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恩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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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傾闌半掀著眼皮,漫不經心的看向跪在腳邊,嘴裡塞著布團的男子,玉瓷酒杯在他指尖轉動,冷聲道:「誰指使你。」

  男子瞪大眼睛,搖頭,唔唔的不知在說什麼。

  嚴清取掉布團,便聽到男子辯解道:「爺,誤會!借小的天大的膽兒,也不敢散布謠言,毀郡王妃的聲譽!」

  玉傾闌一挑眉,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笑意未達眼底,透著無盡的冷意:「誤會?」

  「對對對,誤會,爺,天大的誤會!小的是老實人,不知怎麼得讓這位爺誤會。」男子一臉慌色,諂媚的說道:「爺,小的家中有老父母與妻兒,斷不敢做玩命的事兒。」

  玉傾闌點了點頭,目光驟然變得冷厲:「打!」

  原本安靜並無他人的屋子裡,角落裡出來幾個手持棍杖的人。

  男子嚇得面色慘白,渾身哆嗦,盯著棍杖,吞咽一口唾沫:「爺……啊……」

  棍子當頭落下,腦袋一懵,陣陣鈍痛湧來,一股濕熱從頭頂流淌而下,落在眼睛裡,他眼前只見一片血紅。

  還未回過神來,棍子如雨點落在他的身上。耳邊傳來冷若冰泉的嗓音:「你上有老父母親,下有妻兒,死在這裡,他們該如何是好?」

  男子心頭一慌。

  「不如送他們與你一起下去做伴。」玉傾闌手中的杯子流轉著玉色光澤,映著他波光瀲灩的眸子裡一片冰冷之意,凝結著一層薄冰,冷酷,無情,狠辣。

  與他嘴角那抹溫和的笑意,形成強烈的對比,令人心頭髮緊。

  男子不敢再嘴硬,連忙說道:「我說,我全都說!」

  玉傾闌示意他們住手。

  男子被打得鼻青臉腫,摸了摸鼻子、嘴角的血,眼前陣陣發黑,強撐著道:「我也不清楚是誰,我蹲在巷子裡接活,有人拿著一個錢袋子給我,教我說郡王妃是克星之事,其他一概不知。」說罷,連忙從懷中將錢袋子拿出來遞給玉傾闌:「爺,您看,就是這個錢袋子!」

  嚴清接過來,拿到玉傾闌的身前。

  玉傾闌微涼的目光落在藏青色的錢袋子上,雲錦所制。嚴清拿出銀子,裡面還有幾張銀票,上面有錢莊的印章。

  「查。」玉傾闌手中杯子一拋,如蓮花綻放,碎裂成四瓣,「你有一個字假話,你的腦袋如此杯。」

  男子嚇得癱軟在地上,連忙磕頭道:「爺,小的豬油蒙心,再也不敢做這等害人的事!」

  玉傾闌慵懶的靠在椅背上,鳳目里流轉著一抹微光,含笑道:「你再去做一樁事。」

  男子一怔。

  「你說長公主本要斷氣,遇到……郡王妃,方才保住性命,多活幾個月。長公主唯一心愿見到郡王成親,郡王將年底的婚約提前,喝了媳婦茶,長公主心中圓滿,撒手人寰。」玉傾闌淡淡的掃他一眼,男子脖子一縮,不敢看他。玉傾闌眼底露出譏色,冷笑道:「記住了?」

  「記住了!」男子想也不想點頭。

  嚴清踹他一腳:「知道了還不快滾。」

  男子連滾帶爬的走了。

  「跟著他。」玉傾闌自茶盤上重新摸一個杯子斟茶,看著裊裊霧氣,目光晦澀。

  嚴清心思一轉,瞬間明白玉傾闌的意思。男子幫人傳謠言,想必是被人盯住,若是見他替謝橋說話,必定會出面收拾。

  玉傾闌淺淺抿一口茶水,淡淡的苦澀在嘴裡蔓延。

  他走了,秦驀能護著她?

