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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海妹見巧娘她們又是幫她擦臉,又是好語安慰,止了哭,只覺肚子餓的很,忙扒起飯來。一碗拌了菜汁的冷飯,在這個時候吃起來只覺特別的香甜,很快就只剩了碗底,忙拿筷子把碗底剩下的扒拉到一起,正待也往嘴邊送,眼角瞥到貴姐兒還在旁邊看著她,就把那口剩飯湊近貴姐兒嘴邊說:“來,我餵你!”

  哇呀,怎麼都要我吃你們碗底的剩飯?貴姐兒慌忙別開臉,退開一步擺擺小手,意示自己不吃。

  張海妹見貴姐兒不吃,這才把那口剩飯扒拉到自己嘴裡,放下碗卻幫張黑桃收拾飯桌去了。張黑桃得了這個小幫手,很快收拾完洗好碗。

  鄭婆子進來說張大嬸親自到吳家請張海妹她娘了,過一會自然就回來了,讓張海妹只管在這邊待著,這會兒回家,指不定她爹還要拿她撒氣呢!

  張海妹這個時候也不敢回去的,幾個哥哥全避了出去沒敢回家,自己這個時候回去就是被罵的,因此只豎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想等聽到娘的聲音再回去。

  巧娘等人憐惜她,都安撫說:“你別怕,要是今晚你娘不回來,你就在我們家睡,你爹在自己家撒野,卻不敢跑這裡撒的。”

  張海妹這才稍稍放下心來,見張黑桃做小衣裳,搬了一張小凳子去坐在她旁邊,幫著拿東拿西的。張黑桃笑著說:“要是來榮他們有這般聽話就好了。可知還是生女兒體貼母親。”

  鄭明業還坐在角落裡雕著手裡那隻木鳥,聽得這話,抬頭說:“如果你肚子裡的是一個女娃,大了自然能幫著你,也能幫著帶弟弟們。”

  張黑桃啐了他一口說:“別瞎說,我肚子裡的可是男娃。”她雖喜歡貴姐兒和張海妹,可沒希望自己第一胎生下的是女兒,一心只想著生下男娃,好吃個定心丸,至於以後再生的是男是女,就沒相干了。

  晚些的時候,張大嬸終於把張海妹她娘接了回來,張海妹欣喜的跑了出去,回了自己的家。這裡巧娘等人見張海妹她娘回來了,都說:“若不是張大嬸親自去請,海妹她娘怕真的不回呢!上回就說了要剪了頭髮做姑子去,再不回張家的,若是真鬧的狠了,張大力就自己過日子去吧!”

  貴姐兒歪在巧娘身上,聽得大家都罵張大力,暗贊這個鄉下好風氣,沒有一味的抬高男人,貶低女人,女人們的日子並不算太難過。

  幫兒子吮吮

  暑熱漸退時,張黑桃也到了臨產期,因為第一胎,總是有些害怕,悄悄跟巧娘說:“人說女人生孩子就是一腳踏進鬼門關,這幾日肚子下墜的厲害,想是要生了,我睡的不好,心裡不由自主的亂想。”

  巧娘拍拍她的手安撫道:“你身子底子好,沒事的。我生第一胎時比你還害怕,未了還是順順利利的生下來了,孩子也壯健可愛。你這個時候只管養好精神,包保你母子平安。”

  孩子在娘胎里,母親雖然感覺到他,他也時不時在動,可眼睛總歸還沒看到他,心中隱隱的生著害怕,害怕孩子會不會缺個手指頭,會不會缺個腳趾頭,會不會有什麼毛病。這些念頭一起,就坐睡不安,又不敢說出口,怕一說出來,這些想法會變成事實。張黑桃坐睡不安也是因為起了這些疑慮。這會兒聽巧娘這麼說,再見她身子骨比自己纖巧,還不是很順利生了四個孩子,想得一想,倒是心定了一些。

  見張黑桃還是有些疑慮,巧娘悄悄跟鄭婆子說了一聲。鄭婆子點點頭,蒸了粉果子,又去買了香燭,拿了張黑桃家常穿的一件罩衫,提了籃子到媽祖廟裡祈福。回來時把罩衫拿給張黑桃說:“我已在媽祖娘娘跟前許了願,保你生產時順順利利。這罩衫叫廟祝念了經的,你穿上一會兒,再脫下來掛在床頭罷!”說著又從籃子裡拿了一小杯黑乎乎的符水,用柳葉拈了符水,灑在張黑桃身上,口裡不知默念了幾句什麼,默念完收拾好東西,過來笑著說:“好了,萬事已妥,只等抱金孫了!”

