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六章 她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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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大哥。」陸芷柔沒有想到,謝橋打算送她回太傅府,一開門就看見一臉凶煞的陸鴻,嚇得倒退了幾步。

  陸鴻已經怔住了,看了看陸芷柔,嬌嬌柔柔,活靈活現,眼底是一如既往的怯弱。

  不由深吸一口氣,顫抖的問道:「這……這是怎麼回事?」

  想碰,又生怕是他幻化出來的影子。

  又忍不住猜忌,眼前之人又是謝橋使的鬼把戲,塑造出陸芷柔的容貌用來欺瞞他。

  陸芷柔如煙柳眉微擰,唇瓣抿成一線,不太明白陸鴻的意思,他熾烈的目光令她不由後退兩步,躲在謝橋的身後。

  她的行為舉止,臉上細微的神情,緊張的時候手會握成拳,中指摳著手心,一模一樣。

  如果容貌可以改變,神韻可以偽裝,但是陸芷柔自己都未曾覺察的小動作,無人能治。

  陸鴻心中澎湃,激越的說道:「她就是陸芷柔?」

  眼角餘光看向謝橋,想要得到她的肯定!

  如果她是,那麼昨夜跳樓的那個人,又是誰?

  謝橋側身讓開,彎著嘴角,帶著諷刺:「就是你看見的這樣,人沒有死,死的只是一個替身。」

  她雲淡風輕的模樣,令陸鴻眯了眼:「淮陰侯府,你在做戲?」

  「太傅若是不入戲,他們如何會輕易的收場?」謝橋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昨夜一宿未睡好,預計將人送走,再補個眠,哪知陸鴻迫不及待的上門尋仇:「這一回,太傅可得看好了人。他們在我手裡吃了虧,只怕還有後招。」

  太傅面色陰沉,他知道謝橋暗指的是誰,心中對謝橋與陸貞兒釋疑,當即問出心中疑問:「郡王妃可知他們為何對柔兒下狠手?」他想不通,陸芷柔在後宅,這幾十年不曾出過府,怎得就招人算計了!

  謝橋也不想隱瞞,畢竟他們入局,且成了關鍵的人物:「目地在成王。」

  太傅皺眉:「將他的勢力瓦解?」

  「沒這般簡單。」謝橋開始也是如此認為,可直到褚明衍將陸芷柔的事情往深處挖,隱隱要掙出地面的真相,讓她十分不安。

  偏生那只是一個猜測,並沒有落實,倒不知該如何化解或者防範。

  謝橋偏頭做沉思,緊擰的眉頭舒展,淡然道:「就看太傅與陸姑姑身上,有沒有讓人拿捏的把柄了。」

  漫不經心的語氣,卻令陸鴻變了臉色。

  謝橋一直觀察著陸鴻,見了他的反應,心漸漸下沉。視線落在陸芷柔身上,她一張臉煞白,渾身微微顫抖,柔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去。

  謝橋連忙抽出一根銀針扎在她的穴位上,陸芷柔的臉色漸漸恢復血色。

  「你們有何把柄?」謝橋目光凌厲,陸芷柔在她的注視下,仿佛內心深埋的秘密,幾乎要被她給看破。唇角微動,陳年舊事直欲脫口而出。

  「能有何把柄?不過是當年我這位置,使了手段。」陸鴻很不以為意,握著陸芷柔纖細的手腕,往身邊一帶,扶穩她:「此事多謝郡王妃,他們敢動柔兒,魚死網破也要給她討個公道。」

  陸鴻對外極為分明,恨便恨得拼命,人情也記得深刻。這不前一刻恨不得要謝橋的命,下一刻又誠摯的道謝。

  謝橋望著他們兩個離開的身影,意味不明。

  陸鴻的話,她一分不信。

  半夏見人走了,謝橋盯著空蕩蕩的街頭出神,心裡過了一遍方才的對話,疑惑的說道:「郡王妃,有哪裡不對麼?」

  謝橋搖頭。

  「榮親王只怕沒有想到您已經看穿他的計劃,將人給換走。」半夏語氣裡帶著慶幸,如果沒有察覺,只怕人當真被送到窯子裡給糟蹋了。

  謝橋笑而不語。

  從一開始,她就覺得有古怪,那個女人,即便不是陸芷柔,就憑她生了一雙與陸芷柔相似的眼睛,就不能讓他隨便的安置。特別是從淮陰侯府試探『陸芷柔』回來之後,她便愈發的謹慎,不敢掉以輕心。

  左思右想,她命人通知太傅,陸芷柔在淮陰侯府。只是沒有想到,會有意外的驚喜,不必她動手,『陸芷柔』將臉上的易容卸掉。

  接下來的一切,便順理成章。

  她用同樣的方法,將人給替換出來,想要看看他們究竟打的是什麼主意。

  謝橋相信,就算她沒有將人替換出來,榮親王依舊會窮追猛打,握在手裡的最後一張王牌,才是最致命!

