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生死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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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太子死了,消息頃刻間流傳出去。

  眾人心思各異。

  明帝得聞消息,當場氣得吐血,厥了過去。

  淮陰侯府聽聞到消息,淮陰侯與陳氏、褚明衍一同去往逍遙王府。

  他們到的時候,褚明珠手邊的小杌子上擺著瓶瓶罐罐,前太子躺在床榻上,褚明珠拿著娟帕細細為他擦面,爾後細心的為他重新敷上細粉、描眉,他想乾乾淨淨,儀容整潔的離去,她便全了他的這一點兒小心思。

  她動作極慢,極細緻,嘴角始終帶著淺淺淡淡的笑。

  宮裡來的人,被管家攔在外面,得褚明珠的吩咐再放進去。

  而淮陰侯府里的人,管家便不敢攔,直接讓他們進去。畢竟是王妃的親眷,定是商量王妃今後的去處。

  淮陰侯等人趨步入屋,薰香裊裊。內室昏暗,褚明珠纖細單薄的身體,宛如庭外滿樹經受風霜雨打的梨花,縱然風雨飄搖,依舊向陽,眉眼溫柔,蘊含著淺淡的笑意,並沒有顯出痛失所愛的悲慟。

  可他們卻覺得她的心空了,隨著前太子而去。

  褚明珠輕輕收筆,細細端詳太子的音容,柔軟的指腹繾倦的拂過他的臉龐,像是要將他的容顏一寸一寸刻在心裡,傾身在他冰冷的唇瓣上印下去。

  陳氏倒抽一口冷氣,只覺得褚明珠她的神智不清了。

  「珠兒……」

  陳氏呢喃地喚了一聲。

  褚明珠聽到屋子裡的動靜,扭動著僵硬的脖子,側頭看見身後的神情各異的三人,嘴角扯出一抹溫順乖巧的笑:「你們都來了?」

  陳氏覺得褚明珠臉上的笑容極為刺目,心中說不出來的滋味。這是她親生的女兒,她這般模樣,如何不心疼?送進東宮的時候,她曾問過她的意願,並不抗拒,溫順的答應了,就如眼前這一抹笑。

  如今恍然回顧當初,陡然發現她這是心死如灰,並非她心甘情願,而是因為他們是她的父母,她不會也不願拂了他們的心意,她別無選擇,答應了嫁給太子。

  命運弄人,太子愛上她,她也被太子感化。

  他們曾設想過的情景,為她鋪陳的後路,直到看見如今的褚明珠,終是明白那也不是她想要的。

  淮陰侯面對小女兒,心中極是愧疚,她這一生的歡樂就此終結了。

  昨日褚明珠回到府中向他們說了許多關於太子的好,臉上的笑容極為真切,帶著小女兒家的嬌俏。原以為事情落幕,她與太子回封地,度過餘生。

  哪裡知曉,太子便沒有想過要活下去。

  淮陰侯心中感慨萬千,太子從小便被灌輸儲君的思想,皇權是他的執念,刻入骨血。一旦信念坍塌,便沒有支柱能夠支撐著他活下去。他的生母已經逝去,他將心中的最柔軟給的那一個女人,曾經背叛他,這一條條都成了壓垮他的稻草。

  生無可戀罷?

  「夫君他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現在睡沉了,未能迎接你們。父親、母親,你們莫要生氣,他心中很敬重你們。」褚明珠握著太子的手,輕聲細語,似乎怕吵醒了太子。

  陳氏再也忍受不住,淚水奪眶而出。

  「珠兒,你醒一醒,母親……」陳氏想要喚醒褚明珠,被褚明衍制止住:「母親,珠兒如今的狀況,她心中太悲苦,才會不願意相信逍遙王逝世的事實。」

  喚醒她,會崩潰。

  褚明衍上前站在她的身邊,揉了揉她的腦袋,就如以往那般哄小姑娘的動作:「父親、母親不會怪他,王爺這一覺要睡的很長久,外面太亮了,他睡的不舒適,我們給他換個地方,可好?」

  對這個妹妹,褚明衍素來疼愛的緊。當初母親提議的時候,他便不肯答應,褚明珠勸服他,她說她喜愛太子。

  如今看來,何止是喜愛?

