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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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橋翌日早早起來,看著明秀捧著一堆書信進來,全都是大夫將自己的疑問。

  謝橋只去了兩次醫館,一直沒有時間再去。

  她用完早膳,一封封書信拆開,回復過去。

  一直忙到晌午,仍舊還有一堆書信,謝橋扶著腰,揉揉肩背,覺得有些事情書信上說得不大明白。

  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即便教了,如果不加以鞏固,只怕他們也會忘了。

  謝橋本就打算有孕之時,便給他們授課。

  她並不急,一件一件,一樁一樁慢慢開始。

  她得說服秦驀,兩天去一次醫館。

  半年為期。

  那時候孕晚期,她便安心在府上待產。

  明秀卻是說:「郡王妃,您何不收一個親傳弟子,留在府中,您親自傳授,再讓您的弟子傳教旁人。一來不必四處走動,二來也寬郡王的心,兩全其美。」

  大著肚子往外跑,郡王的心也掛在嗓子眼。

  謝橋也知道這是目前最好的法子,可是短期間內,她如何找到合適人選?

  天賦異稟,難得!

  「我知道了。」

  她今後會留心。

  明秀伺候謝橋用膳,用完膳,端著茶水給她漱口。

  謝橋繼續處理那一堆信。

  大體都是有底子的大夫,接受得很快,學起來的進度,比她想像中好很多。

  謝橋仔細看過,想從中挑選出合心意的人,來府中傳授。

  事情處理完,有幾個中意的人。

  謝橋靠在椅背上,按著酸脹地腰背,明秀端著一杯茶水過來,謝橋捧在手裡淺啜一口。

  「郡王妃,姬小姐來了。」藍玉進來通傳。

  謝橋一怔,姬瑜與姬恆一同回京城了?

  「請她進來。」

  謝橋起身,坐在榻上,明秀捧上茶水放在四方小几上。

  姬瑜穿著銀紅菊花紋樣領子粉色緞面交領長襖,進來望著地上鋪著上好氈毯,垂目望著腳上站著細泥的繡花鞋,走過不去,脫掉繡鞋也不是,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明秀拿著換的繡鞋放在姬瑜腳邊,姬瑜換好鞋子,坐在謝橋的對面。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看不出孕身。抿著唇,頗有些難以啟齒。

  謝橋盈盈看著她,面色平靜,並不催促她。

  看著謝橋沉靜的模樣,仿佛洞悉一切。姬瑜深吸一口氣,咬了咬唇瓣,擠出幾個字:「我有孕了。」

  謝橋放下茶杯,「你要生下來?」

  姬瑜苦笑一聲,嘴角透著淡淡的譏誚:「果真瞞不了你。」那一夜飲了一點酒,犯下大錯。

  不但辜負表哥,還丟了父親的臉面。

  自己也無法自處。

  「表哥也知道,我沒臉留在常家,可表哥說他並不在意,不肯休離。」姬瑜手中的錦帕絞擰成麻花,細如蚊蠅道:「我與表哥並無夫妻之實。」

  謝橋驚訝地看向她:「你舅母與舅舅可知?」

  姬瑜點了點頭,面色隱隱泛白。

  這也正是她覺得奇怪之處,分明知曉她有孕,且不曾與表哥同住一屋,他們卻是什麼都不說,好生照料她。

  可舅舅、舅母待她越好,她便越發愧疚。

  「我不想生下來。」姬瑜做錯了,表哥不介意,她心中介懷。既然不願意與她散了,想與她好好過日子,她不能讓常家給別人養孩子。「我與鄭亦修是不可能,他母親開始便瞧不起我的出身,如今我已經與人成親,她定然不會接納我。」

  謝橋皺了皺眉,常家是個什麼情況,她不清楚,也不好做判斷。

  但是,尊重姬瑜做的決定。

  「我給你藥,你自己考慮考慮。」謝橋親自去藥方配藥,拿給姬瑜。

  姬瑜不想走漏消息,便來找謝橋。還有便是為了蘇素馨一事而來,不禁嘆道:「我不知素馨如此仇視你,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認為是你害她的孩子。如今被囚禁在燕王府後宅,太過慘烈,身上的傷有太醫處理,但是不見好,反反覆覆,折騰下去,只怕命也會丟了。」

