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夜半撞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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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傾闌走了。

  謝橋沒有得到他的回覆,回府沉沉睡過去,再次醒來已經天色大亮。

  秦驀還未回來,謝橋洗漱後,收拾好便直接去往輔國公府。

  方才踏出門外,便見秦驀風塵僕僕的趕來,大掌握著她的手腕,朝無字樓走去:「等我洗漱,一同回輔國公府。」

  謝橋眸光流轉,淺笑道:「好。」她以為他忘記今日回門,沒有見到他,心裡很失望。

  隨即,又釋然。

  郡王府的情況特殊,她得理解、體諒他。

  秦驀兩夜未曾合眼,眼瞼下的青色愈發深重,眸子裡布滿紅色血絲,謝橋高興他及時趕回來,陪她回輔國公府,卻又很心疼他,「你睡一覺?」

  「不必。」秦驀早已吩咐管家準備好回門禮,洗漱後,帶著謝橋回輔國公府。

  容譽與柳氏聽到門仆通傳,匆匆到門口迎接。

  容譽與秦驀去往書房。

  柳氏帶著謝橋去見容姝,低聲說道:「今日秦隱今日見姝兒,被擋回去了。她不肯見,夜裡痛得根本睡不下。」

  謝橋輕嘆一聲,腰椎斷了,她生活不能自理,夜裡保持一個姿勢睡覺,渾身的確會僵痛。

  想要如廁也是一個問題。

  說是臥床休息三四個月,不過簡單的一句話罷了。真正的去體會,卻是度日如年。

  許多生理上的事情,會擊潰容姝的理智。

  二人來到容姝的門前,丫鬟被趕出來在門口站著,柳氏問道:「怎得不在裡頭伺候小姐?」

  「小姐不許奴婢在屋子裡伺候。」月蘭連忙解釋道,生怕柳氏會怪罪:「夜裡小姐躺著難受也不讓奴婢幫忙翻身,吩咐奴婢去睡覺,不用守著她。」

  謝橋心中一沉,容姝她怕是過不去自己心中的那一道坎。「你們在外面守著,我進去看看。」

  柳氏張了張嘴,想要一同進去,最後終究沒有開口,怕是她去疏導容姝。

  屋子裡靜悄悄地,謝橋繞過屏風走到床邊,容姝睜開眼盯著床帳,眼角的淚水已經將枕畔洇濕,雙眼沒有光彩:「姝兒,你心裡有什麼不得勁的事情,與我說一說。」抽出袖中的絲帕,替她擦拭眼角的淚水。

  容姝淚水斷線的珍珠一般,不斷的往下掉:「大姐姐,我以為熬過這三四個月,就能如常人一般下地行走。可是才一日,我便受不了了。平躺著久了,渾身難受的像有蟲蟻在啃咬我,想要翻身,卻痛得恨不得死了。須得有人幫忙翻身,再次平躺也要有人幫忙。這些都不是問題,半夜裡想要如廁,身邊的丫頭睡著了,喚她們醒來幫忙,我難以啟齒,每一回都是憋得不行了,母親過來我方才與她啟齒。」

  沐浴淨身,都需要人幫忙,這些私事由旁人做來,太過羞憤。

  她一想到這輩子如果都如此,生不如死!

  「太煎熬了!」容姝良久,喃喃的說道:「大姐姐,我哪裡都難受,你給秦逸、秦稚的鎮痛藥有沒有?」

  「我讓人熬給你喝。」謝橋知道很痛苦,但都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容姝眼睫上掛著淚珠,她白日裡身旁有人守著倒好,一到夜裡,她是整宿整宿睡不著,滿身虛汗,衣衫都浸濕透。婢女們又不敢給她換,等謝橋過來再幫忙,她的衣裳都已經幹了!

