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待宰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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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公主費力的睜開眼看向燕王,不明白他說的這句話是何意。

  謝橋不救她後悔。

  為何後悔?

  她病得已經沒有餘力再得知京城內的事情,最近清醒的時日太少。就算人是清醒的,腦袋也昏昏沉沉,只靠燕王來時,將外面的事情說給她聽。

  可他卻只說朝堂與朝臣,對她一雙兒女閉口不談,甚至與他們有關的也有意無意的避開。

  燕王情急之下脫口而出,直到這兩人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心下一驚,回過神來,吶吶的說道:「你只須知道,你一定要延續她的性命!這是你答應過本王的話。怎麼,你想要反悔?」

  謝橋直視著燕王,他的目光開始躲閃,後來不躲不避的與她對視。

  可她卻知道,他方才心虛,定是有事情瞞著她!

  謝橋探究的打量著床榻上的婦人,她似乎比上次相見更瘦了。紫檀佛珠套在她的手腕里,松松垮垮,一根細小的繩子將多餘的部分綁住,她方才戴穩了。

  長公主面對謝橋的打量,十分坦然。她的目光落在手腕上的佛珠上,長公主不自在的將手往被子裡藏了藏。渾身無力,只輕輕挪動一點。不知她的這串佛珠怎麼會落在謝橋的手中!

  「這串佛珠你喜歡,等會你離開帶走。」長公主憋著一口氣將這句話說完,可聲音微弱的風一吹便散了。

  許是謝橋專注的盯著她,方才這句話清晰的聽進耳中:「不了,我非信佛之人。」她留下這串佛珠,只想著有藉口再來這裡,造化弄人,卻是這樣的情況下。

  長公主眼皮子無力的聳搭著,看向謝橋的目光微微黯淡,想要開口說話,卻是氣虛。

  「你是問贈佛珠之人?」謝橋仿佛知道她想要問什麼,回答道:「瑾姨。」見她黯淡的眸子裡迸發出光亮,張開嘴想要開口,卻是沒有發出聲音,蹙眉問道:「你認識?」

  燕王看著長公主渾身開始抽搐,打斷她們之間的對話道:「她快要不行了,你快救救她!」聲音透著一絲急促,不知是因為長公主快不行,還是怕長公主的身份揭開。

  謝橋嘆一聲,手裡瓷瓶的藥,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已經不會有成效。而神農谷里的秘藥,服用下去她會很吃虧,並且保不了三個月。

  她油燈已盡,只是吊著她一口氣。

  謝橋怕會來不及,所以將藥丸留下給她,哪知她並沒有吃。

  「阿……瑾,我……要……見她。」長公主費力的說道,眼角隱約閃爍淚光。

  「你是誰?」謝橋腦海里已經閃過一個念頭,可是並不能確定!

  畢竟長公主早就死了,後來公主府遭遇大火,她已經被化為骨灰……

  謝橋心中凜然,難道那場大火是在掩飾什麼?

  長公主閉上眼睛,沒有再開口。

  燕王心中暗嘆不妙,沉聲說道:「她是長公主的故友。」

  謝橋探究的看向燕王,他面色平靜,看不出任何的端倪。可謝橋卻覺得不可能!長公主的故友,會這麼親切的喚一個奴婢?

  一個答案,呼之欲出。

  看著燕王急切的否認,謝橋將心中翻湧的驚濤駭浪盡數斂去,鎮定的從吩咐燕王備幾味藥,煎熬好,將藥丸扔進湯藥中化去,餵給長公主喝下去。

  長公主緊閉著嘴,執拗的不肯喝。

  謝橋沉聲說道:「你不喝,見不得瑾姨。」

  長公主沉默片刻,終於還是妥協飲下藥汁。

  謝橋長舒一口氣,當她隱約猜到長公主的身份之時,便想燕王說的對極,她不盡力醫治,日後回想起來,後悔至極。

  而燕王並非是長久的盟友,只怕會拿捏這件事要挾她。

  若是她曾經見到活著的長公主,沒有透露給秦驀,反而放任她死去。秦驀來不及見她最後一面,只怕他們兩人會生出隔閡。

  長公主服用藥後,胃裡難受的想要嘔吐。

  謝橋輕聲說道:「這藥吃了胃裡會難受,你的頭髮也會掉,只能吃清淡的流食。」

  她說的這些與這些年心裡的煎熬相比,算不得什麼。

  長公主費力的睜了睜眼,只說一句話:「阿瑾。」

  你不想見秦驀?