  「嚴清,你不必隨我離京,留在京城。」玉傾闌語氣淡然,卻不容置喙。

  嚴清關門的手一頓,沉默半晌,點頭道:「屬下明白。」

  ——

  藍星調查的時候,另一波傳言如潮水湧來。

  非但洗清謝橋,反而讚嘆她醫術高絕,竟送閻王手中搶人!

  本來十分不屑謝橋,怒罵她是災星的人,立即轉變態度,同情她為了了卻長公主的心愿,承受不明內情的人唾罵。

  藍星一臉呆愣的聽著茶樓里的眾人的交談,久久才回過神來,之前毀壞謝橋聲譽的流言,就像沒有出現過,沒有人再提。就算提及,也是怒罵說這消息的人黑心,要逼死謝橋。

  藍星想著他家主母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心中大汗。

  折回郡王府,將外面的消息稟報給秦驀,秦驀拿著做好的小夾板,目光幽深。

  有人搶先一步抹平。

  「何人所為?」秦驀起身,見到謝橋站在門邊,將小夾板遞給她。

  謝橋左右翻看小夾板,心中滿意,對藍星說道:「沒查到不要緊,既然有人幫我抹平,只須等著便是,誰來找我就知是誰了。」

  秦驀劍眉緊蹙,謝橋已經挽著他的手臂,將他拽到床榻邊:「你睡覺。」

  「橋橋。」秦驀啞聲喚道。

  「你晚上要去給母親守靈,快睡!」謝橋不由分說,解開他的玉帶,扒下外袍,掛在屏風上說道:「相信我,我可以解決。」

  一旁的藍星想開口,被謝橋眼神制止住。

  秦驀無奈的被她推倒在床榻上,揉了揉眉心:「你去輔國公府?」

  「我得再看看姝兒的情況。」謝橋拿著小夾板,再次說道:「我來之前不許起來。」

  「警告?」秦驀嘴角微微上揚。

  「不,這是提醒。」謝橋示意藍星跟著她出去。

  藍星看向秦驀,得到許可,方才跟著出去。

  謝橋方才的小動作如何瞞得住他?既然她不想他知道,那他便『不知道』罷。

  門合上,謝橋詢問道:「誰幹的?」

  藍星低聲道:「蜀王。」

  謝橋緊擰著眉頭,幾乎爆出口,她招誰惹誰了?個個都巴不得她沒有好日子過!

  「主母,您怎麼了?」藍星見謝橋左右嗅嗅手臂,不由得問一句。

  謝橋將手臂舉到他眼前:「你聞聞,臭麼?」

  藍星驚得後退幾步:「不臭。」

  「奇怪,不臭,怎得就招蒼蠅了?」謝橋眼底沁出一股子寒意,她若是沒有記錯,秦驀在幫著蜀王奪皇位罷?為何又將暗箭對向秦驀?

  賤人!

  藍星望著謝橋離開的背影,折身進屋,秦驀已經穿戴好:「說吧。」

  藍星將調查來的消息一五一十的細說給秦驀聽:「蜀王不滿您娶主母,所以想利用良娣除掉主母。」

  秦驀面容冷峻,眼中帶煞,良久,勾唇,透著一絲譏諷。

  他的手伸到郡王府來了。

  太閒了?

  「重五節皇上遇刺的事,這麼久,得有個說法了。」

  藍星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刻,秦驀不冷不淡的說道:「將抓到的活口給皇上送去。」

  「主子,您這是要與蜀王撕破臉?」藍星驚愕的說道。

  秦驀蹙眉,嗓音冰冷:「警告。」

  ——

  謝橋給容姝固定好小夾板,問道:「痛麼?」

  容姝面色蒼白如雪,謝橋手上一個用力,痛得悶哼一聲:「綁著小夾板,沒有之前那麼痛。」

  謝橋見容姝情緒穩定下來,坐在床榻邊的繡墩上:「秦隱與你說了?」

  「大姐姐,我這心裡沒有底。雖說三四個月會好,但,世事無常,誰知結果如何?」容姝眼睫微微顫動,她心裡早就有衝動要與秦隱退婚,可是心中十分不捨得,又不甘心,往好處想她若是好了呢?