  謝橋不做聲,等著姬瑜繼續說。

  「我想著當初我們之間的情份,你能不能救救她?經歷這般多的事情,她知道悔改。」姬瑜回到京城,聽聞蘇素馨的事情,便去見她了,太過悽慘,不忍心,便替她求情。

  謝橋面目冷清,涼薄道:「姬瑜,我不是個大善人,氣度也不如你想的那般寬厚,且錙銖必較。」

  「她已經得到報應……」姬瑜下意識的反駁。

  謝橋輕笑一聲:「既然是報應,我解救她了,她還算遭報應麼?」

  「容姐姐……」姬瑜怔愣的看著謝橋,吶吶道:「你變了。」

  「並非我變了,而是你不曾了解我。姬瑜,我不如你想像的那般大度。我寬恕她,你能保證她不會報復我?」謝橋不會給自己的仇人留有任何反撲的餘地。

  姬瑜皺緊眉心,嘆道:「我逾越了。」

  謝橋搖了搖頭,誰又能想到,會與蘇素馨為敵?

  世事難料。

  姬瑜擔憂地說道:「我擔心你對付蘇素馨,丞相那邊……」

  「丞相是明白人。」謝橋早已給過丞相警示,想必他也領會到她的意思,既然不曾將常青樹送回來,代表著對二人結盟一事,心照不宣。

  姬瑜不懂這些,但是謝橋既然如此說,那麼便是丞相不會因為蘇素馨與她的個人恩怨,而對謝橋進行打擊報復。

  姬瑜總覺得屋子裡氣氛微妙,許是她替蘇素馨求情的緣故,也不好留下來。與謝橋說幾句話,便離開了。

  謝橋目送姬瑜離開,凝眉沉思。

  明秀撇嘴道:「姬小姐怎得如此沒有眼色,蘇素馨恨不得讓您去死,落得如此下場,也是活該。那樣的人,就是死腦筋,一根筋到底,轉不過彎來。即便您饒了她,指不定心中得意,認為您是被形勢所逼,忌諱丞相才罷手,還不知又會生出多少么蛾子。」

  隨即,心裡又嘀咕,姬瑜如此優柔寡斷,才會陷自己到如此處境。

  不果斷。

  心裡愛慕著鄭亦修,就不該嫁進常家。

  嫁進常家,好好侍奉夫君,便不能再有二心。

  謝橋斜睨明秀一眼,皺眉道:「她與蘇素馨關係極好,你不能因為她求情,而對她生出偏見。她若是迎合我,對蘇素馨落井下石,說明她品性有問題。」

  明秀不以為然。

  謝橋笑罵道:「牛心左性。」

  明秀不滿道:「奴婢這是忠貞,對您,有一顆赤誠護主的心。」說到此處,明秀想起半夏,情緒低落地說道:「郡王妃,半夏她該回來了麼?」

  謝橋搖頭:「不急。」

  明秀還想多說什麼,觸及謝橋嘴角笑容隱去,便不再多言。

  謝橋並非是刻意懲罰半夏,而是半夏留在廚房,她安心。

  郡王府,並非固若金湯。

  蘇素馨將人參送進來,明知她不會食用,仍舊送了,說明郡王府有二心之人。

  她有孕,不能出半點差錯,所以藉機將半夏送到廚房裡。待她生產之後,再將人調回來。

  ——

  姬瑜拿了藥,不曾回杏林巷常家,而是去了西伯府。

  回到屋子裡,自袖中拿出一小包藥,放在桌子上,坐在一旁發呆。

  落胎,她如今最好的選擇。

  可真的到這一刻,姬瑜卻是捨不得。

  伸手撫摸著小腹,已經有一點點兒的凸起,並不明顯。

  姬瑜心下一狠:「彎月,給我煎藥。」

  彎月推門進來,拿起桌子上的藥,疑惑道:「小姐,您病了麼?」

  姬瑜張了張嘴,喉嚨被哽住,吐不出一個字,輕輕點頭。

  彎月立即去煎藥。

  姬瑜目光虛無的盯著窗子,父親的話,一遍一遍在耳中迴響。

  眼中水光一閃而逝,唇邊掠過一抹諷笑,她可不就是在作踐自己。

  當初顧及府中顏面,不肯悔婚。

  如今她做出這等醜事,不沉塘這命都是撿的。

  其他,還能有何奢求?