  謝橋險些衝動之下說出這句話,話到嘴邊,吞咽下去。

  她想,尋個時機帶著秦驀見上她一面才好。

  燕王目光明明滅滅,始終在謝橋的臉上打轉,一言不發。

  待他們離去後,謝橋沒有發現燕王派人看守草廬,防備謝橋猜到裡面之人的身份,將人給帶走!

  並不知,他們一走,秦玉鬼鬼祟祟的在外頭打轉,推開隱蔽在荊棘之下的門進去。

  遠遠看見裡面有一座草廬,裡面傳出咳嗽聲,秦玉便知裡面是有人。

  他們將人藏的如此隱秘,定是見不得人。想起謝橋與燕王離開時的凝重神色,秦玉自以為是的抓住他們的把柄。

  不敢輕易的動手,原路返回,去找季雲竹給她留下的人來幫忙。

  ——

  秦玉給他們指路,並沒有再去寒潭寺,怕引人注意,在一處宅子裡等他們將人帶到。

  一個時辰過去,他們方才將人帶過來。

  「怎麼受傷了?」秦玉看著季雲竹的人身上帶傷,微微一愣,不禁慶幸她沒有貿然進去。否則,她怕是出不來了!

  「草廬里有埋伏,幾個兄弟與他打鬥,我們才順利將人帶出來。」回話的人眼底閃過沉痛,只怕他們回不來了。

  秦玉點了點頭,看著躺在床榻上的長公主,她是醒著的卻沒有睜開眼。

  細細打量一番,並沒有發現她有何奇特之處。

  倏然,看著她手腕上的紫檀佛珠,秦玉目光一頓,手指勾起來細細端看:「這珠子與我母親的有些相似。」

  只是記憶太過久遠,已經模糊,只記得一個大概的模樣。

  「郡主,主子離世,我們兄弟便不留在京城。」幾個人拱手,不等秦玉開口,閃身離開。

  秦玉眉頭緊擰,不知季雲竹為何要她跟著謝橋,說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目前為止,她只發現藏在寺廟中的老婦人。

  長公主聽聞他們喚秦玉郡主,睜開眼,觸及她的面容,驚詫道:「玉兒。」

  秦玉怔愣的看向長公主,不知這老婦人怎得知曉她的名諱。警惕的問道:「你是誰?」

  聞言,長公主便知她是自己的女兒秦玉。心中一酸,眼眶濕潤,哽咽的說道:「玉兒,我是你母親……」

  「不,不可能!」秦玉面色驟變,瞪著白髮蒼蒼的老婦人,她臉上布滿皺紋,儼然六七十的老嫗,怎麼會是她端莊高貴的母親?

  「玉兒,你小時候愛要母親抱,撒嬌要母親給你塗抹口脂,你都不記得了?」長公主如何不知秦玉為何反應激烈,她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都不敢照鏡子。

  秦玉心中信了幾分,又懷疑是謝橋使的鬼把戲,心存試探。眼淚啪嗒啪嗒的落下,委屈的哭訴道:「母親,您沒死,真好!玉兒命好苦,您吩咐哥哥好好照顧我。可他不認我這個妹妹,一心聽從容華的話!我堂堂郡主,嫁給一個小小的副將,人人都嘲笑我,看不起我……」

  撲通跪在床榻邊上,握著長公主的手,嗚咽道:「母親,您是知道玉兒活不下去,回來替玉兒做主麼?」

  長公主面色驟變,難以相信秦驀會苛待秦玉,對她冷酷無情:「驀兒他怎麼變了?秦淮,他不管?」似乎想起秦淮的為人,長公主臉色難看,喘著粗氣道:「你去將驀兒喚來。」秦玉口中的容華令她片刻失神,知道替她治病的就是容華,並不相信她會唆使秦驀與秦玉生分。

  難道,這其中發生何事了?