  褚明珠抬眼看著褚明衍眼底的濃的化不開的愧疚,抿緊了唇,盯著自己的小腹道:「哥哥,你說他是不是生氣我沒有給他生個孩子?我們有個孩子,他便捨不得睡了。是麼?」

  褚明衍緘默無言。

  褚明珠笑了:「他肯定不會喜歡孩子,他喜愛清靜,孩子這般吵鬧,肯定不會喜歡。」說到最後,輕輕搖了搖頭,否認這個念頭。

  淮陰侯道:「珠兒,你母親這幾日留下來陪你,之後你要住在王府或者回府,都隨你的心意。」

  「夫君在哪裡,我便在哪裡。」褚明珠搖頭:「我已經不再是褚家的人了。」

  「珠兒!」

  「噓!你們吵到他睡覺了,快些離開罷。」褚明珠將管家喚進來,吩咐他將淮陰侯幾人請出去。

  陳氏受不了褚明珠如今的模樣,崩潰的說道:「珠兒,他死了!他將你拋下了,你醒一醒,別自欺欺人了!母親錯了,做錯了,你要如何,母親都答應你。」陳氏緊緊將褚明珠抱進懷中。

  褚明珠臉色陡然一變,劇烈的掙扎,將陳氏狠狠推開:「你胡說!他沒有死,他不會拋棄我。他答應我一同回封地,周遊列國,他怎麼會死呢,他從不曾在我面前食言。只是睡了,他就是睡著了,你們為什麼不相信我!」

  「珠兒……」

  「出去,你們都出去!」褚明珠情緒激動,推搡著站在她身邊的褚明衍,嘶吼道:「出去!都出去!」

  嘭——

  門合上,褚明珠背靠在門扉上,臉上的血色盡褪。他們的一言一語,都像一把鈍刀子磋磨她的心,痛入骨髓。蘊含著水霧的眸子,望著床榻上的人,眼底空洞,毫無焦距。她的靈魂都似被抽走了,只剩下一個軀殼。

  緩緩走向床邊,呆呆的蹲在床踏板上,喃喃自語:「你是拋下我了,昨夜那杯酒,為何不給我喝了?你不是恨我麼?為何不將我一同拉下地獄!為什麼?你說啊……為什麼要收手……」褚明珠情緒激越,推搡著太子幾下,趴伏在床榻上痛哭流涕。

  「我說過的,無論你去何處,都休要丟下我。你答應了,別走的太遠,我會找不到你……」褚明珠將臉埋在他的手心裡,滾燙的淚水也化不去他身上的冰寒。

  ——

  淮陰侯等人並未離去。

  他們過來,一個是看褚明珠的情況,另一個則是安排太子的身後事。

  宮裡的人,得明帝的口諭,亦是來張羅他的身後事。

  管家將兩方人安置在花廳里。

  直到暮色四方,主院裡依舊沒有任何的動靜,再拖下去,宮裡的人無法回去復命。

  管家無奈,只得去催促褚明珠,能否將太子暫且入殮。

  敲門,並未等裡面應聲,管家推門而入,看清楚裡面的情況,腿一軟,撲通跪在地上。

  清風透過窗欞吹拂進來,一雙穿著大紅繡如意圖紋的繡鞋,在空中來回晃蕩。

  「來人,王妃自縊了!」

  褚明衍慌張的進來,便看見褚明珠身著一襲火紅的嫁衣,畫著精緻的妝容,卻算不得好看。投繯自縊,死相算不得好。

  抱著她取下來,人已經沒有了生息,身上的餘溫漸漸消逝,點點寒氣將她身上的溫度吞噬殆盡,一片冰冷。

  褚明衍手指顫抖,輕輕拂過她的面容,直到恢復原樣,方才罷手。

  陳氏進來,一眼分辨出褚明珠穿的是太子送去府邸給她的嫁衣,只是她並未穿,成親的時候穿的是宮中送過去的嫁衣。

  她臉上的妝容,太子曾為她描畫過的模樣。

  陳氏再也受不住這刺激,昏厥過去。

  他們的喪禮辦的極為簡單,太子留有遺書,他這短暫的一生,為皇權所束縛,死後不希望再葬進皇陵,這一世留有太多太多的遺憾,這個世界他還未曾好好看過,只望褚明珠將他火焚了,灑進護城河裡,隨著奔騰不息的水流留到盡頭。

  太子生前並無親友,樹敵太多。他的立場,所做下的事情,並不曾後悔過,重來一遍,他亦是如此選擇。

  褚明珠太了解他,他定然不希望自己的仇人,弔唁祭奠。便在後半部分要求淮陰侯不必辦喪禮,將她與太子的遺體焚化,合在一起,灑進護城河。

  褚明衍按照褚明珠的遺言行事,陳氏並不曾出面,只是在火焚的那一日,去往國寺里跪了一日。那一盞她為褚明珠點的長明燈,『噗』地熄滅了。

  陳氏崩潰痛哭,褚明珠的一生,被她所毀。

  她將如何原諒自己?

