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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榮手裡舉著一把扇爐子的破葵扇,笑嘻嘻說:“我看妹妹熱不熱,幫她扇扇風。”

  “小心扇了髒東西進妹妹眼裡。”鄭婆子看來榮手裡的扇子黑乎乎的,那裡會讓他進房內,早過去拎了他說:“你給我安生些,這是扇爐子的扇子,看你娘等會要用,還不放到灶下去!”

  正好巧娘在灶下找扇子,高聲喊來榮,來榮這才轉身進了廚房。來華和來福又一溜煙跟了進去。

  口水小菜糊

  暑熱漸退時,貴姐兒也滿了五個月。巧娘漸漸已是餵她喝些米湯和菜湯。這天鄭婆子端了碗吃飯,因見貴姐兒感興趣的看著她碗裡的菜,二話不說,從桌上拿了小湯匙,把嘴裡剛剛嚼得稀爛,還沒來得及吞下去的菜糊一把吐在小湯匙上,笑眯眯走近貴姐兒。

  貴姐兒剛喝了一點米湯,正坐在巧娘懷裡悠閒的觀看鄭婆子等人吃飯,錯眼見鄭婆子把嚼得糊糊的菜吐在小湯匙上,那個菜糊還泛著一點白沫,分明是鄭婆子的口水,小小心裡一下大感不妙,還沒來得及把頭埋進巧娘懷裡,鄭婆子已是把小湯匙湊近她嘴邊,自己張大嘴作示範說:“來,貴姐兒也嘗嘗咱自家種的小菜是什麼味道。”

  貴姐兒鼻端已是聞到那菜糊散發著鄭婆子的口臭,想那鄭婆子平時漱口,都是三下兩除二的隨便漱漱,更兼上了一點年紀,口腔就有一點酸臭味,這會兒嚼過的這口菜糊,可想而知是什麼味了。我的媽呀!貴姐兒心裡打鼓,魂兒都快嚇散了,閉緊了嘴,把頭靠到巧娘懷裡,死也不敢吃這口菜糊。

  鄭婆子見貴姐兒不吃,只得把菜糊又舀進自己嘴裡,含糊說:“貴姐兒還沒長牙,這些也嚼不爛,趕明兒用搗花生的石碗搗些米糊糊,加點菜汁煮了單與她吃罷!

  貴姐兒聽得這話,大大鬆了一口氣。想這鄉下地方,有許多村婦餵還沒長牙的嬰兒吃東西,總是往自己嘴裡嚼爛了,然後“呼”一聲吐在湯匙上,動作迅猛的餵進嬰兒嘴裡。巧娘有時抱了貴姐兒出去竄門,貴姐兒有幸見到這些不幸的嬰兒們,因此這些日子就擔心著自家娘會像別家村婦那般嚼了餵自己,好在自家娘好像沒這個習慣,偶爾要餵自己一點什麼,總是用湯匙背用力按壓散了,又用湯匙前端搗的軟乎了才餵進自己嘴裡。想一想別家的嬰兒,哪要吃大人多少口水才能長大啊?

  因過幾天便是迎娶張黑桃過門的日子,鄭婆子吃完飯又進進出出的張羅著,沒個空閒。巧娘見鄭明業把來榮等幾個送去學堂,自己抱了貴姐兒進廂房看鄭明發,見他已在埋頭苦讀,悄悄退了出來,先幫貴姐兒把了尿,放到床上,這才去沏了一蓋碗茶進去給鄭明發。

  鄭明發抬頭見是巧娘進來了,看看四下無人,就著巧娘的手裡先喝了一口茶,這才接過放到桌子上,拉了巧娘的手說:“這陣子忙裡忙外,你可瘦多了。”

  巧娘見夫婿對自己溫言細語,縱是再辛苦,只覺也值了,遂含笑道:“瘦了也好,從前穿不下的衣裳又能穿了,倒不用再費銀子錢去買布。”

  鄭明發摸摸巧娘手掌里幾個老繭,發誓般的說:“巧娘,你放心,待我中了舉人,定不會再叫你吃苦,好衣裳盡著你穿。”

  巧娘抽回自己的手,笑道:“我嫁你時,圖的又不是好衣裳,難道這會兒反圖起這個來了?只要你好,我便好!”說著自己先不好意思起來,也怕影響鄭明發讀書,一個抽身就往外走,跨過門檻,又回過頭來,見鄭明發瞧著她背影發呆,宛如新婚時的情狀,不由嫣然一笑,身子一扭走的飛快。

  這裡鄭明發怔了好一會才回過神。巧娘過門時不過十六歲,現下算起來年紀不過二十四歲,雖育了三個兒子,一個女兒,然身段圓潤,眉目姣好,在這村裡的婦人中,就算是一等一的人材了。這臨走回頭一笑,自有一股成□人的風情,引的鄭明發腹下一陣火熱,猛灌了幾口茶才定下神來讀書。

  巧娘出了廂房,進自己房間去看貴姐兒,見她翻轉了身子,正趴在枕頭上玩,伸手去把她的衣裳抻好,這才拿了紅紙出來剪了許多喜字。那貼在大門和新人房裡的大紅喜字,自然是要請了輩份高的嬸婆剪的。巧娘這裡剪的喜字卻是要貼在廳里的。

  鄭婆子忙乎了一陣,進來見巧娘剪好喜字,隨手又剪了好幾朵窗花,這才想起糊窗子的那些個紗,還是巧娘嫁過門時裁的,已是舊的發灰了,這會子若是要換新的,所費不少,若不換,看著又不像,因此只瞪著窗紗看,半響不說話。