  心中隱隱明白燕王為何說謝橋不治她會後悔,想必她與秦驀關係親密。

  許是十幾年未見秦玉,聽到她哭得肝腸寸斷,長公主心中對謝橋升起一絲不悅。

  秦玉面色蒼白,眼底烏青深重,顯見得日子並不好過。

  謝橋嫁給秦驀,便是秦玉的長嫂,長嫂為母,更是要愛護秦玉。

  若有不對之處,也該好好引導她。

  秦玉聞言,心中已經確認老婦人是長公主。心中震驚的同時,升起一股喜悅之色。只要母親還活著,量秦驀不敢對她無情!

  太子定不敢再欺辱她!

  果然是意外的收穫!

  「母親,您不知道,秦淮已經死了!容華害死的!皇外祖母將她指婚給哥哥,自從有了她,哥哥就對我不聞不問,任由別人欺負我。如今她是哥哥的心頭肉,極為護著她。」秦玉先給兩個人上眼藥,抹了抹眼淚:「您也知曉哥哥的為人,他對誰上心,不論她做什麼,都是對的。」

  長公主心中嘆息,秦驀的確是護短之人。

  秦淮死了,長公主怔愣片刻,看來燕王瞞她的事不少。

  「母親,您千萬別問哥哥關於容華的事,他會認定是我在您跟前告狀。」秦玉心裡對秦驀有懼意,稍作收斂。

  秦玉對秦驀的恐懼,長公主看在眼裡,十分痛心。

  他們兄妹竟生分到如此地步。

  「玉兒,你放心,驀兒不會背棄你這個妹妹。」長公主安撫道,謝橋的藥十分有用,她服用後力氣慢慢恢復,只是身子骨陣陣針扎著痛。困意上頭,抵不住睡過去。

  秦玉蹙了蹙眉,她一副病入膏亡之相,儼然護不了她多久,定要在她臨終之前將心腹大患給除去!

  ——

  郡王府,秦玉砰砰拍著門。

  門仆瞧見是秦玉,立即就關門。

  秦玉手快的抵住,厲聲說道:「叫你們郡王出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與他說!」

  門仆見她不想進去,立即去府內通傳。

  片刻,秦玉看見秦驀迎風而來,黑衣翻紅,氣勢逼人。

  秦玉渾身一顫,故作鎮定:「哥哥,你隨我去一處地方。」

  秦驀紋絲不動。

  秦玉急忙說道:「母親,母親她還活著!」

  秦驀面色冷峻,漆黑狹長的眸子因秦玉的話而嫌棄風浪:「帶路!」

  並沒有半點的猶豫,秦玉反倒是怔愣住。

  秦驀心裡到底是期盼著長公主活著。

  瑾姨活著,母親必定也能是例外!

  何況,秦玉也不敢騙他!

  「哥哥,你可知我是如何找到母親?」秦玉眼底閃過興奮之色,轉瞬即逝,小心翼翼的說道:「我看著容華與燕王一同出城,心裡很好奇跟著他們一同去往寒潭寺,母親就藏在裡面。她病得很嚴重,快要死了。我心下著急,把她給帶回來。」偷偷覷一眼他的臉色,見他面不改色,繼續說道:「容華定是知道那是母親,她怎得沒有告訴你?」

  秦驀身形微不可見的一頓,若無其事的翻身上馬。

  「藏著母親的草廬里有人把守,對方十分厲害,我的護衛都受傷了,折損幾個在裡面。」秦玉說完這句話,掀簾上了馬車。

  秦驀面色冷沉,這句話足以證明他們是知曉母親的身份。

  若不知,只當尋常的婦人,何須如此謹慎?

  在他看見長公主手上的那串紫檀佛珠時,秦驀心中百味陳雜,秦玉的確沒有騙他,這串佛珠是瑾姨贈給謝橋,謝橋若不知她的身份,為何會將佛珠給她?

  長公主鼻子一酸,淚水流落下來,洇濕枕畔。

  她不曾想過這一輩子,還會有機會看見一雙兒女。

  明明苟且活著,卻不能陪伴在一雙兒女的身邊。

  一手抓著秦驀,一手抓著秦玉,歡喜與難過交織,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驀兒。」長公主啞聲低喚幾聲,慧空怕她給秦驀、秦玉添麻煩,並不准她找他們,也絕口不提二人的消息。如今見到兩個人,像是在夢中。

  秦驀單膝跪在床榻邊,眼睛微微通紅,眼前母親的模樣,與記憶中的大不相同。這些年,她受苦了!