  不知坐了多久,暮色四合,屋子裡一片昏暗,影影綽綽。

  彎月端著藥進來,擺放在姬瑜跟前,點起燭火。

  「小姐,藥熬好了。」彎月示意姬瑜趁熱喝了,淺笑道:「姑爺聽聞您回京,來接您了。」

  姬瑜一驚,碰上藥碗的要微微一顫。眼底閃過決絕,心一橫,端著藥往嘴裡灌去。

  「小瑜。」常序推門而入,看見姬瑜端著藥碗,面色一變,大步跨來,奪去她手裡的碗,嚴肅說道:「小瑜,你如何能做傻事?」

  「表哥……」姬瑜面色慘白,想要去奪回藥碗,常序將藥潑在地上,面色陰沉地說道:「姬瑜,你何故不信任我?孩子如今已經三個月,是一條性命。雖然不是我的,我會待他如親生。」

  姬瑜掩面哭泣。

  常序將姬瑜摟在懷中,安撫她道:「我不止是你的夫君,你也喊我一聲表哥,不管他的父親是誰,與我也是有血緣。」

  姬瑜聽著他寬慰的話,心中愈發難過、自責。

  「你嫁給我不得已,我知曉你心中有孩子的父親。你做錯事情,心中覺得虧欠我,想要與我和離,是對我好,可你何時為你自己想一想?姑母早逝,姑父他風流不羈,給你疼愛甚少,母親、父親向來喜愛你,將你當作他們的孩子,你又不曾做下傷天害理之事,如何不能原諒?」

  「是,我該與你和離,成全你與孩子的父親。你可有想過,你之前與他有婚約,他的母親便對你不喜,姑父也曾鬧上門,心中只怕對你更加不喜。如今情況比之前還要糟糕,你與我是清白,可是誰會相信?即便信了,你也曾嫁做他人婦,有礙聲譽,只怕沒有好日子過。」常序滿面憂愁,苦口婆心道:「孩子如今大了,你落胎傷身。」

  「表哥……」姬瑜雙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襟,淚水成串落下來。

  「小瑜,你相信我,相信父母親,他們待孩子,會如同親孫兒。」常序指天發誓。

  姬瑜捂著他的嘴。

  「留下孩子,可好?」常序目光堅定,看著姬瑜動搖,微微一笑:「小瑜,你心地最善良,如何會忍心結束這一條性命。」

  姬瑜心中的確不舍,常序這一番話,給她留下這個孩子的決心。

  半晌,點了點頭。

  常序高興的鬆開姬瑜:「父親已經給孩子開始起名,你若不要這個孩子,他們會很失望。」頓了頓,常序握著姬瑜的雙手,一字一句,鄭重地說道:「你不可告訴孩子的父親,這是他的孩子,他是我們的孩子,常家的,知道麼?」