  得後悔死!

  但是,聽到秦隱那一番處處為她考量的話,心中發熱發酸,百種滋味揉雜在一起,化為苦澀。

  反而令她下定決心。

  她不能那麼自私,緊緊拽著那一絲渺茫的希望,耽誤他。

  謝橋默然無語。

  容姝苦笑道:「大姐姐,你也沒有十分把握罷?」她就知道,傷在這裡,即使好了,日後也就留下舊疾。

  「你心思比誰都細,別人沒有想到的事情,你心中好的、壞的已經全都想到,甚至處理的手法也有千百種。正是如此,你沒有一點信心。」謝橋掏出藥膏,細細塗抹她臉上的傷口。「姝兒,區區骨折我治不好,豈不是砸了招牌?」

  容姝微微抿唇,目光落在謝橋恬淡笑意的臉上,伸手拂去她頭上的一點髒污:「你知道麼?我掉下山崖的時候,心中很不甘心,都沒有嫁給秦隱就要死了。而讓我落到如今地步的人,是你。」視線緩緩上移,對上謝橋清亮如清泉的眸子,勾唇道:「那一刻,我是恨你的。」

  謝橋眼睫一顫,容姝最後一個字,吐字極輕,若非她一直盯著她看,都聽不清。可卻猶如千斤重錘,砸落在她的心頭。

  「在我落地的瞬間,我醒悟了,你是我至親的姐妹,秦隱是我至愛的人,你們兩個對我來說都一樣的重要,我如何能因為不能嫁給心愛之人,葬身崖底而恨你呢?」容姝輕輕一笑,像極張伯滿園的茉莉花,清新淡雅:「他們抓我威脅你,足以說明,我在你的心目中占據極為重要的位置,怎麼能恨你呢?我該很高興,你如此用心待我。」

  謝橋眨了眨眼,握著容姝的手,微微笑道:「你是我來這京城,第一個對我散發善意的人。」頓了頓,又道:「不帶任何目地。」

  容姝鼻頭髮紅,發酸。

  「再不會有下一次。」謝橋已經安排人在暗處保護容姝,這一次是她大意了。

  柳氏端著藥進來,屋子裡氣氛壓抑,微微一怔,視線在兩個人之間流轉:「姝兒的腰出問題了?」

  容姝搖頭:「沒有。」

  謝橋起身道:「我府中還有事情,先回去了,明日再來看你。」

  柳氏皺眉道:「明日你回門。」

  謝橋一拍腦門,她給忘了:「明日早上來。」收拾東西,叮囑道:「不能隨意翻動她,平躺難受的時候,可以稍微托著她的肩背與臀部側身。」

  柳氏將她送到門外,謝橋想要去看看蘇璃,又見天色晚了,只得明日去見。心想,得將蘇璃接到郡王府。

  回到郡王府,等在角門的半夏,連忙迎上來:「郡王府,府里來客人。」

  謝橋挑眉:「誰?」

  「蜀王妃。」半夏眉頭擰得死緊,四處張望後,壓低聲音說道:「帶來一位女子,不是蜀王的女兒。」

  謝橋面色一冷,可算知道蜀王為何針對她了:「什麼來頭?」

  半夏神色凝重的說道:「來頭不小,郡王恩師獨女。所以奴婢來這裡等您,心中好有個底細。」

  恩是獨女?

  這是什麼鬼?

  謝橋加快步伐,朝前廳走去。突然,腳步一頓,詢問道:「我這一身髒亂麼?」

  半夏微微一怔,替謝橋整理一番,「好了。」

  謝橋來到正廳門口,聽見清麗婉轉的嗓音透著一絲小女兒家的嬌羞道:「爹爹經常提到驀哥哥,你成親的時候想回京城,大慶不安定,抽不開身,只得讓羽兒回京替他慶賀。」

  驀哥哥?