  而今,他栽在她的手中,估計離那張牌打出來不遠了。

  望了一眼青灰色的天空,轉身往無字樓走去,「要變天了。」

  聞言,半夏抬頭望著天空,灰濛濛的天空似乎亮了一點,隱隱有陽光的影子。變天?變晴朗,還是烏雲密布,狂風驟雨?

  謝橋沒有回答半夏,回到無字樓,便躺下補眠了。

  ——

  太傅府。

  邱月茹聽聞婢女來稟報,陸鴻回府了。

  傾著身子,撫弄著雲髻在銅鏡里照了照,妝容得體,唇邊含著笑迎接陸鴻。

  邁出門,腳步一頓,臉上的笑霎那間凝固。

  透過雲層微薄的陽光傾瀉在她的臉上,白的幾乎透明。雙手緊緊抓著錦帕,尖利的指甲撕開一道口子。

  邱月茹仿若未覺,死死盯著陸鴻小心翼翼護著的人。

  陸芷柔!

  她沒有死!

  她還活著!

  邱月茹的臉龐抽搐,極力的克制,仍舊顫抖了幾下。

  陸芷柔覺察到邱月茹帶著敵意的視線,瑟縮一下,止住腳步。

  陸鴻一頓,順著她的視線望去,邱月茹面容扭曲,目光駭人。

  「月茹,之前我誤會你了,給你道歉。」陸鴻對邱月茹的眼神很不悅,可他記起前些日子如何待她,便壓下了體內這團怒火,和顏悅色道:「柔兒回來了,她仍舊住在之前的院子裡,無事不會隨意走出來。她沒有死,靈堂里的人你弄走,我帶著柔兒去安置。」

  想起擺在靈堂里的女人,陸鴻臉色猛地一沉,晦氣!

  「算了,我來處置!」陸鴻吩咐人,將那女人扔到榮親王府門口。

  「大哥——」陸芷柔鼓起勇氣,壯著膽子說道:「我可以自己回去,你陪陪大嫂。」

  陸鴻拉著陸芷柔的手,見她如避洪水猛獸般驚跳的朝一邊連退腳步,驚慌的瞪著他,眼中充滿防備。

  陸鴻心中不是滋味,不快的說道:「我是你大哥!」

  陸芷柔沒有說話,只是眼底的懼意更濃烈。

  陸鴻心中挫敗:「柔兒,你大嫂她不要人陪。你不一樣,這些天受了不少驚嚇罷?」

  邱月茹放低了姿態,只要陸鴻放下陸芷柔,前程往事她都可以不計較。

  「陸鴻,我也是女人。」邱月茹直直的望向陸鴻,目光很複雜,怨懟與情深,隱忍與寬容,矛盾的在交織,最後化為期盼。

  可陸鴻下一句話,卻將她的期盼粉碎。

  眼中的柔情如潮水般迅速褪去,剩下滿目的狠色。

  陸鴻道:「邱月茹,一把年紀了,你莫要無理取鬧!」

  這句話宛如利刃,深深扎進邱月茹的心口,她自嘲的勾著嘴角,到底不該有多期待。早該對他死心了!

