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脅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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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秦隱從最初的急躁慢慢鎮定。

  安遠侯老夫人被明秀五花大綁,嘴裡塞著布團。

  安遠侯從最開始的期待,到最後的不抱希望。時間越久,那麼成功的機率怕是越低罷?

  安遠侯夫人掩嘴打著呵欠,尖酸道:「什麼神醫?不會是唬人的?這都大半日,一點動靜也沒有。不會是稚兒、逸兒已經死……」話未說完,陡然見秦隱陰沉的起身,嚇得後退幾步。

  吱呀——

  門被打開。

  秦隱靠近地腳步突然一頓,失去前進地勇氣,他怕——不是他想要的結果。

  這一刻,退怯了。

  太醫走出來,疲倦的臉上帶著薄怒。

  「太醫,孩子……」秦隱從太醫臉上辨不清孩子的好壞,心提在嗓子眼,雙眼望向太醫身後打開的門,似想要打探他們的情況。最後一刻,如同觸電一般收回視線:「他們是不是……是不是……」喉嚨仿佛被掐住,那句話,如何也說不出口。

  成功,太醫臉上該是喜悅的神情。

  他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

  太醫院使臉上的憤然之色斂去,清了清嗓子道:「恭喜秦二爺,孩子成功分離……」

  秦隱黯然焦灼的眸子裡被巨大的喜悅充斥,成功了!

  成功了?

  秦隱仿佛沉浸在夢中,揚手扇打自己一耳光,痛——

  真實的!

  不是在夢境中!

  臉上露出經久不見的笑容,透著一絲傻氣與難言的激動。

  秦隱失去儀態,朝打開的屋門飛奔而去,踉踉蹌蹌幾乎跌倒。踏進屋門的一剎那,身後傳來太醫沉重的語氣:「秦稚……沒有保住。」

  嘭——

  秦隱腳下不穩,被門檻給絆倒,重重的摔倒在地。

  身體各處傳來的震痛,都不及他心頭如刀割的疼痛,濃烈的哀傷填滿他整個胸腔。

  周遭的環境,似被秦隱所影響,份外凝重。

  沒保住?

  什麼是沒有保住?

  滾燙的淚水,不期然的從他眼角滑落下來。

  不,不會的——

  稚兒那麼乖順、懂事,怎麼可能……會死?

  秦隱搖了搖頭,不願意去相信,可手腳卻發抖不聽從使喚,手忙腳亂的爬起身,站在內室門口,謝橋奮力搶救秦稚的一抹映入眼帘。

  心似乎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緊緊的攥住,將他的心用力一扯,整個給掏空了。

  一股寒涼之氣涌遍他的全身,四肢冰冷、麻木。

  「節哀順變。」太醫神色凝重,望著不死心盡力搶救的謝橋,眼底閃過一抹複雜,沉聲道:「孩子已經沒有脈搏、呼吸,容小姐仍不死心……秦二爺準備身後事罷!」

  秦隱整個人都似空了,太醫的話並沒有聽進去,通紅的雙目空洞洞的盯著謝橋,木樁子一般杵在門口。

  心裡一遍遍的告訴自己,沒死,還沒死。

  只要謝橋在努力,那麼他的稚兒就一定不會死。

  即便如此,他還是信了。

  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之前兩個都未必保得住,眼下還救活一個孩子,從此能夠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他怎麼能不喜呢?

