆子雖撮合了她和鄭明興,又是她的本家嬸子,她卻不甚放在心上,怠慢得呂婆子幾回,呂婆子自然不上她的門了。

  貴姐兒吃完蕃薯,踱過去看巧娘扔在一邊的那把菜,一看也嚇一跳,菜葉被蝕了一個又一個的大洞,梗邊還結了白白的蟲蛹,看著寒磣的很。正要走開,只覺腳背痒痒的,低頭一看,有一條白白胖胖的小菜蟲正在她腳背上蠕動呢,不由魂飛魄散,尖叫起來。

  巧娘聽得她的叫聲,慌忙過來,一看不過一條小菜蟲,用手拎開了,一邊笑道:“貴姐兒真是長人不長膽,一條小蟲也嚇成這樣。”

  鄭婆子也說道:“別的還罷了,她就最怕這些小蟲的。”一面說一面把一碗飯端進房裡讓張黑桃吃,出來見來榮他們也下學了,忙收拾飯桌讓巧娘把飯端出來給孩子們吃。巧娘看看日頭說:“小叔今兒怎麼還沒回來?等他回了再一起吃罷!”

  鄭婆子擺擺手說:“看餓著來榮他們,讓他們先吃罷!”

  來華和來福不等大人說,早已自己去拿了碗裝了飯就吃。來榮大些,卻知道要等小叔回來一起吃,只拿了一個蕃薯坐在門檻上說:“我先吃個蕃薯,等小叔回來再一起吃飯。”

  張黑桃在房內聽得鄭明業還沒回來,扒完碗裡的飯,放下碗抱起小來初說:“你爹爹還沒回來呢,莫不成今兒逮著大鳥了?”說著想起也該幫小來初把尿了,撩開他的開檔褲,卻見他的小鳥早已支了起來,“嘶”的一聲,尿柱打了一個半月的弧度,正正好尿進她剛剛放在床邊的碗裡。張黑桃一時怕擾了小來初尿尿,會讓他尿一半就停下來,便一動不動,見小如初尿了一碗,不由笑了,幫他整好褲子說:“你個調皮的,怎麼就這麼巧尿進碗裡了?”正說著,卻見鄭明業揭簾進來了,一頭汗,笑嘻嘻說:“今兒大豐收,逮著了好幾隻大鳥。”

  “我就說呢,回來的這麼晚必是有收穫!”張黑桃看一眼鄭明業,嗔道:“看你,還不去洗臉吃飯,看餓壞了。”

  鄭明業先上去看看小來初,一壁說:“倒不甚餓,就是帶去的水早早喝完了,可渴壞了!”說著見床邊放了一碗水,二話不說,端了起來一飲而盡,嘴裡還咕嚕道:“這水有點味兒,放了什麼了?”

  張黑桃一個轉身,見鄭明業端了他兒子剛撒的那碗尿就喝,來不及阻止,哭笑不得的說:“那是來初剛剛撒的尿,你怎么喝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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