  眼睜睜看著陸芷柔離開,陸鴻緊追著過去。

  一把年紀…

  她比陸芷柔要小上一歲…

  「夫人——」婢女扶著搖搖欲墜的邱月茹,推著她往屋內走:「奴婢給您倒一杯水。」攙著她坐在榻上,連忙去倒水給邱月茹緩一緩。

  邱月茹躺在榻上,魂兒都似被抽離,腦海中反反覆覆迴蕩著陸鴻那句話。

  「少年夫妻老來伴……」邱月茹諷刺的低聲笑道:「母親,錯了,我們都錯了!」就算到死,陸鴻也不會感念她一句好,眼中也不會有她的影子。

  邱月茹閉目,斂去眼底的淒清與怨恨。

  是啊!一把年紀了!鬧了半輩子,鬥了半輩子,也該有個說法了。

  「嬤嬤,你讓人去請貞兒回府,與我一同吃個飯。」

  嬤嬤心頭大震,囁嚅道:「夫人——」

  「快去!」

  嬤嬤苦心勸慰道:「夫人,您不必將孩子們牽扯到你們的恩怨里。」

  邱月茹陡然睜開眼,譏誚的說道:「嬤嬤,為了陸鴻,為了她,我受了多少的委屈。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還在意這般多什麼?我想放下,將過往的恩怨……種種帶進棺材裡。可是他對我可有一個好臉色?我過的這般痛苦,憑什麼他們就逍遙自在?我不甘心,不甘心吶!」

  嬤嬤心疼的給邱月茹擦拭眼淚,不甘心?這世間有幾人甘心?成也是為了心中的貪念,毀也是因著心中的不甘。

  「何苦呢!」嬤嬤將邱月茹按在懷中,看著她在懷裡哭的像個孩子,嬤嬤亦是老淚縱橫。邱月茹是她一手帶大,感情勝過親生女兒,如何不能知道她的苦楚?

  ——

  陸貞兒來的時候,邱月茹已經恢復如常,和藹的說道:「今日做的菜,都是你愛吃的。」順手將抱來的木箱子放在腳邊。

  站在一旁收拾的嬤嬤掃一眼幾道賣相只算可以的幾道菜:「這是你母親親手做的。」

  「那我得多吃一碗飯。」陸貞兒眉開眼笑,心情很好。

  陸芷柔還活著,且送回府里來了,她的一樁心事算是了了。

  端詳著邱月茹,總覺得她今日的行為很反常。陸貞兒心中嘆息,只要姑母在府中,母親怎得能高興起來?

  席間,邱月茹給陸貞兒夾菜盛湯,只差親自餵了。

  用完膳,嬤嬤將剩飯殘羹撤下去。

  邱月茹將盒子放在桌子上,推到陸貞兒的面前:「這裡面裝著的都是你小時候玩的物件兒,多半是你父親為你做的,我就是給你做了一雙虎頭鞋。」

  陸貞兒盯著這一口小箱子,沒有動。

  邱月茹突然提及她小時候,陸貞兒心裡便亂了,極為的忐忑,仿佛有不好的事情將要發生。

  「母親,我們歇一會。」陸貞兒心慌的想要阻止邱月茹說下去,握著她的手,想要拉著她起身,卻被邱月茹按住:「你剛剛生出來的那幾年,我很少抱你。你是個機靈的,去別府參加宴會,見到與你一般大小的孩子被母親抱著,你便會渴望的盯著他們,小聲的問著乳母,你是不是我生的。」

  陸貞兒坐不住了,倏然起身,想要逃離。

  邱月茹的聲音帶著魔力,貫穿她的耳膜:「是,你不是我生的。」

  陸貞兒被點穴一般,僵立在門口。

  邱月茹的表情很平靜,聲音也很平和,「你的父親是親生父親,母親……我也算你的母親,只不過不是你的生母。你剛剛出生便抱到我膝下養著,我看見你便心生惡意,十分厭惡,甚至噁心你的存在!可人不是除了血脈關係才能夠親近,你在我身邊,漸漸地我養出了感情,當作親生女兒看待,想過這一輩子都不會將真相告訴你。」

  陸貞兒難以消化邱月茹說的消息,全都堆積在體內,不斷的膨脹。

  「你還是說了!」

  她睜大眼睛,沒有眨眼,望著庭院裡的月桂樹,小時候的回憶走馬觀燈般在腦海中閃過。她想說邱月茹是騙她,故意欺騙她,記憶里的歡樂不是假的,她是真的疼愛她,怎麼就不會是她的親生母親?

  可是她知道,邱月茹不會撒謊,她沒有必要用身世來騙她。

  其實,往深處一想,也不是無跡可尋。

  母親雖然疼愛她,但是與姐姐們相比,總是要稍微差上些許。

  她心中不知是什麼樣的感受,心中的怨與怒化為熊熊怒火,在她的體內焚燒。滾燙的熱浪不斷的翻湧,灼燒著她的咽喉,乾澀灼痛,說不出話來。

  慘澹一笑,怨誰?邱月茹?如何能怨?沒有她的接納,她如何能夠從一個庶女,變成一個嫡女,風光出嫁?