  姬瑜咬唇,含淚看著常序:「表哥,我已經告訴他了。」

  常序面色微微一變,目光沉鬱。

  姬瑜無措地絞著錦帕。

  常序道:「我會告訴鄭亦修,你記錯了,你自莊子上回去後,我們同房了。」

  姬瑜心中掙扎,常序處處為她著想,她不能不顧及常家的臉面。終於,點頭道:「好。」

  常序叮囑道:「你早些歇息,我回去了。」

  姬瑜拉著常序的手,赧然道:「表哥,天色已晚,你今夜便留下。」

  姬瑜心中拿定主意,常序為她做到這個地步,她不該徘徊不定。不被長輩祝福的姻緣,並不能長久、幸福。既然已經辜負鄭亦修,便不能藕斷絲連,心中拿定主意,留下常序。

  常序一怔,眼底逐漸浮現一抹笑意,湊到姬瑜耳邊道:「我非聖人。」

  姬瑜茫然。

  常序無奈道:「你以為人人都是柳下惠?」

  姬瑜臉色瞬間通紅。

  常序自袖中拿著銀票放在姬瑜手中:「西伯府是你娘家,姑父不事生產,掌家的是二嬸,你住的時日長久,便略表心意。」

  常序體貼周到,姬瑜嫁給他,日子會極好過。

  二嬸娘並不計較,可那是一回事,她的心意又是另說。

  常序不留下,姬瑜將他送出府。

  回來的時候,碰見秦驀,他身後跟著鄭亦修。

  姬瑜急急避開。

  鄭亦修擋在她前面,望一眼遠去地常序,看著她眼圈發紅,關懷的問道:「他不肯和離?」

  姬瑜側身避開他欲撫上她眉眼的手,低垂著頭,「鄭亦修,今後不必找我了。」

  鄭亦修眸子一緊。

  「你母親會同意你娶我麼?」姬瑜抬頭看著鄭亦修,他俊美的面容染上風霜,略顯憔悴。專注注視她時,冷漠的眸子裡會有一束光。如今,那雙眼睛裡,一片黯淡。

  「姬瑜,我會說服,她若是不同意,我們便在南陵不回來……」

  姬瑜打斷鄭亦修的話:「我不能一輩子名不正言不順,等你母親百年歸壽之後,再回京城。」

  「你有我們的孩子,她定會答應。」鄭亦修心中發慌,覺得姬瑜他越來越看不透,離他越來越遠。

  姬瑜道:「不是你的孩子。」

  「不可能!」

  「我記錯了,心中有一絲痴戀,所以騙自己這個孩子是你的。其實不是……」姬瑜忍住鼻子的酸澀,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我離開莊子後,與他同房了。」

  鄭亦修面色大變。

  姬瑜趁他失神,快步離開。

  鄭亦修回神,追上去,秦驀冷聲道:「莫要忘了正經事。」

  鄭亦修止住腳步,跟著秦驀,去往書房。

  書房內,西伯昌已經等候多時。

  見到秦驀與鄭亦修,起身相迎:「大哥外出,還需等上片刻。」

  秦驀皺眉。

  西伯昌也為難,他那個大哥素來不著調,囑咐他今兒個莫要離府,他嘴上應得好。

  他一走,轉身便出府去了。

  「藍星,將人請回來。」秦驀雲淡風輕。

  西伯昌卻分明聽到那個『請』字,音色要重幾分。

  嘭——

  藍星還未出去,門扉被姬恆撞開。嘴裡囔囔道:「肉糙皮厚,碰一下便不得了,多金貴似的,還以為自個是黃花大閨女!」碎碎念著沈氏,陡然見到屋子裡的人,姬恆癟著嘴,不悅道:「你怎得找上門來了!」

  秦驀見他手指正指著他,薄唇緊抿。

  「就是說你!奪妻之仇,還沒算呢!你是見我打不過你,所以三番兩次在我面前瞎晃顯擺?」姬恆又提起謝橋那一茬,南陵之時,他便不待見秦驀,這人厚顏無恥,威脅他。

  秦驀面色一沉,發怒之際。

  西伯昌連忙打圓場:「我大哥他就是一張損嘴,郡王莫計較。」

  姬恆倒一杯水灌下去,涼的,心涼半截,又聽聞西伯昌的話,全冷了。

  大剌剌坐在凳子上,翹著二郎腿,揚著下巴,傲嬌的說道:「我也是你長輩,不同你這不懂事的晚輩計較。小容華不嫁我為妻,認我做乾爹,你喊一聲來聽聽。我高興了,啥事都好說……啊……」

  秦驀劍眉抖動,袖擺拂動。

  嘭——

  姬恆四仰八叉倒在地上,捂著被秦驀擊痛的胸口,鬼哭狼嚎。

  一切發生在剎那間,西伯昌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

  看著兄長在地上打滾,眼角抽了抽。

  「再裝瘋賣傻,我成全你,日後便不用再裝。」秦驀冷冽地說道。

  姬恆立馬站起來,哪裡都得勁了。

  「說罷,找我何事。」姬恆心中不痛快,看著西伯昌請他們坐下。嘴一咧,秦驀坐下的一瞬,猛然將他的凳子踹開。

  秦驀後腦勺長眼睛似得,迤地的袖擺凌厲如刀朝後劈去。

  姬恆腿一痛,眉頭劇烈抖動,不動聲色收回,捂著美須趴在桌子上,若無其事盯著齊齊看向他的三人。

  「說啊,不是有事相商?」姬恆眨了眨眼,看著他們轉開眼,面色猙獰抽搐,痛得齜牙咧嘴。

  秦驀自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西伯昌。

  西伯昌拆開,原本輕鬆的面色,看完後,一臉凝重。看一眼秦驀,遞給姬恆。

  姬恆在看他看來的一瞬,臉色恢復平靜。隨意接過,瞟一眼,長嘆一聲:「你們委以重任給我,可我人生大事還未解決,哪裡分得出心思啊?」見秦驀臉色微微起變化,連忙正襟危坐道:「其實我就是有一個小小的要求,你們幫我將沈香惠那婆娘綁到我床上來,這事便成了。」

  「噗——咳咳——」西伯昌吞進嘴裡的茶水噴出來。

  「我這人是好酒色,寂寞空虛太久,不填充實,半道出岔子,你們不樂意見到吧?」姬恆心裡很是得意,誰讓秦驀有求於他,還在他面前囂張的不得了。嘀咕道:「我外甥還是皇子呢!都大義滅親了,難道比起來這不算小小的要求?」

  「迎香樓花魁。」秦驀忍了忍,沒有將刀架在姬恆脖子上。

  「我娶沈氏,多少個花魁不都是我的?」姬恆想起沈氏不屑一顧的模樣,心裡頭來氣,忘恩負義!他可幫她不少忙,摸她一把如同剮肉,怎麼不和戲本一樣,喊他負責呢?