  秦隱想發笑,可卻是淚水更洶湧的流出來。

  抬步進去,想要最後好好看一眼秦稚,腳卻仿佛有千金重一般,邁不開半步。

  容姝眼角濕潤,從秦隱身上感受到濃烈到令人心碎的悲慟。

  早知這樣的結果,亦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真的到這一刻,還是難以接受。

  安遠侯原本聽到都救活了,心頭一喜,轉而太醫後半句話,令他心沉到谷底,一陣失望。

  安遠侯夫人眉梢一挑,尖酸道:「果真是故弄玄虛的江湖騙子!什麼神農後裔?呸!真這麼厲害,還會醫死人?」心頭對謝橋沒有指望,啐一口,扭著腰肢離開。

  「唔唔……唔……」安遠侯老夫人掙紮起來。

  安遠侯立即上來鬆綁。

  安遠侯老夫人拿掉嘴裡的布團,呸地吐幾口唾沫,朝著裡面破口大罵:「我早知她是個騙子,打著神醫的幌子招搖撞騙,害死我的孫兒,你們還對她千恩萬謝!秦隱,你就是幫助她害死你兒子的劊子手!我若進去救他們,他們怎得會死?」似乎說到傷心處,安遠侯老夫人哀哭道:「我可憐的稚兒,你好命苦啊……本來還可以活幾個年頭,現在卻讓祖母白髮人送黑髮人!祖母無用,救不了你。你放心,祖母會給你討一個公道!」

  謝橋不看鬆懈,爭分奪秒的搶救,奪過太醫煎熬好的藥汁,一口一口的給灌下去,大半從秦稚的嘴角流出來,他沒有吞咽的意識。

  謝橋焦灼的一手扣著他的脖子,掐著他的下巴,冷聲道:「灌!」

  太醫將藥倒入秦稚的嘴裡,謝橋將他的嘴合上,下頷一抬,藥汁盡數吞咽進去。

  聽著安遠侯老夫人的嚎叫聲,謝橋額頭青筋突突跳動,凝聚的心神,總被她干擾。

  心下愈發的焦灼,薄薄的夏衣被汗水浸透,緊抿著唇,忽略外面的喧鬧聲。

  秦隱醒轉過神來,見謝橋汗流滿面,不敢懈怠,盡心盡力的替稚兒醫治。而他的母親,孩子的祖母,卻在外面撒潑胡鬧,心下愧疚。

  「拖下去!」秦隱看著謝橋隱忍的模樣,便知她受到干擾,心下對安遠侯老夫人愈發的不耐。

  「反了!反了!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這老夫人?」安遠侯老夫人面色漲紅,高聲道:「我是你母親,你對我不敬,便是不孝……」

  「拖下去!」秦隱呵斥道!

  婆子便過來拖押安遠侯老夫人,方才一碰到,安遠侯老夫人便躺倒在地上,哭道:「我可憐孫兒,在你眼裡倒是我害他們!嫌我添亂!眼睜睜看著我孫兒被這小蹄子擺布死!你這是巴不得躺在裡面死的人是我!」

  秦隱目光陰冷,給小廝使了眼色,靜靜地等待謝橋最後的通判。

  連一個外人都不放棄他兒子,不到最後一刻,他怎能輕言放棄?

  不信神佛的他,這一刻,祈求著孩子的母親在天有靈保佑他們!

  小廝一人拖拽安遠侯老夫人的手將她拽起身,朝院外帶走。

  安遠侯老夫人何時受過這等氣?氣得心肝兒痛,撒潑不成,怒罵道:「秦隱,你這是遭報應了,這般對待母親,你兒子才活不成!」

  驟然——

  屋子裡爆出謝橋激動,興奮的聲音:「成功了!」

  四周霎時一片寂靜。

  眾人臉上哀色散去,眼角眉梢都染著喜色!

  安遠侯老夫人噤聲,怔怔的望著那座屋子,不再掙扎的被帶下去。

  秦隱腳步急促走進去,內室里一股濃郁的血腥味。一眼看見躺在床褥上的秦稚、秦逸,身側的手微微發抖。

  謝橋緊繃的神經鬆懈下來,整個人的力氣仿佛被抽空一般。雙腿發軟,一旁的明秀眼疾手快的將她給攙扶住。

  「秦二爺,恭喜!」謝橋蒼白的臉上洋溢出一抹微笑,緊皺的眉眼舒展開來,透著輕鬆。

  秦隱嗓子乾澀,半晌,擠出兩個字:「恭喜!」心中對她的感激之情,無法用言語描述。

  謝橋一怔,臉上的笑容更深。

  對!

  同喜!