  沒有她,她只是一個丟在角落裡,努力想要生存下去的小可憐。

  她不但不能怨,還要感恩,感謝邱月茹將她拉扯大。沒有如同別的嫡母,苛待庶女。

  她還有什麼不滿足?

  可是叫她如何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消息?

  從小建立的關係,她的認知,一夕間崩塌,叫她如何承受?

  邱月茹一直來很平靜,望著陸貞兒纖薄的身子,定在門口,聲音飄渺,帶著壓抑,眼底布滿了悲傷。

  這是她養大的孩子啊!

  當作自己女兒疼愛的孩子啊!

  她一手給摧毀了!

  邱月茹的淚水決堤,心中後悔了。

  有些話,說出口,便覆水難收。

  「貞兒,你恨母親麼?」邱月茹覺得她心中是怨的,不然不會說『你還是說了』!

  她也希望自己死守著這個秘密。

  「不恨。」陸貞兒努力的穩定情緒,平靜的說道:「我感激您,給我的這一切。」

  身後,沒有聲音傳來。

  陸貞兒問道:「我的生母是誰?」

  陸貞兒踉踉蹌蹌,幾欲崩潰的離開的太傅府。

  她的臉,蒼白如雪,帶著絕望。

  邱月茹說她接受不了事實。

  她執意要知道。

  果真,她難以接受!

  陸貞兒在街頭漫無目地的遊蕩,一直走,一直往前走下去。

  行人衝撞,劇烈的痛楚,也拉不回她崩塌的神智。

  一輛馬車疾馳而過,陸貞兒沒有躲避,馬車緊急的調轉方向,仍舊不可避免的將她帶倒,狠狠地、狼狽地摔在地上。

  怒罵聲,驚呼聲,全都離她遠去。

  陸貞兒趴在地上,淚水一滴一滴砸落在地上,接著成串的落下來。

  「我的母親是邱月茹……」陸貞兒魔怔一般,反覆呢喃著:「邱月茹是我的母親……」

  她的母親,只有邱月茹。

  ——

  陸貞兒一夜未歸。

  淮陰侯府兵荒馬亂,將整個京城翻來覆去找了幾遍。

  天蒙蒙亮的時候,褚明衍在河邊找到陸貞兒。

  她腳上的鞋子早已不見了,白嫩的腳上一片髒污,凝結著血漬。衣裳髒亂,蒼白憔悴,眼神空洞,像沒有生氣的木偶。

  褚明衍所有的憤怒與焦急,全都化為心疼與憐惜。

  無論說什麼,問什麼,陸貞兒都沒有任何的反應。

  褚明衍去查,派出去的人還未回來,一個消息,如一記響雷在京城炸裂!

  太傅嫡次女陸貞兒,如今的成王妃是太傅與親妹妹所出!

  這個消息一出,整個經常都沸騰了!

  污言穢語,種種難以入耳的輿論,逼得太傅府閉門謝客。就連淮陰侯府、成王府里的人都避而不出。

  無論採取什麼措施,都壓制不下。反而越演越烈,急劇發酵。

  淮陰侯府里的人,為了照顧陸貞兒的情緒,全都將消息隱瞞下來,沒有透露到陸貞兒的耳中。

  褚明衍也已經猜測到陸貞兒為何徹夜未歸,整個人就像被抽空了似的。定是她去太傅府,有人與她說了關於身世的事情。

  褚明衍深有體會,那時他與蘭陽感情正濃,突然得聞身世,如同五雷轟頂。

  她只怕有過之無不及。

  一直認為的姑母,竟是生母。

  而她,是禁忌的產物。

  世俗難容的存在。

  這也便能夠解釋,為何邱月茹無法接受,甚至難以容忍陸芷柔的存在!