  「母親,誰救了您?」秦驀喉嚨乾澀,沙啞的說道:「當初,究竟是出了何事?」為何會被傳的那樣不堪!

  長公主冷聲說道:「當年衛韞與秦淮是姻親,他來府中找秦淮,正好那一日是鎮國公府事發,我要去尋菁菁便沒有放在心上,出府忘記將查到的證據收起來。我回去之後,便瞧見衛韞在我書房翻找。爭奪的時候,他拿起書案上的硯台砸在我頭上。後面醒來的時候,便是在寒潭寺里。待我身子有起色的時候,打聽到關於的傳聞,慧空將我關在後山裡面。」

  起初她想養好身子再出去,可惜這身子骨越來越不好!

  「衛韞……」秦驀喜怒難辨的默念一遍衛韞的名字,他竟不知母親的死與他有關。

  「衛韞能從小官吏爬到如今的位置,從我府中搶奪的那份證據的功勞!」長公主似乎想起什麼,悽厲的說道:「不!應該是衛韞那一手臨摹。正是他偽造鎮國公府通敵叛國的書信,才害得鎮國公府與林尚書滿門被滅。」

  「難道就沒有人徹查?」秦驀滿面陰霾,額角青筋跳動。

  「皇上要誰死,下面的人討好新帝,只恨不得費盡心思的潑髒水,誰敢申冤?淮陰侯與鎮國公府算姻親,喊上一聲冤,被逼得在朝堂難以立足。未免禍及族人,淮陰侯方才退出朝堂。」長公主諷刺的說道,皇上根本不需要查,拿到所為的『證據』,立即下令抄家滅族!

  事關身家性命,誰敢站出來?

  長公主因激動,一口氣險些沒有喘上來。鎮國公的妹妹李妃自先帝選進宮,一直未曾有身孕,便是父皇怕李妃產下皇子,鎮國公府會有異心,所以一直不讓李妃有身孕。直到他突然病逝,三十好幾的李妃突然有孕,避免給父皇陪葬。因為鎮國公府一事,李妃與年僅兩歲的皇子未能倖免。

  皇上不會留鎮國公府,只要李家有皇子在宮中,對他的皇位是威脅。而她委託鎮國公幫忙的一事,更是催命符——

  秦驀如鯁在喉。

  秦玉張大了嘴,原來母親是這樣『死』的,根本就不是傳言中死在面首身下,那是遭人誣陷!

  後面的話,令她心中更為震驚。

  長公主死死的握住秦驀的手,目光堅決的說道:「答應母親,一定要洗刷他們的冤屈!」她提點燕王,不過是布局想要他們內鬥,可她這身體卻是不允許她看到後果!

  既然能夠見到秦驀,希望他能夠還鎮國公的清白!

  「母親放心,兒子定會還你們清白。」秦驀眼底墨色翻湧,滲著濃濃的煞氣。

  謀害母親的人,竟是衛韞!

  長公主咬牙道:「衛韞定是怕因為害我之事泄露出去,所以污衊於我。」她的清白毀於一旦!

  秦驀突然看向秦玉,秦玉一愣,便聽他道:「你出去給母親熬一碗清粥。」

  秦玉不想去,她知道秦驀這是支開她有要事說。「母親她……」話未說完,長公主道:「玉兒,母親餓了。」

  秦玉無奈,只得出去。

  秦驀吩咐藍星把守,方才對長公主說道:「我手裡有鎮國公臨終前寫給你的一封信,上面寫的是當年他查出的證據,都埋藏在鎮國公府的寒煙亭的第三根柱子下。鎮國公府有他安排的人把守,我一直沒有輕舉妄動。」

  長公主頷首,捂嘴咳嗽。

  秦驀目光微暗,沉聲說道:「我去信詢問三皇叔,讓他回京商議。」

  長公主靜默半晌,點了點頭。

  「驀兒,你與玉兒生分了?」長公主將心裡的事說出來後,一身輕鬆,憂心忡忡的說道:「我最大的遺憾便是未能看著你們兄妹長大,希望你們能夠相互扶持。」

  秦驀點了點頭。

  長公主如何不知他的敷衍?心中猜測定是秦玉不懂事傷他的心。「母親寵壞她,你做哥哥的多擔待。」

  「母親莫要想太多,病重最忌憂思,好好養病。」秦驀說罷,吩咐藍星將長公主接回郡王府。

  長公主阻止道:「送我會寒潭寺,慧空不見我會擔心。」

  「慧空大師救您?」

  長公主輕輕點頭。

  「你的身體不適合住在寺廟,我明日親自去一趟寒潭寺。」秦驀不容置喙道。

  長公主無奈的說道:「小時候你便說一不二,長大更是霸道不聽人的意見,執意而為。我的身體不能好,也沒有比這個更壞的。若不是容華,只怕我早已斷氣,你得感謝她。」說話間,長公主目光注視著他。