  謝橋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透著森冷之意,走進大廳,正好蜀王妃順著納蘭清羽的話道:「羽兒昨日裡回京,今日便央著我帶她來見你。說起來,我與王爺回京時,繞路去見過納蘭將軍,正好舊疾發作,羽兒便沒有隨我們一同回京。」

  「納蘭將軍有舊疾?」謝橋在秦驀的身旁坐下,目光淡掃一眼納蘭清羽,身著杏色紗裙,膚白賽雪,容顏絕麗。她身旁的蜀王妃身著水藍色錦裙,烏髮高挽,妝容精緻,雍容華貴的氣質從舉手投足間流淌出來。收回視線,落在身旁的秦驀身上。

  秦驀神色冷峻,眉頭都不動一下:「有勞恩師掛記,日後本郡王定會帶內子去拜訪。」

  納蘭清羽至始至終都不曾看謝橋一眼,臉上的笑意淺淡,對著秦驀說道:「父親身子健朗,舊疾不妨事。」

  謝橋自然知道她被忽視了,微垂眼睫,捧著手裡的茶淺飲。

  納蘭清羽遠山黛眉微擰,透著淡淡的哀傷:「羽兒聽聞長公主的噩耗,驀哥哥節哀順變,不知我能否祭拜?」

  秦驀臉上冷峻微微消融:「明日帶你去。」

  納蘭清羽柔順的應好,這才目光極快掃過謝橋,看著她清秀的面容,心中詫異,她以為秦驀求娶的人定十分美艷,卻沒有想到如此尋常,只算中等姿色。面上卻是不顯半分,含笑的說道:「這就是容姐姐了?」

  容姐姐?

  謝橋勾唇,有趣。「羽兒妹妹喚夫君哥哥,可以喚我嫂嫂。」

  納蘭清羽蹙眉,看向秦驀。

  謝橋仿若未見,語氣親和:「喚我姐姐不太合適,我比你小一歲。」

  納蘭清羽白皙的面容瞬間紅得滴血,杏眼裡氤氳著水霧,咬著唇瓣。半晌,方才說道:「嫂嫂,我冒犯了。」

  「不妨事。」謝橋大度的擺擺手。

  納蘭清羽不再做聲。

  蜀王妃端著茶,一直在打量著謝橋,見納蘭清羽被堵得下不來台,微微笑道:「郡王妃是個可人兒,你與驀兒大婚,我身子不爽利,不曾參加,倒不知是如此伶俐之人。」

  口齒伶俐?

  謝橋謙虛的受了。

  蜀王妃臉上的笑容險些端不住,示意人將箱子抬上來,起身對秦驀說道:「王爺說這是給你的新婚賀禮,我們兩家向來親厚,莫要因為一點小事生分了。」

  秦驀涼聲道:「東西我收下,勞煩王妃告訴王爺,我可以不計較,只不過,他需要拿出誠意來!」忽而,話音一變,臉上露出一抹淡笑:「我很敬重他,畢竟是我的三舅。當然,皇上對我不薄,兩個舅舅……我不能厚此薄彼。」

  蜀王妃臉色微變。

  謝橋蹙眉,有些不懂他們言辭間暗藏的機鋒。

  「驀兒……」蜀王妃正欲再說什麼,秦驀摟著謝橋離開。

  蜀王妃面色頓時冷沉。

  回到後院,謝橋問道:「你們剛剛在說什麼?」

  秦驀答非所問:「你比羽兒小一歲?」

  羽兒?

  叫的挺親熱。

  謝橋推開他:「怎麼?」

  秦驀睨她一眼淡淡的笑道:「她十五。」

  「我管她多大做什麼。」謝橋心中訕訕,她看秦驀的眼神令她不爽,所以懟她一下。

  「吃醋了?」

  謝橋拍開他的手,冷聲說道:「你老實交代,納蘭清羽此次回京是不是因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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