  長生是如此,褚明珠亦是如此。

  她心裡恨!

  卻無處可恨!

  從最開始選擇這一條路,即便鮮血淋漓,白骨高築,也無法回頭,不能回頭。

  陳氏自此病倒了。

  謝橋每日都來,陳氏的病不見好,也不見加重。

  她是心病,活著,只是心中憋了一口氣,她想看最終的結果。

  外頭日頭高照,屋子裡卻是一片昏黑,窗戶透光的門扉,全部被厚重的帘布遮擋。

  陳氏見不得光。

  謝橋取了陳氏頭上的針,聽著她嘴裡囈語,喚著『珠珠兒』,心中百味陳雜。

  收拾銀針,謝橋為陳氏扶脈,輕輕嘆息一聲,將她的手放進被子裡。

  短短數日,陳氏由豐腴婦人,瘦成一把骨頭。她原本保養得宜的面容,比她實際年輕十幾歲,如今卻老的仿若老嫗。

  一雙蘊含著慈愛的眸子,而今只有一片灰白,半絲情緒也無。

  謝橋心情沉重,打開門走出來。

  褚明衍站在門口,聽到動靜,緩緩轉過身來。他變得愈發沉斂穩重,目光幽邃,深不見底,愈發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母親如何了?」褚明衍已經恢復身份,只是依舊不肯改口,認定淮陰侯夫婦是他的父母。

  皇上已經賞賜府邸,褚明衍未曾搬過去。

  「老樣子,心結未散,好不了。」謝橋如實道。

  褚明衍靜默,攏在袖中的雙手緊握,唇角動了動,要問的話,卡在喉中,吐不出來一個字。

  謝橋理解褚明衍此刻的心情,淮陰侯為了他鋪就這一條路,犧牲太多。

  前面怕泄露他的身世,便避世不出。

  他長成之後,模樣自然與小時候不同,方才准許他出現在人前。

  「談一談。」褚明衍指著不遠處的亭子。

  謝橋頷首。

  二人並肩而去。

  「你從一開始便知道自己的身世?」謝橋覺得氣氛太沉悶,便挑起話頭,側頭看向褚明衍。他下頷緊繃,眼睛裡一片漆黑,如同一團化不開的濃墨,令人無法看清他此刻的情緒。

  褚明衍苦笑一聲:「不知。」壓制在心裡的情緒翻湧而出,全部化為悲酸湧向眼中,水光在眼底一閃而逝:「我小時頑劣,父親擔憂我得知真相,會藏不住泄露出去,招惹禍事。師傅認為身兼仇恨,會令人亂了心智,學無所成,並不贊同我得知真相,直到學有所成,方才告訴我。」

  謝橋脫口而出道:「蘭陽……」

  褚明衍皺了皺眉,沉默片刻,方才道:「父親憂心旁人會懷疑我的身世,榮親王有意與淮陰侯府結親,父親便順勢而為。」

  謝橋心口一滯,所以是為了掩蓋他的身份,同意結親。

  褚明衍仿佛洞悉謝橋心中所想,淡然道:「榮親王所做的事,父親一直都知道,所以才會將主意打在他的身上。至於蘭陽,她的確無辜。」

  淮陰侯眼中,只是一個婚約的名聲罷了,與鎮國公府一百來條人命想比,十幾萬將士的性命相比,算不得什麼。

  謝橋搖了搖頭:「你多想了,至少你當初真心相待過她,並非是有目的的接近。」對蘭陽來說,心中稍稍好受一些。

  「並不重要了。」褚明衍的視線落在一處,冷然的面容,稍帶著一絲溫度,眉眼漸漸柔和。

  蘭陽得到她的幸福。

  而他也找到能夠相伴一生的人。

  謝橋覺察到褚明衍的異樣,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便見一道纖細窈窕的身影,淡藍色的長裙,在她身後的日光下,顯得修長輕盈。一頭漆黑長髮簡單綰著髮髻披散,在清風中輕輕飄拂,宛如一縷輕煙一般縹緲出塵。