  巧娘抬頭見了鄭婆子的情狀,心中已是明白了,沉吟一會說:“婆婆,我先時陪嫁的,還剩著一匹輕紅紗,這本是要留著將來與貴姐兒做了裙子穿的,如今不如先拿了出來換了窗紗,也好看相些。”

  巧娘先時陪嫁了許多物事,除了幾件金飾,其餘的卻是用盡了,如今壓在箱底的這匹紅紗,本是連自己也捨不得用,想著留了將來給貴姐兒做裙子與罩衣的,這會子見鄭婆子想換窗紗又捨不得花錢,只得把這匹紅紗翻了出來。

  鄭婆子待巧娘翻出了紅紗,見顏色極是鮮艷,如若不是現下要娶親辦喜事,也萬不捨得拿這好紗來糊窗子的,一時拿眼看巧娘說:“拿這紗來糊窗子,確是有些兒糟蹋了。你且收起,我還是往布鋪里看看罷!”

  巧娘既然翻了出來,自不會再收起,含笑道:“東西自然是拿來用的,用不完才拿來存放。如今做幾幅窗紗還有剩的,何必再往布鋪里去買。”說著已是量了原窗紗的尺寸,展開紅紗量了起來。

  這小門小戶的,誰家的媳婦不是把自己的嫁妝看的極緊,偏巧娘生來心性開闊,於這些東西上並不十分肉緊,這也是鄭婆子高看她一眼的原因。此時見她壓箱底的紗也拿了出來,心裡倒有些兒感觸,只暗暗向天道:老頭子,你當初為明發說下的這頭媳婦,卻是一個好的,萬事只為鄭家著想,卻不藏私,單是這點,村裡的媳婦就沒人比得上。

  鄭婆子自己舍不下手去裁這紗,只是在旁說:“難得你如此為鄭家著想,將來明發要是對你不好,我也不依的。”

  巧娘含笑不語,當下裁了幾幅窗紗出來,飛針走線的fèng好邊,待到晚上,換上一幅試了試效果,果然映的房子都喜氣洋洋。

  娶親喜慶日

  過得幾天,便是娶親吉日,貴姐兒睡覺時被鞭炮聲吵醒,翻個身沒有聞到奶香味,睜開眼時見枕邊空空的,大人都不在,簾外傳來歡聲笑語,亂紛紛聽到有聲音道:“新娘子請跨過火盆。……好了,禮成!”知道張黑桃是嫁過門了,從此,自己又多了一個小嬸。

  貴姐兒是極想瞧瞧古代農村娶新娘要行什麼禮節的,可是躺老半天沒一個人進來理會自己,情急智生,只得哇哇大哭引人注意。哭得幾聲,房間的帘子被揭起了,進來的卻不是巧娘,而是鄰居張大嬸家八歲的小孫女張海妹。

  “貴姐兒,你娘忙著呢,來,姐姐抱你出去瞧熱鬧。”孫海妹今兒得了幾顆喜糖,心頭喜悅,進來瞧貴姐兒,見鄭家的大床同她的肩一般高,要探手去抱貴姐兒,一下卻抱不著,只得攀住床椽爬上大床,先把貴姐兒抱了起來放在膝蓋上,挪到床邊吊著腿坐著,先探出一隻腳去試床的高度,發覺自己腿太短夠不著地,左瞧右瞧的,似乎想抱著貴姐兒跳下去。把貴姐兒嚇的出一身冷汗,大姐,不帶這樣玩命的,今兒是娶親的好日子,你要是帶著俺跳大床,跳出一個殘廢來,那可是後悔終身的事呀!因此想掙扎著往床上躺,不想張海妹一見她掙扎,還以為她覺得好玩呢,審視一下床邊形勢說:“貴姐兒,我自己跳肯定沒問題的,可是你太重的,要是帶著你跳,你會連累我受傷的。”

  嗚嗚,這是什麼話?我又沒說要你帶著我跳,你可千萬別跳呀,我經不起嚇。貴姐兒哭喪著臉,想要哭出聲來,又怕張海妹誤會這是她不跳了,自己才哭的,只得忍住了,腦里急速思想要怎麼自救。

  張海妹權衡了好一會,終於把貴姐兒倒著挾在腋下,順著床邊“呼”的一聲溜了下去。貴姐兒頭臉朝下,正在以為自己該腦袋開花時,張海妹卻把她順著抱了起來,原來安全著陸了。

  “來,我們偷看新娘子去!”張海妹左手環住貴姐兒的腰,右手就去揭開帘子。貴姐兒感覺抱著自己的這隻手不甚穩當,只得自己翹起兩隻胖乎乎的小腿盤在張海妹腰上以增加牢固度。

  待張海妹抱了貴姐兒出去瞧熱鬧時,貴姐兒發現人家早已禮成,新娘已被送入洞房了,院子裡全是來吃喜酒的人。

  因鄭明業是小兒子,娶親時便不似當初鄭明發娶親時那般講究,只略在院子裡擺了幾桌,請的都是六親內的親戚們,另外一桌請的是鄭明發和鄭明業平時有來往的幾個友人。村裡的小孩子們全圍在大門外叫著要喜糖,嘰嘰喳喳的極是熱鬧。來榮幾個嘴裡都含了糖,正幫著大人遞東遞西的忙乎,又故意鼓得腮幫高高惹門外的小孩子羨慕。眼見張海妹抱了貴姐兒出來,來華蹦跳著過來說:“小妹還沒看過新娘子呢,走,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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