  不止是兩個孩子的成功,她也成功的邁開一步!

  不負眾望!

  只是——

  謝橋臉上的笑容漸漸的斂去,神色凝重的說道:「雖然他們現在沒有生命危險,可術後這三日的觀察也極為重要,若是沒有引發別的病症,才是徹底的脫離危險!」

  秦隱神色嚴肅,點了點頭:「聽天由命!」

  汗水濕透她的青絲,黏膩的貼在她的臉頰上,顯得她的面色格外的蒼白。

  姜裴複雜的看向謝橋,薄唇微啟道:「辛苦了!」

  謝橋搖了搖頭:「第一次看見他們的時候,我就想過要為他們做什麼!一直在為此而努力著,我沒有辜負孩子對我的期待。」

  也沒有辜負自己的努力!

  這術後七十二小時內,她更加得小心謹慎。

  「我送你回去。」姜裴見她一臉疲倦之色,掏出錦帕遞給她:「擦擦臉上的汗。」

  謝橋從懷中掏出絲帕擦拭臉上的汗水,望著床上的孩子道:「如果可以,我在府上住三日。」

  聞言,秦隱回頭道:「自然可以,我吩咐人去收拾廂房。」

  謝橋婉拒道:「離孩子越近越好。」她可以就近觀察,第一時間了解情況。

  「好。」秦隱吩咐婢女將隔壁的屋子打掃,收惙好。

  「我先回府準備東西。」謝橋渾身黏膩,極為不舒服。

  姜裴將謝橋送回府。

  她治好一對怪胎的消息,不脛而走,許許多多的人將安遠侯府圍的水泄不通,想要一觀神農後裔是何許人!

  「來了來了!」

  眾人神情激動的指著出來的謝橋,心中皆是一陣詫異。

  雖然聽聞神農後裔不過是一個丫頭片子,可他們大多不相信。如今親眼所見,心中仍是震驚。

  不禁感慨,果真不愧是神農谷出來的人。

  「她是輔國公府的大小姐呢!聽說從小走失,前兒個才尋回來,竟是神農後裔。只怕啊,這輔國公府又該興盛!」

  「走丟?你也信?深宅後院中,不乏腌臢事。我聽說當年她是被親祖母給溺斃,福大命大,被神農給救了。」

  霎時,沸反盈天。

  姜裴側首看向謝橋,她面目冷清,仿佛事不關己。

  「傳言罷了,你莫要放在心上。」姜裴出聲安慰,想起家中祖母,搖頭失笑,恐怕沒有哪個親祖母會溺斃孫兒。

  忽而,眼底冷光乍現,只除了安遠侯老夫人。

  「你怎知是傳言?」謝橋反問,語氣平靜,不喜不怒。

  姜裴卻莫名地心頭髮緊,她嘴角的譏誚,令他心頭大震。

  「我的確被溺斃,命不該絕,母親身邊的人將我救了。」謝橋嘴角微揚,綻出一抹笑容,仿佛頗不在意。「你與你祖母之情,羨煞旁人。」

  姜裴垂目上馬車,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謝橋的遭遇,與秦稚、秦逸何其相似?只是區別在於她比秦稚、秦逸身體正常。

  眾人讓開一條道供馬車通過,一路隨行數里,都有百姓夾道觀看。

  謝橋靠在馬車上,眼一閉,昏昏沉沉的睡過去。

  馬車突然停下來,謝橋手緊緊的抓著窗沿,方才沒有栽出去。

  姜裴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你睡覺都這麼防備?」

  「並非如此,乘坐馬車最怕便是馬車突然停下來。我今日耗費太多的精力,坐在上面定會睡著,怕又栽出去便先抓著窗沿。以防萬一!」謝橋解釋道,不期然想起那日去軍營,她栽進秦驀的懷中。

  又?

  姜裴捕捉到這個字眼,目光微妙。

  恐怕她並非是在府中馬車栽出去,若是如此,何須如此防備?