  張黑桃被鄭婆子這麼一弄,再這麼一說,果然心神大定,疑慮全消,又照常好吃好睡了。

  貴姐兒本來見這裡的鄉人若是有個什麼事,總要跑去媽祖廟裡求個簽,祈個福,暗暗嘀咕過真迷信。只是這回,看著鄭婆子往媽祖廟裡跑這麼一趟,卻令張黑桃鎮定下來,卻暗暗點頭,有信仰的人總能從神明那裡得到精神安慰,求神拜佛這種事,對科技不發達時代的升斗小民,總有無可估量的安撫作用。前世時也看過一篇報導,說是道士手裡的符,因為是用墨汁畫的,墨汁本身具有定神作用,因此心神不安的人,喝了符水,確實是能鎮定心神的。再說那求神拜佛,在某個方面對人體也有好處。因為人雙膝跪在土地下,身子俯向前,額頭叩地,與大地做了親密接觸,這種肢體動作於人體健康有好處。這也正是為什麼有小部分鄉人得些小病小災的,不用請大夫,只去廟裡拜一下媽祖娘娘,又求一杯符水喝下,沒多久就好了的道理。

  到了八月初一這天早上,張黑桃悶哼著說肚子痛的厲害,巧娘看她的神色,估計可能要生了,忙讓她躺到床上,出門口見張海妹在門邊玩,忙讓她跑到田裡叫鄭明業和鄭婆子。自己慌忙跑到后街叫產婆。

  產婆來時,摸了摸張黑桃的肚子說:“早著呢,過得兩個時辰再來叫我!”

  這裡鄭明業和鄭婆婆已從田地回來了,也不敢再出去,只守在家裡,再怎麼說,這第一胎總是要小心些的。過得兩個時辰,巧娘聽張黑桃哼哼的大聲了些,忙又跑去叫產婆。產婆這回來了,倒是忙著叫她們燒水,又摸張黑桃的肚子,手裡轉了幾個圈,回頭對鄭婆子等人說:“先給她喝碗米湯長長力氣。這胎頭有些大,生時得費些力氣。”

  這胎頭偏大,可大可小,鄭婆子雖心內嘀咕,看看守在門外的鄭明業,臉上卻不動聲色,怕自己一慌亂,倒使眾人失了主張。只是吩咐巧娘去舀一碗米湯進來,自己又雙手合什,朝四面拜了拜,不過求四方神明都來保估之類。

  貴姐兒被張海妹帶到大門外玩,玩了好一陣,還是沒有聽見嬰兒的哭聲,也有些不安,這小嬸子不會出事吧?先時覺得這個小嬸子極有主張,還怕她過了門會與老娘等人不和,及至她過了門,尊老愛小,也是一個顧家的,又很意外的與小叔和和氣氣,合家倒也慢慢兒的把她看作自己人。這會兒大家見她哼了半天沒生下來,都著急起來了。

  看看午飯時間,貴姐兒撇下張海妹,自己回身跑了進門,見鄭明業伸長脖子去看掛了帘子的房門,只是被鄭婆子攔住不能進去,急的直跺腳,正要過去扯鄭明業的手,只聽房內傳來張黑桃“啊”的一聲大叫,接著就是一串嬰兒嘹亮的哭聲,產婆高聲道:“一個大胖小子,母子平安!”大家不由全鬆了一口氣,喜的全衝進去看那小嬰兒。

  鄭婆子知道產婆這回辛苦了,除了慣例的辛苦錢之外,又另送了她一份賞金,千恩萬謝的送出了大門外,這才回身來看張黑桃母子。

  鄭明業看著軟乎乎的嬰兒,卻不敢下手去抱,只瞧著嘿嘿的笑,眼睛溫柔的瞅一眼張黑桃的臉,湊過去說:“你好生歇著,我去問問二哥,給咱娃娃取個什麼名好?”

  鄭明發在廂房聽得張黑桃順利產下一個男嬰,翻翻老黃曆說:“今兒初一,他又是頭胎,就叫來初罷!”

  張黑桃一聽來初這個名字,很是喜歡,暗暗覺得比來榮他們的名字文雅許多,聽得來初哭的大聲,已是掙扎著側身躺了,把來初抱放到手臂上,撩開衣衫餵他喝奶。因是第一胎,奶水出的慢,來初極是費力的吸了一通,一口沒吸出來,急的紫漲了小臉大哭。

  鄭婆子在旁邊看了,推著鄭明業說:“快幫你兒子吮一下□,把它吮通了,你兒子才吸的出來。”

  巧娘捂著嘴,“咯咯”笑著,抱了貴姐兒就要退出去了。貴姐兒一聽老實的鄭明業要當眾幫張黑桃吮□,如何肯走,掙扎著下地,一心要留在房裡看熱鬧。巧娘沒她的法子,只得自己先出去了。

  鄭明業見兒子吸不出奶來,自然也著急,可是要他當著眾人的面吮□,這卻無論如何做不出來,一張臉也憋的跟他兒子一樣紫漲紫漲的。

  “看你兒子餓的直哭,你還杵著不動幹什麼?這有什麼難為情的?當初你還不是吸奶長大的。”鄭婆子推不動鄭明業,回頭瞧瞧一雙眼睜得賊亮的貴姐兒,揮手說:“貴姐兒,咱們出去!”說著抱了貴姐兒出去,回頭又跟鄭明業道:“你可快些吮,看餓壞了初哥兒!”

  貴姐兒被鄭婆子強行抱到房門外,探頭探腦的卻什麼也瞧不著了,過一會聽得來初止了哭,鄭明業出來小小聲跟鄭婆子說:“行了,吸到奶了!”

  鄭婆子和巧娘瞧瞧鄭明業那百味雜陳的神色,不由“哄”的全笑了。貴姐兒自然也是笑的一臉賊忒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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