  陸貞兒手裡提著食盒,分花拂柳而來。瞥見亭中二人,唇畔浮現一抹笑意,腳步輕盈,轉眼便站在亭外:「玲兒尋你們用膳,都找不到人,竟是在這亭子裡。」清泠泠的眸光落在褚明衍的身上,語氣份外輕柔:「飯菜快涼了,你帶著表妹去用膳。」

  褚明衍頷首,看向謝橋道:「今日在府中留膳?」

  謝橋並未拒絕,示意他先走一步。

  她心中疑惑,不過表了千里的關係,為何淮陰侯會對她這般好?

  縱然兩府關係來往密切,可中間也空白了十幾年。

  不該待她這般親切。

  之前她誤以為是因為秦驀的緣故,可如今看來,卻不像是,仿佛他們的關係很親近。

  只是,這些話陸貞兒來了,便不好問了。等褚明衍離開,謝橋這才看向陸貞兒:「身體不適?」

  陸貞兒臉上的笑容淡了,望著褚明衍離去的方向,輕輕搖了搖頭,只是府中出了事情。

  「我母親近來因為姑姑的事情,與父親吵鬧,父親將姑姑送去別院裡,安生了一段日子。這幾日,父親時常晚歸,母親發現他每日在別院留很晚,便又鬧將起來。」陸貞兒揉著眉心,自嘲的說道:「旁人的主母都是為著妾侍吵鬧,我家中卻是相反。」

  謝橋聽著她隨口說的話,微微一愣,打量著她的神色,並無異樣。暗忖道:莫不是她不知道,太傅對陸芷柔有亂了人倫的非分之想?

  心中如此想,謝橋斷然不會將這沒影兒的事道破出來。

  「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便是將你姑母送出京城,莫要讓你父親知道去處。」謝橋覺得陸芷柔的神智時而清醒,時而混沌,說明太傅對她的影響極大。離開京城,說不定於她養病有益處。

  陸貞兒苦笑一聲:「父親不會答應。」如果這般容易送走,母親早已將人弄走了,何須留到此時?

  而今,因為姑母的緣故,母親待她極為冷淡,甚至有時見都不願見。

  謝橋總覺得陸芷柔留下,是一個隱患。陸貞兒拿不定不注意,畢竟是太傅府中的家務事,她的身份到底是遠了一層,不大親厚,有些話說多了,令人心生不喜。

  「你如今是王妃,今後的身份更會不一般。府中讓人抓到把柄生事的事情,今早處理的好。」謝橋言盡於此,陸貞兒往不往心頭去,她便管不著了。

  ——

  謝橋用完膳,離開淮陰侯府。打算回府,明秀將藏在袖中的邀請帖遞給謝橋。

  「輔國公府送來的。」

  謝橋腳步一頓,目光在邀請貼上一掃而過。

  並沒有去接的打算。

  明秀道:「二夫人的帖子。」她多少知曉,謝橋對輔國公府生了罅隙。

  謝橋接過帖子,翻看一眼,合上隨意扔在馬車上。

  明秀問:「回府?」

  「輔國公府。」

  明秀心想郡王妃在面對親人,心還是太軟。

  分明是做好日後不會如何來往的準備,柳氏遞來邀請帖,不知提了什麼,一點猶豫也無便欣然前往。

  馬車停在輔國公府門口。

  輔國公府門口站著柳氏的兩位婢女,見到郡王府的馬車,其中一位歡喜的進去通報。

  另一位迎上來,臉上帶著笑,聲音清甜的說道:「郡王妃,您可算來了。夫人將帖子送出去,便坐立不安,生怕您不來,這不午膳也吃了一兩口飯。喜兒的名字都改了,夫人給取名叫喜鵲,剛剛進去報喜了!」搬著木梯放好,與明秀一人一邊的扶著謝橋下來。