  「東西。」

  姬恆毫不羞恥道:「我滿腦子不可描述的東西,除此之外,其他想不起來。」

  秦驀倏然站起身。

  西伯昌慌忙攔住秦驀,「郡王,我大哥就是一個棒槌,你莫要與他計較。」

  姬恆瞪著西伯昌。

  「大哥,快去拿!」西伯昌頗為頭痛,大約正是他大哥不靠譜,所以先帝才會委以重任。

  姬恆起身去找,書房翻遍了,都沒有找到。

  西伯昌急了,這般重要之物,他豈能亂放?

  秦驀面色陰冷,「你仔細想一想。」

  姬恆目光突然落在書案下面,桌腳墊著灰濛濛,辨不清楚是何物地東西。突然跑過去抽出來,抖落灰塵,展開油包紙,露出一角明黃。

  「找到了!」姬恆將東西扔在秦驀面前:「還是我機智,我這書房遭過賊,這東西沒丟,誰想到我會去墊桌腳啊。」

  秦驀冷颼颼瞥他一眼,展開看完內容,收入懷中。

  西伯昌面色凝重道:「如今皇上聲望甚高,僅憑這聖旨,難以拉下台。」

  「我自有打算,你們只須配合。」秦驀拿到東西,看一眼鄭亦修。

  鄭亦修沉聲道:「大哥已經去余海。」

  「暫時不能輕舉妄動,時機並未成熟。」秦驀打算等余海收網,榮親王在余海勢力,盤根錯節,一旦京城動搖,余海那邊便不能掌控,是一大禍害。

  西伯昌點頭。

  姬恆正要開口,秦驀望過來,姬恆立即閉嘴。

  秦驀帶著東西離開。

  ——

  定國將軍府。

  鄭亦修自西伯府離開,回到將軍府,向定國將軍,回復今日在西伯府的事情。

  定國將軍聽到先帝的另一道遺詔在姬恆手裡,不由笑道:「皇上只怕千算萬算,未曾料到東西在姬恆手中。」

  皺了皺眉,「當年我記得皇上當年對姬恆起疑,派錦衣衛曾夜探西伯府,不曾找到東西,又因姬恆的脾性,打消疑慮。」

  「墊桌腳。」

  定國將軍一怔,隨即撫掌大笑:「也只有他才會做出這等事。」說到此處,定國將軍嘆息道:「不知你大哥可抵達余海。」

  鄭亦修沉默片刻,忽而,開口道:「余海此行危險,父親,我換大哥回來。」

  定國將軍苦笑:「這是他的使命。」

  已經娶了納蘭清羽,人選如何還能換?

  「你也有其他安排。」定國將軍看著鄭亦修,如何不知他為何突然想要去余海:「你留在京城,聽從郡王差遣。」

  「是。」

  「保他性命無憂。」

  「兒子盡全力。」

  定國將軍面色嚴肅:「不是盡全力,你死,他也不能死!」

  鄭亦修倏然看向定國將軍。

  定國將軍卻是背轉過身:「你出去罷。」

  「兒子明白如何做。」鄭亦修面無表情,離開書房。

  便被候在門口的碧荷請去見齊氏:「二公子,夫人等候您多時了。」

  鄭亦修腳步一頓,去見齊氏。

  齊氏端坐在榻上,正在做鞋子,聽到鄭亦修給她請安,頭也不抬的說道:「你去西伯府了?」

  「嗯。」

  「見姬瑜?」齊氏抬起頭來,聲音稍顯尖銳:「她都成親了,你怎得還不死心?我聽人說,她都已經懷有身孕,你還眼巴巴上趕著做便宜父親?」

  「不是見她。」齊氏的話,勾起鄭亦修想起姬瑜對他說的話,心口抽痛。臉色難看道:「若非是你,我都與她成親。她懷上別人的孩子又如何,只要她肯嫁,我便立即娶了她!你不同意,我帶著她回南陵。」