  秦驀淡淡『嗯』一聲,不等長公主看清楚他的神色,大步離開。

  ——

  謝橋回到府中,拿出枕頭下的那本佛經。

  忽而,看見兩個字下面有一個點。

  般若。

  慧空大師不會無緣無故的給她佛經,這兩個字被標註下來,是給她什麼提示?

  得到啟示,謝橋一個字一個字的看過去。

  最後『不生不滅』里的生一詞下面有兩點。

  般若、生……不死麼?

  那麼般若呢?

  這又是何意?

  人名?

  「藍玉,你可知長公主名諱?」謝橋只知長公主的字——嘉善。而名卻不曾聽人提及,她也未曾在意,倒是不知。

  「玉般若。」

  般若生指的是長公主未死?

  謝橋默然看著這幾個字,慧空大師為何不直接告訴她?反而用這個提醒?若是她沒有看呢?

  輕嘆一聲,出家人講究緣法,她若不看,便不知道長公主還活著。

  若非燕王,只怕以後她參透慧空大師之意,只怕長公主早已死去。

  所以,她與長公主還是有緣法?

  謝橋嘴角微揚,她是未來的婆母,可不就是有緣?

  「小姐,您問長公主作甚?」藍玉微微皺眉,目光落在佛經上,並沒有瞧出什麼。

  「去郡王府。」謝橋起身,她不能等,得儘快去找秦驀。

  藍玉立即去備馬車。

  謝橋到郡王府,卻撲空了。

  秦驀剛剛才出去。

  「我在這裡等他。」謝橋示意伺候的人下去,坐在前廳等著秦驀。

  直到日落西山,秦驀方才回府,隨他一同而來的還有長公主。

  秦玉哀求著想要一同前來,秦驀一句已為人婦將她給打發。

  長公主再不舍,也並非不通情理之人,囑咐秦玉明日來郡王府探望她。

  秦玉心知是不能進郡王府,不甘心的送他們上馬車。

  「小姐,郡王回來了。」藍玉聽到動靜,將昏昏欲睡的謝橋喚醒。

  謝橋醒來,整理好儀容,便見藍星指揮著人抬著一位婦人進來,看清楚她的模樣,謝橋心中一驚,秦驀已經知道了?

  誰告訴他的?

  燕王?

  不!不可能!

  燕王若泄露長公主的身份,又為何不與她直言?

  秦驀目光落在謝橋身上,見她怔愣的盯著長公主出神,眼底微暗,信步至她身旁:「有事?」

  謝橋抿唇,搖了搖頭。她來告訴秦驀長公主未死的消息,可他已經知曉,再說也沒有意義。

  秦驀目光如炬,沉聲說道:「多謝你救我母親。」

  謝橋詫異的看向他,面色一沉:「你不必道謝,我想要救她時,根本就不知她是長公主。不管你信不信,我都是今日方才知曉她的身份。」

  秦驀面色稍霽:「知道了。」

  謝橋蹙眉,這是信她了?

  秦驀站在門口,回頭道:「傻愣著作甚?過來。」

  謝橋與秦驀一同到書房。

  「坐。」秦驀指著軟榻示意謝橋坐下。

  一路走來,謝橋猜不透秦驀如何得知長公主的下落。藍玉未曾離開她的身旁,她也不曾告訴藍玉寒潭寺的事情。秦驀派人跟著她,也被否定。

  「你如何得知長公主的下落?」謝橋懶得再猜,直接詢問道。

  「秦玉。」

  謝橋面色陰沉,不用想也知秦玉定是跟蹤他們前往寒潭寺!