  還有三日便是她大喜的日子,如今腰間的疼痛沒有任何的好轉,反而比昨日更痛。

  「姝兒,秦隱與你先成婚,之後他帶著逸兒、稚兒回江南赴任,待你好了派人接過去。如此,過幾日的大婚,你與秦隱商量,能否在輔國公府拜堂?」謝橋建議道。

  容姝紅腫的眸子裡閃過亮光,轉瞬,黯淡下去。

  「他不會同意。」容姝搖了搖頭,老夫人不會准許。她聽到自己躺在床上無法動彈,派身邊的老嬤嬤過來探望,見到她不斷的提問,話里話外,透著老夫人對她的不滿。

  若是在輔國公府拜堂,只怕老夫人會鬧得滿城風雨。

  謝橋似乎明白容姝的心思,輕聲安慰道:「重要的是秦隱的決定。」

  容姝沉默不語,她沒有信心能夠讓秦隱為她在輔國公府成親。也開不了口,害怕他的拒絕。

  謝橋沒有再提,叮囑她一些注意事項,將煎好的藥餵她喝下去,等了幾刻鐘,容姝緊擰的眉頭舒展,鬆一口氣,鎮痛藥起了效果。

  「二嬸娘,每日裡最多給她服用一次。」謝橋再三叮囑。

  柳氏點頭:「我記住了。」

  謝橋帶著秦驀回重華樓,見到蘇璃居住的屋子,震驚在原地。

  他將在丞相府里的布置,複製在這小院裡。

  院子裡一棵百年大樹,被人鋸掉,只剩下一截樹根。

  小廝端著水自屋中出來,見到站在門口的謝橋,眼中閃過慌亂,連忙解釋道:「公子鬧著要回丞相府,我們沒有辦法,只好按著相府的模樣,將小院子布置。」順著謝橋的視線望著院子裡那被伐掉的大樹,訕訕道:「公子記得自家院子沒有大樹,成日裡鬧騰得厲害。您說不能讓公子受刺激,我們便將樹給伐了。」

  「相爺說會給您賠償。」小廝心虛的說道。

  謝橋腦袋隱隱脹痛,嘆一聲道:「罷了。」邁步進屋,迎頭一個枕頭砸過來。

  秦驀擋在她的身前,目光凌厲的射向床榻上的少年。

  蘇璃觸及秦驀的目光,嚇得脖子一縮,鑽到被子裡面。

  謝橋拾起地上的枕頭,放在一旁,坐在內室的繡墩上,逕自斟兩杯茶,一杯遞給秦驀,端起另一杯淺飲一口,目光落在床榻上。

  被子底下的人,一動不動。

  片刻,被子動了動,謝橋看著一根細長白皙的手指撩開被子,露出一雙乾淨澄澈的眸子。

  四目相對。

  蘇璃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正要掀開被子坐起身,瞥見一旁的秦驀,伸出一半的腦袋再次縮進去。