  定是乘坐別人的馬車,栽出去,且發生一些不愉快之事。

  姜裴目光閃爍,掀開帘子詢問道:「出了何事?」

  車夫道:「馬車剮蹭到對面的馬車。」

  姜裴望去,便見對方帘子掀起來,冰月從馬車裡走出來道:「夫人說馬車沒有磕碰壞,不妨事,公子請先行。」

  「姜某謝過夫人。」姜裴示意車夫趕路。

  「慢著。」謝橋透過窗簾看著對方馬車上掛著定國將軍府的牌子,撩開車簾問道:「請問夫人可是定國將軍府的人?」

  馬車裡一陣沉寂,半晌,傳出一道清脆的聲音:「正是。」沈蘭香掀開窗簾子,見到謝橋陌生的面孔微微一怔:「小姐是哪位府上?」

  「輔國公府……容華。」謝橋對她的身份稍有底細,定國將軍府大少夫人。

  沈蘭香一怔,一路行來,她對這個名字早有耳聞。禮貌性的點頭,算作打招呼。

  謝橋微微笑道:「夫人會制香,我有一個方子,不知夫人可有興趣?改日我請丫鬟將方子送到貴府,夫人看後有興趣,便給我送邀請帖。」

  沈蘭香手指微微捏成拳,探究地目光直直的落在謝橋的身上。

  鄭遠修在外的女人……是她麼?

  「好。」沉吟半晌,沈蘭香點頭。

  馬車緩緩地行駛,微風吹拂車簾晃動,二人馬車裡的香味兒吹散。沈蘭香嗅著鼻端一絲沉水香夾雜著酒味,隱約還有……血腥味。

  不禁搖頭失笑,她太草木皆兵。

  輔國公府的小姐,許是尋她制香罷了。

  謝橋嗅到她馬車上傳來的清冷暗香,透著一絲絲異常,卻是沒有放在心上。

  「你想要結識她?」姜裴對謝橋的主動,微微詫異。只怕,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另有圖謀罷?

  謝橋頷首:「聽聞沈家制香一絕,我想看看。」

  「姜家商行也有制香師傅,手藝不比沈家差,何須如此麻煩?」姜裴從壁櫃中拿出一個瓷瓶,放置在桌子上,拿起兩塊火石點燃香爐里的銀絲碳,中間放置瓷片,舀一小勺香料放置其上,蓋上蓋子。