  「她可有說什麼?」簡直不用想,秦玉會在秦驀面前上眼藥,所以方才他的神情透著一絲異樣。

  秦驀輕笑一聲,從抽屜里拿出一封信扔給她:「你倒是了解她。」

  「那當然,知己知彼百戰不殆!」謝橋夾住書信,意識到說了什麼,面色訕訕。當著人家哥哥的面,直言將他妹妹當敵人,有欠妥當。

  即使,秦驀不待見這個妹妹,同樣心塞。

  秦驀意味深長的看她一眼,謝橋愈發的心虛。當時與他開誠布公,他那句話並未放在心上,畢竟秦玉再混帳,也是他的妹妹,哪知他說不管當真不管。

  「繼續保持。」秦驀淡然道。

  沒有想像中的責備,謝橋意外的看著他,他這是支持她想法子對付秦玉?

  謝橋反倒是不好意思的輕咳幾聲:「我這是末雨綢繆。」看著手中的信,正是她給玉傾闌的兩封中的一封書信。拆開信封,一目十行,面色凝重的將信放進去:「你想要我去一趟鎮國公府?」

  「這封信你從何處得來?」秦驀並未否認。

  「我娘墓碑下挖出來。」謝橋與容姝去過一趟鎮國公府,一進府,她便感覺到有視線緊盯著她們。直到踏進荷花池那一片,令人不舒服的目光便消失了。

  李氏埋在那一片,她想明帝怕守著的人冒犯她,所以那一片沒有人看守。

  畢竟,要去荷花池,要經過大半個鎮國公府。有人闖進來,早已被發現攔截。

  秦驀沉吟道:「的確需要你去一趟,我們的人進去只怕會打草驚蛇。」

  而謝橋進去,名正言順。

  「我得尋找時機。」事關重大,謝橋不敢貿然行動,引起那位的關注。

  「好。」

  謝橋小坐片刻,起身道別。

  從郡王府出來,心想秦玉將長公主接走,怕引起燕王的誤會,吩咐人通知燕王一聲。

  果然,燕王得知長公主被劫走,第一時間懷疑謝橋。

  而聽到謝橋遣人傳來的話,吩咐人去調查,確定是秦玉,憤怒的將手中的茶杯砸在地上。

  長公主是他手中的一張底牌,他之所以在意她的生死,抱著拿捏秦驀的心思,哪知被秦玉破壞!

  燕王心中堵著一口惡氣,將李旭找進宮。

  ——

  西伯府

  西伯昌與衛韞坐在書房內下棋。

  西伯夫人在一旁給二人煮茶。

  衛韞撫摸著鬍鬚說道:「聽聞夫人煮得一手好茶,我今日倒是有口福。」

  西伯昌哈哈大笑道:「衛兄抬舉了!」

  「尚書大人說得哪裡話?妾身也便只有一手茶藝拿得出手。」西伯夫人替二人斟茶,退出書房。

  西伯昌起身自書案上拿起一本字帖道:「今日請衛兄過府,是我偶得一本字帖,請你鑑賞。」

  衛韞粗略看一眼,行雲流水,蒼勁有力,的確是好字,但是仍未放在眼中:「稍欠火候。」心中卻是疑惑,西伯昌突然請他鑑賞字帖作甚?心裡稍加防備。

  西伯昌撫掌道:「正是正是。」執杯放在鼻端聞一聞茶香,朗聲說道:「衛兄一手字得先帝讚賞,一度被諸位學子討來描摹。」

  衛韞眼底有著得意,謙虛道:「哪裡,過譽了。」

  西伯昌忽而放下茶杯道:「衛兄還有一絕,那邊是臨摹,真假難辨,不知我可有幸見識一二?」

  衛韞被西伯昌剛才一番夸談,早已沒有戒備,指著西伯昌手裡的字帖。「就這字體。」

  「請!」西伯昌將衛韞請至書案後,一手捻著寬大的袖擺,拿起墨錠親自磨墨。

  衛韞照著一段話,快速的臨摹下來。

  西伯昌拿在手裡觀看半晌,對比之後,連連點頭:「妙!真妙!」

  「不值一提。」衛韞擱下手中的管束,望一眼天色道:「我還要入宮一趟,謝過伯爺款待,明日我派人給你送一本字帖。」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西伯昌將衛韞送走,回到書房,拿起兩份字看了半晌。長嘆一聲,待字跡干後,裝進信封命人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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