  謝橋不禁失笑。

  秦驀面無表情。

  謝橋起身,掀開被子,蘇璃拽得死死的,就是不肯出來。

  「你嚇到小朋友了。」謝橋極為無奈,想要讓秦驀先迴避,待她給蘇璃檢查後,再帶著他一同回去。

  「我不是小朋友。」被子底下傳來一聲抗議。

  屋子裡陷入寂靜。

  突然,被子裡的人耐不住了,自己掀開被子,一臉好奇的歪著腦袋看向謝橋:「小朋友是什麼?」

  「小朋友……」謝橋含笑的指著他道:「就是你。」

  「我?」蘇璃想了想,突然道:「那蘇璃是誰?」

  「……」

  謝橋覺得她才是個傻的。

  秦驀霍然起身,蘇璃嚇得跳起來,想要躲回被子底下,被謝橋一把拽住。

  秦驀緊盯著謝橋抓著蘇璃的手,默了片刻,走過來,大掌扣著蘇璃,將他壓制在床鋪上。

  蘇璃渾身直哆嗦。

  小廝想要替少爺求情,又懼怕秦驀,站在一旁干著急。

  謝橋脫掉他的外袍,對秦驀說道:「摁緊他。」

  蘇璃脫的只剩下裡衣,秦驀突然開口:「這樣扎針就行了。」

  謝橋睨他一眼,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給蘇璃施針。

  他的情況比初見時,有一點兒好轉。

  施針後,謝橋將蘇璃帶到郡王府,他見到一直跟在謝橋身邊的秦驀,抱著廊柱子不肯撒手。

  秦驀冷眼望來,蘇璃扁著嘴,一臉委屈的鬆手,老老實實的跟在秦驀身後走。

  「每次施針都得好幾個人按著他,你一個按著他就不敢動。」謝橋想到之前蘇璃的表現,忍俊不住,連呼吸都是憋著的,一張白皙的臉漲得通紅。

  秦驀冷哼一聲,靠在車壁上假寐。

  ——

  蜀王府。

  蜀王妃知道秦驀心中敬重納蘭將軍,所以去郡王府的時候,特地帶上納蘭清羽,想要秦驀看在她的面子上,王爺設計謝橋的事就此揭過。

  可他卻油鹽不進!

  面色陰沉的去書房裡找等著消息的蜀王,冷聲道:「他倒是個心狠的,長公主死了,還如此維護容華。王爺給他賠禮,他竟還不滿足,要您拿出誠意!」

  蜀王皺了皺眉,放下手中的圖紙,緩緩說道:「他當真如此說?」

  「豈止!他威脅咱們,兩個舅舅不能厚此薄彼!」蜀王妃咬緊牙根道:「他倒是敢說!王爺您一心為他好,只不過是替他不止,娶個一無是處,對咱們毫無益處的女人。皇上可是要他的性命!」

  蜀王沉吟道:「看來他是對容華上心了。」

  蜀王妃擰緊眉頭:「羽兒怎麼辦?」她傳書讓納蘭清羽回來,便是打算將她嫁給秦驀。可世事難料,他們低估謝橋在秦驀心目中的地位。

  「行了,別盯著郡王府了。」蜀王心中亦是懊悔,不該聽信蜀王妃的話,打謝橋的主意。若非是沒有將明帝弄下皇位,他也不會想要拉攏納蘭!

  「王爺!」蜀王妃心中不甘,不滿的說道:「羽兒怎麼辦?」

  「納蘭將軍委託你給納蘭清羽相看,京中青年才俊甚多,你自己看著辦。」蜀王不放心的再次警告道:「不要在打郡王府的主意!」秦驀翻臉起來,不是他能夠消受得起。

  蜀王妃閉口不言。

  「明日我親自上門拜訪他。」蜀王沒有想過要與秦驀撕破臉,他是個無情之人,說翻臉便翻臉,將刺客送進宮。

  何況,還有許多事他得依仗秦驀,必須得讓秦驀滿意。

  蜀王妃驚愕道:「王爺,您已經給他賠禮道歉,何須親自送上門給他折辱?」

  「不然還能怎麼辦?」蜀王面色頓時冷沉,右腿傳來一陣刺痛,臉上的肌肉抽動,面容猙獰。

  見蜀王一手按在腿上,蜀王妃心中一驚,連忙攙扶著他坐下:「腿又痛了?」

  「嗯。」蜀王晦暗的眸子裡閃過狠意,忍辱負重多年,給秦驀折辱算得了什麼?

  只要他不計前嫌!

  蜀王妃扶著蜀王回屋子,用完完善後,回自己的屋子裡休息。卻沒有將蜀王的話心上,心裡盤算著秦驀對納蘭清羽不同,得靠納蘭清羽自己爭取。

  繼續住在蜀王府,怕是不妥,她連秦驀的面都見不著,如何擄獲秦驀的心?

  「阿淺,你去只會羽兒,讓她收拾包袱,明日送她去郡王府。」蜀王妃心中拿定主意,當即便雷厲風行的執行起來。若不是現在天色已晚,她都要將人今日裡送過去。

  「是。」阿淺領命去納蘭清羽的屋子裡。

  身後的嬤嬤伺候蜀王妃洗漱,扶著她上榻休息,熄滅燭火退出去。

  「咚、咚、咚!」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

  更夫敲打著銅鑼。

  蜀王妃猛然驚醒過來,一抹額頭,一手的冷汗。口乾舌燥,下床倒一杯茶水。迷糊間,撞到什麼東西,睜開眼睛,看到一雙腳在晃蕩,抬起頭看上去,就著月光見到房樑上吊著渾身傷痕,血肉模糊的容嫣,垂著頭瞪大雙眼,陰氣森森的盯著她。

  「啊——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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