  領著謝橋往福利去,一邊嘰嘰喳喳的說著這些天兒的瑣碎事,皆是與謝橋有關。

  柳氏給常樂請了平安符,給她縫製了小衣裳之類。

  謝橋只露著淡淡的笑,並未回應。

  說話間,已經到了二房。

  柳氏坐在太師椅上,心情愉悅,招手讓謝橋坐在她的身邊:「你祖父祖母的事,你父親與二叔丁優,我們打算回一趟祖籍。」

  謝橋斂目不語。

  柳氏今日送出帖子,並未沒有信心謝橋會來。她來了,說明她心中並未打算與他們不相往來。便打定主意,將那日容譽做的混帳事,掰扯給謝橋聽。

  「你二叔將你當作自己人,這才隨意了些,不曾顧及你的感受。他這個人,嘴拙,不會說,使得我們因著你三叔而生了罅隙。」柳氏滿面殷切之色,眉頭緊鎖,生怕謝橋不能原諒:「華姐兒,你若信得過二嬸娘,你便信我這一回,你氣二叔,也莫要一竿子將我們這一船人打翻。他做的混帳事,我也不為他說話,咱們今後不理會他,可好?」

  謝橋『噗嗤』一聲,笑道:「二嬸娘,我並未與你們置氣。只是心裡想明白一些事,有一些事又想不明白,過不了心裡那道坎。二叔他那般做,有他的想法,畢竟與你們相比,我只是他的侄女而已,我不能夠奢望他會先考慮我的感受,而棄你們與不顧。」

  柳氏怔然,一時不知該如何說。

  「舅舅與舅母,為了我而提前暴露出表哥的身份,犧牲了表妹。雖然早晚會有一日會揭露,可終究是因我而起,以表妹的性命畫上句點。我並未因此而感到高興,他們固然還有其他的因素與考量在裡面,可我與珠兒相比,這一層關係隔得太遠了。最後的目地達成,可在他們心中造成的創傷,卻是一輩子都無法痊癒。」

  正是因為如此,謝橋陷入了矛盾之中。

  容譽為了更親近的人,捨棄她。

  而淮陰侯府為了她而捨棄更親近的人。

  兩相比較,她寧願做那被捨棄的。

  犧牲掉自己的兒女,促就別人的大業。淮陰侯於朝廷來說,是赤膽忠心的好臣子,他忠於先帝。對於兒女來說,卻不是一個好父親。

  想通了,她便來了。

  可說到底,心中仍舊是介意。

  她很矛盾,可卻無法化解。因為她知道,只要不涉及自己親近之人的性命。她站在容譽的角度,她會揭露,而非隱瞞。

  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她理解,卻不能諒解。

  柳氏神情忽而變得怪異,嘴角翕動,仿佛想要說什麼,最終卻是什麼也未曾說,端著茶杯,前啜一口,將到喉邊的話吞咽進去。

  「我不知淮陰侯抱著何種心情,用自己的子嗣,換取成王活命的機會。」謝橋做不出這樣的事情來,她會去救,卻不是用這種方式。

  柳氏皺緊了眉頭,「並非你所想,長生生來有疾,說來也巧,他發病那一日,正巧宮中出事。他是斷了氣的,淮陰侯用他的遺體,換出成王。」見謝橋百思不得其解,嘆道:「淮陰侯……是你母親的庶兄。」

  「您說什麼?」謝橋心中震驚!

  「你外祖父帶兵出征,他還未成親。鎮國公府只有他一個男兒,你曾外祖母讓他娶親,他此去不知生死,不願誤了別的小姐一生,便挑了身邊伺候的丫鬟,開臉給你外祖父,讓他留下一個子嗣,即便出了意外,也不會讓鎮國公府斷了香火。大抵是武夫出身,對出身並無門第之見,他許諾若是能夠平安歸來,便迎娶了那位婢女。可惜是一個福薄的人,未能活下來。生產的時候,是寤生,引起血崩而逝。」

  「你外祖父半年後,凱旋而歸,最後一面都未曾見過。許是你曾外祖父,覺察到鎮國公府,功高震主,日後會令新帝不容。恰好前老淮陰侯的獨子,自小便體弱,新婚幾月後,未能挺過來,並無子嗣留下。當初因為關係親近,老淮陰侯與老鎮國公一合計,便將孩子過繼過去,也算給雙方留了一息香火,兩府便相互扶持。」