  齊氏不曾見過發怒的鄭亦修,他也曾在她面前,提過要娶姬瑜。她不肯,鄭亦修也不曾態度強硬。他為姬瑜沖她發火,齊氏的怒火躥上來:「她給你灌什麼*湯,這輩子栽她手裡!我今兒個將話撂在這兒,你若敢娶她,我一根麻繩吊死在這裡!」

  「不是你死,是你要將我逼死!」鄭亦修滿面寒霜,轉身大步離開。

  「孽障!」齊氏咬牙切齒,揮落針線簍子:「我前世造孽,生的兒子,一個兩個都處處與我做對!沒一個讓我省心!」

  碧荷撿起一地的彩線,放在一旁道:「大公子、二公子隨將軍,都是痴情之人。」

  齊氏橫她一眼,心中卻是很受用,發狠道:「姬瑜她再敢勾引修兒,我定要揭了她的麵皮,這世間也容不下她!」

  如此不知羞恥。

  「我若是常家,早將這等水性楊花,不知檢點的人沉塘!」齊氏拿鄭亦修沒有法子,只得將滿腔怒火,撒在姬瑜頭上。

  碧荷極有眼色,不曾搭腔。

  齊氏想了想,起身道:「不行,我得給他說一門親事,斷他的念頭!」

  齊氏去找定國將軍。

  「老爺,妾身想給鄭亦修議親,你有何看法?」齊氏想要探一探他的口風,只要他點頭,鄭亦修便不敢忤逆。

  「府中許久不曾熱鬧,請修兒好友,你也請各府夫人、小姐來府中。」定國將軍望一眼黑沉沉、烏雲蓋頂的天空,長嘆一聲,要變天了,鄭亦修娶妻延續香火,即便有意外……

  齊氏喜上眉梢,老爺鄭裕德可算是同意,當初她提議,卻是不給半句話。

  「誒!妾身這便去張羅。」齊氏辦事效率極高,不過半日,便將帖子全都發放下去。

  ——

  郡王府。

  謝橋看著桌子上擺放的帖子,挑高眉頭,齊氏突然邀請他們去定國將軍府看冰雕,想要做什麼?

  「聽說是替鄭亦修選妻。」明秀將聽來的小道消息,說與謝橋聽:「將軍夫人大張旗鼓,許是做給姬小姐看。奴婢不覺得姬小姐哪裡不好,將軍夫人怎得這般挑剔?她的兒子也真真可憐,好好的姻緣都是被她折騰沒了。」

  謝橋但笑不語,齊氏勢力,只是覺得沈氏與姬瑜的出身配不上她的兒子。

  「這雪下了好些時日,如今回暖,不知定國將軍府如何保存冰雕?」謝橋手指劃著名帖子,日期在幾日後呢。

  幾日後……

  眉頭微微一皺。

  秦隱也該來京城了。

  他定會去找姝兒,不知姝兒會不會受他刺激。

  謝橋揉了揉額角,算了,不想了。

  姝兒見到他記起來,那也是命!

  時光飛逝,轉眼便到了赴宴日期。

  謝橋穿戴整齊,明秀扶著她乘坐上馬車,去往定國將軍府。

  到了定國將軍府,明秀攙扶著謝橋下馬車。

  「大姐姐。」容姝早就到了,在門口等著謝橋。見到她來了,迎上來:「母親已經進去,我與你一同進去。」

  謝橋淺笑道:「外頭不冷?」握著容姝的手,一片冰冷。「不知道捧手爐?」

  容姝吐了吐舌:「我忘了。」其實心裡緊張。

  她與母親到的時候,正巧丞相府的馬車停在隔壁,她怕被蘇璃纏上,便等在馬車裡,讓母親先進去。

  一個人不敢進去,便等著謝橋。

  二人一同進去,容姝便瞧見不遠處與丞相夫人站在一起的蘇璃,對謝橋說道:「大姐姐,我去找母親。」

  「好。」謝橋頷首。

  蘇璃卻是發現謝橋與容姝,臉上露出燦爛的笑,朝這邊走來。

  容姝觸及蔣氏的目光,心中一顫,快步離去。

  謝橋皺了皺眉,攔住蘇璃。

  容姝甩開蘇璃,心中一松,回頭望去,蔣氏已經離開,眼睫微顫,她看到蔣氏眼中的厭惡。

  斂去心神,去花廳去找柳氏。

  「母親,母親——」

  容姝聽到有人喊母親,心口一跳,下意識回頭望去,便見到秦稚、秦逸朝她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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