  即便陸芷柔很無辜,甚至是受害者,對邱月茹來說都極為扎心,膈應得慌。

  更遑論,陸鴻的百般殷勤與呵護。

  即便這一切都是邱月茹公之於眾,也無法去怨恨她。

  她對陸貞兒仁至義盡,並未將恩怨遷怒在陸貞兒的身上,薄待了她。

  「貞兒。」褚明衍站在床榻邊,注視著縮在床腳的陸貞兒,她雙眼無神,唇瓣乾裂,從回來便滴水未進。「你不想吃,我們喝一杯水如何?」端著水,坐到她的身邊,餵到她的唇邊。

  陸貞兒沒有絲毫反應。

  褚明衍目光一暗,將水灌進嘴裡,大力的拽著她倒進懷中,吻住她的唇,舌頭抵開她緊抿的唇瓣,將水餵進去,重重咬她的唇瓣,陸貞兒痛呼,水順著打開的咽喉流進去,陸貞兒下意識的吞咽。

  「自己喝,還是我餵你。」褚明衍目光灼灼,給她自己選擇。

  陸貞兒被他這一折騰,回過神來,看著褚明衍漆黑的眸子裡蘊含著的關懷,眼睛一熱,抱著他的脖子,埋在他的肩窩抽噎。

  「阿衍,抱我,抱緊我……」

  陸貞兒縮在他的懷中,像被整個世界拋棄一般,孤弱無助。緊緊的攀附住褚明衍,這一縷溫暖,暖熱她冰冷的軀殼。

  這一日,陸貞兒被褚明衍輕哄著勉強吃了半碗飯,靜靜地陪著她入睡。

  她睡的並不安穩,時常驚醒,亦或者睜開眼看一看褚明衍在不在身旁。

  她害怕,怕褚明衍知道她的身世,會厭惡她。

  褚明衍無奈,命人去問謝橋要安眠香。點了半個時辰,陸貞兒方才沉沉睡去。

  外面是驚天動地,這一隅天地,卻是風平浪靜。

  褚明衍目光專注的凝視著她的睡顏,長嘆一聲,叮囑婢女注意著陸貞兒,出去處理鬧得沸沸揚揚的事情。

  他前腳一走,陸貞兒緊跟著便醒了過來。

  婢女上前,服侍陸貞兒起身。

  陸貞兒穿戴整齊,洗漱乾淨,只喝了半碗稀粥,便不肯再進食。

  望著窗外綠草萋萋,一片蓬勃生機,陸貞兒眸光微微一動。

  「備車。」陸貞兒起身朝屋外走去。

  婢女心中一驚,連忙擋在門口,張開雙臂,緊張的說道:「成王妃,成王說過讓您好好在屋子裡休息,哪裡也不許去。」

  陸貞兒微抿著唇瓣,眸色淡淡,語氣卻透著一絲冷,「讓開!」

  婢女一動不動。

  陸貞兒眉心跳動,心中有了一個預感,「外頭是不是發生了什麼?」

  婢女臉色驀地一白,慌忙搖頭:「沒有。」

  陸貞兒從她臉上的反應確認,外面一定出事了!

  「我再說一遍,讓開!」陸貞兒心中擔心是她的身世暴露,急著出去求證,往日極好的涵養與理智在此刻分崩離析,猛然推開擋在身前的婢女,提著過長的裙擺朝府外奔去。

  一路上,府中的奴僕,紛紛駐足,看向陸貞兒的目光極為複雜,幸災樂禍、憐憫、厭惡……

  陸貞兒腦子裡緊繃的那根弦,在觸碰到他們眼底的神色,瞬間繃斷。奔跑的腳步停頓下來,站在庭院裡,茫然的望著一旁的奴僕。他們眼中的恭敬早已褪色,露出最原始的神色。那是她最畏懼的眼神!

  一道道目光,如尖銳的刀子扎在她的心口,撕裂她光鮮的外表,暴露出她骯髒的血脈。

  陸貞兒盯著前方,他們的目光在她眼前轉動,嘲笑著她,叫囂著,她這樣的人,不該存活於世。

  陸貞兒痛苦的捂著雙耳,她腦子裡『嗡嗡』作響,惡意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大,穿破耳膜,直入她心裡,如何也驅散不去。

  「啊——」陸貞兒崩潰的尖叫,天旋地轉,倒了下去。

  「王妃,王妃——」

  圍觀的人嚇一大跳,一鬨而散。

  留下的幾人,手忙腳亂將她抬去屋子,一人去請府醫。

  ——

  榮親王在陸芷柔身上做的文章,大獲全勝,卻也因為榮親王妃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

  他牽連前鎮國公一事,被暴露出來,前鎮國公的擁護者對他有異議。

  成王又是有鎮國公的血脈,只憑著這層身份,便有不少人傾向他。

  而現在又爆出榮親王妃僭越,佩戴皇后品級用的器物。大周對器物等級分明,律法嚴苛,只榮親王妃犯得罪,便是要殺頭。

  任榮親王一手遮天,他如今不過是親王之尊,又在謀奪大位,半分紕漏不能出。而今榮親王妃一事,成了他的心頭大病。

  百官齊齊諫言,依律法行事。

  他若當真如此,只怕康緒那邊便不會替他賣命!