  柳氏心生感慨,老鎮國公料事如神,鎮國公府明面上並無子嗣,依舊不被明帝所容。

  「容華,淮陰侯選擇這一條路,不止是忠誠。」更是為了冤死的英魂,想還他們一個清白。

  只是,最後卻被因為她的出現,徹底打亂了淮陰侯的計劃。

  謝橋久久無法回過神來。

  「您是如何得知?」謝橋的聲音低沉,如果這是屬實,那麼當初過繼過去,定然會掩人耳目,不會讓世人知曉這個孩子出自鎮國公府。

  「你母親的屍骨是我收的,淮陰侯那時候找來了,問你的下落,那時候並不見你的遺體,他便以為我是防備他,不肯說出你的下落。他逼問的緊,我心中生疑,反倒詐出他的身份。我當時以為你死了,便如實告訴他,自此便沒有了來往。」柳氏眉眼帶笑:「他也是太過心急你,這才會失了理智。你母親被他們逼死,擔憂你過的不好,哪裡想過會對你下死手。」否則,以淮陰侯的心智,她如何詐出來?

  謝橋難以消化這些消息,神色恍惚的走出柳氏的院子裡,微風拂面,謝橋陡然清醒過來,腦中迴蕩著柳氏最後說的那句話。

  ——你的曾外祖母與老淮陰侯夫人是姐妹,這中間隔了兩輩,若非這一層關係,哪裡能有這般親厚?

  謝橋神思複雜,那麼這般說來,淮陰侯便是她嫡親的舅舅了?

  淮陰侯那時候能夠在情急之下道出這身世,其中也篤定了柳氏不敢聲張出去。

  何況,李氏有恩於柳氏,柳氏能夠在那種情況為李氏收屍,足以說明並非忘恩負義之人。

  當初她心中疑惑,只不過是一個表舅而已,怎得就待她這般親切。

  「大姐姐。」容姝自長廊轉出來,見到謝橋,迎了上來:「你今日怎得來了?」

  送謝橋的喜鵲道:「三小姐,夫人請大小姐過府,商議回祖籍一事。」

  謝橋道:「你一同回去?」

  容姝道:「不回,酒樓事情多,我走不開身。」

  「你的親事蘇相那邊如何說?」

  「父親說父母尚在,我為孫輩,只須守孝一年。蘇相便將婚事推延到明年春闈之後,恰好一年,蘇璃的功名也個說法了。」容姝最後一句話,用的是蘇相的原話。

  謝橋不禁莞爾:「蘇璃沒鬧?」

  容姝白皙的臉瞬間通紅,蘇璃自那日之後,每日遣人送精緻的素菜,換著口味,生怕她吃不慣素食。可卻是不敢露面,大抵是那一日太過尷尬。

  「他不敢鬧。」容姝嘴角含著笑。

  謝橋見她如今這摸樣,便知曉是十分滿意蘇璃,也便放了心:「蘇璃是個值得託付的人。」

  容姝送謝橋出府,遠遠地便聽見了蘇璃與人在起爭執。

  兩人面面相覷,快步走出府外。

  蘇璃像一隻鬥雞,警惕的盯著秦隱,顯然擔心他此行不懷好意。

  秦隱袖手而立,絲毫未將炸毛的蘇璃放在眼中。只是皺著眉頭,望著大門口的兩輛馬車。

  謝橋順著秦隱的視線望去,只見丞相府那輛馬車,極盡囂張的方式,霸道的橫擋在輔國公府,將秦府的馬車別在角落裡。

  蘇璃那輛馬車的馬,鼻孔放大,居高臨下的對著秦隱的那匹馬噴氣。

  如同蘇璃一般盛氣凌人。

  示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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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薦好友文《八塊八:高冷總裁帶回家》文/陳小笑

  不小心把前男友的哥哥給睡了,怎麼辦?急,在線等!

  熊寶貝要哭了,生平第一次上俱樂部找「少爺」,竟然誤惹上了羅市第一黃金單身漢,男神榜排行第一的於家大少,貨真價實,金閃閃的天價總裁於少卿。

  「帥不帥?如果比前男友還帥,那就把男友哥哥發展成現男友啊!」

  熊寶貝偷瞄了眼身旁帥得慘絕人寰的男人,啪嗒,口水滴了下來——

  BUT,發展成現男友,倫家,HOLD不住啊!

  最終,熊寶貝留下8塊8補償費,逃之夭夭。

  本書由首發,請勿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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