  不順從,他便不能順利登位。

  榮親王妃也急了,她未料到在馬車上在蔣氏面前露一手,讓她將消息透露給蘇相,倒戈向他們。哪裡知曉,送了把柄到他們的手裡。

  「王爺,我一時糊塗,為了拉攏蘇相,讓他們認清時務,哪裡知道他們會這般狠!」榮親王妃心裡暗恨相府,如此頑固不化,等他們成就大業,定要第一個將他們收割了!

  榮親王忍住怒火,看著她一臉兇狠的模樣,如何不知她心中所想?

  「我早就叮囑你,還未水到渠成,不能落下絲毫把柄!你看看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成多久,便留下致命的把柄!你說我該如何處置?」榮親王心裡是恨不得順應了百官,將她給伏誅!

  榮親王妃變了臉色,她一直都知道,榮親王最在意的只有自己,一切阻礙他的東西,他都會無情的掃除障礙!而他此刻目光沉沉的盯著她,眼底里殺氣驟顯,分明是想要殺她!

  「王爺,你不能殺我,我哥哥知道我死了,他不會放過你的!」榮親王妃並不蠢,知道擺出她的護身符。

  只要她大哥在余海,她便不怕。

  她死了,他大哥定不會輕易放了榮親王,一旦撤離余海,便會淪陷在秦驀的囊中。大哥能夠與秦驀的人相抗衡,憑藉的是他對余海的熟知。

  榮親王冷笑一聲:「你以為,大權面前,你哥會為了你出頭?」

  榮親王妃渾身一顫,臉色煞白,咬緊牙關道:「會不會為我出頭,王爺大可一試。」

  榮親王眼中墨色翻湧,宛如兩道尖銳的利刃射向榮親王妃。陰冷的說道:「不枉費你跟我多年,我的性子,倒是了解一二。」

  榮親王妃在他陰鷙的目光下,雙腿發軟,可她咬牙硬挺,不能服輸。一旦軟下來,榮親王定會要她的性命鋪路!

  「過獎,好歹也做了王爺近二十年的枕邊人。」榮親王妃嘴角扯出一抹僵硬的笑,一雙眼睛緊緊盯著榮親王,看著他眼底的墨色化去,提著的心落了下來。

  她就知道,榮親王不敢冒險。

  尤其是眼下緊要關頭!

  榮親王壓著眉心,此事很難辦。唯一能夠解決的辦法,便是依律處置。

  叩叩——

  門被敲響。

  「進來。」榮親王給榮親王妃使一個眼色,榮親王妃退到內殿。

  劉公公推門進來,佝僂著背,戰戰兢兢的說道:「王爺,外頭有人謠傳皇上已經駕崩,消息被您隱瞞下來,秘而不宣。有人揣測人皇上被您給謀害篡位……」

  「嘭——」

  榮親王拂袖將手邊的茶盞打翻在地上。

  劉公公心尖一顫,不敢躲,碎片飛濺,擦著他的臉頰而過,留下一道血痕。

  「燮郡王、顧閣老與蘇相等人求見皇上……」劉公公尖細的聲音越說越低,頭越垂越低,幾乎抵在地磚上。

  榮親王臉色猛地一沉,一掌拍在龍案上,勃然大怒道:「本王如何叮囑你?此事還需本王再重申一遍,要如何做?」

  「奴……奴才知道如何做。」劉公公面色一變,哆哆嗦嗦的退出去。

  還未走出打殿,便見錦衣衛統領進來:「王爺,燮郡王闖進興樂宮了!」

  「你說什麼!」

  「燮郡王硬闖進去,屬下們攔不住。」

  「廢物!」榮親王怒斥,發布施令,「燮郡王以下犯上,犯狂悖之罪,命令弓箭手包圍興樂宮。不肯伏誅,剿殺!」說罷,疾步去往興樂宮。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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