  炭火慢慢的烤著香料,絲絲縷縷的香氣自香爐中飄散,清香四溢。

  謝橋正欲開口,香味漸深,芬芳馥郁。

  謝橋漸漸沉下心賞香。

  果真,一刻鐘後,香味逐漸清淡宛如冷梅,沁人心脾。

  謝橋緩緩地睜開眼,昏沉的頭腦一片清明。

  「的確一絕!」謝橋含笑贊道,由最初的青草香味,中間濃郁果香,最後的花香。層次漸進,並不令人排斥,反而被它吸引、迷醉。

  「你若有興致,過幾日帶你去香坊。」姜裴把炭火熄滅。

  謝橋如何不知姜裴打什麼主意,只是不揭穿,也不順他心意,順勢應下:「好。」

  姜裴輕笑一聲,不再多言。

  謝橋閉目養神,她接近沈蘭香的確別有用心。西伯府一行,從姬瑜口中得知的消息,她心中升起疑團,令她想要探一探定國將軍府。而要進定國將軍府,唯有從沈蘭香入手。

  鄭亦修知曉衛如雪進京,而他與鄭遠修方才從南陵回來,極有可能衛如雪被他們掩護進京。

  她與衛如雪之間的恩怨,恐怕並沒有結束,反而越來越積怨頗深。她此番進京,謝橋心神不寧。而藍玉趕到明秀所說的宅子裡,已經人去樓空,她便篤定葉舟撞見的人是衛如雪。

  而今,衛如雪如同消失一般,只能從定國將軍府入手,看能否探得衛如雪的下落。

  謝橋心中嘆息,衛如雪南陵之行攀上定國將軍府,不知又要做什麼么蛾子。

  手縮進袖中,撫摸著輔國公給她的墨玉,心中猶豫,可眼下的局勢……眼底閃過一抹決然,驟然將墨玉緊緊攥緊,心裡已然做出決定。

  馬車停在輔國公府門口,謝橋跳下馬車,逕自去重華樓梳洗一番,隨後便去往外書房。

  輔國公此刻正好在書房裡,一臉愁緒。

  謝橋一進來,便聽輔國公無奈的說道:「你祖母的病,你可能治?」

  「你會救殺母仇人?」謝橋不留商量的餘地,冷聲道:「輔國公府里沒有一個人是簡單的角色,你說容凝心思單純,並沒有捲入後宅是非之中,拿墨玉令來換她一條命,最後的結果卻是農夫與蛇!」

  輔國公無言以對。

  謝橋將墨玉令放在書案上,沉聲說道:「我要調用外祖父留下的那支軍隊。」

  「不行!」輔國公立即站起身,態度堅決,不容轉圜。

  謝橋抬眼看向輔國公,唇邊笑意涼薄,輕蔑之意毫不掩飾。「你覺得,你還能夠阻攔我?」手一收,墨玉令已然握在手心,冷然道:「從你給我的那一刻起,你便再也沒有任何的權利主宰它!」一字一句地說道:「今後,將由我掌控!」

  輔國公臉色巨變。

  「你讓我守護容家血脈,我手裡至少要有所倚仗。自己的命都無法掌握,如何守護他人?今日後,我恐怕再不能守在內宅一角,從錦衣衛來到府里的那一刻起,今後太多的事情,都不由我做主。而我沒有得力可用之人傍身,只怕……」謝橋沒有再說,她相信輔國公能夠明白。

  神農後裔的身份是一把雙刃劍,令她聲名鵲起,又能令她陷入困境。

  她不能再如以往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她不想把命交付在別人的手裡,卑微渺小宛如螻蟻,人人可以隨意碾壓踐踏。

  這一次,她想拿回主宰權!

  輔國公望著她眼底散發出堅定強硬的光芒,緩緩地坐下來。良久,擺了擺手,隨她去。

  「他們在何處?」謝橋心中一松,她怕輔國公冥頑不靈,不肯鬆口,還需多費周折。

  「我帶你去。」輔國公沒有其他的奢望,將所有希望傾注在謝橋的身上,幫扶二房!

  「過幾日我來找你。」謝橋如願以償,轉身離開。

  「當真不救她一命?她如今已經知道悔改……」

  「悔改?你信?」謝橋眼底布滿冷嘲,諷刺的說道。

  「無論她做過什麼,始終都是你的祖母。」輔國公聲音蒼老,隱約透著一絲不忍。

  謝橋此舉,對待朱氏,的確殘忍。

  明知有救而不得救,一點一點的看著自己生命流逝直至消亡,對她便是最殘忍的報復。

  「即便如此,也抹不掉她殺我母親的事實。」謝橋走到門口,腳步一頓,語氣平靜的說道:「她溺斃我的那一刻,便結束我與她的祖孫情份。我不殺她已經算是開恩,難道不允許我不救她?」

  打開門,朱氏臉色變得灰白,嘴角的肌肉忒忒地跳動個不停。

  謝橋越過她,逕自離開。

  朱氏似受到難以承受的刺激,兩眼翻白,昏厥過去。

  「老夫人——」

  身後傳來驚呼,謝橋腳步一頓,頭也不回地離開。

  ——

  謝橋將準備好的藥材與煉製好的丸藥一同裝進包袱里,帶出府。

  府外停著一輛沉香木馬車,謝橋目光微微一閃,朝後面一輛馬車走去。

  「我們談談。」

  馬車裡傳出一道沙啞低沉的嗓音,語氣里的冷意漸漸消融,透著一絲絲的平和。

  謝橋不覺得與他有什麼好談,該說的她都已經說明白。

  「你不願嫁我,難道不願見我?那今後如何做交易?」秦驀步下馬車,伸手拽住她的手腕阻止她上馬車。她目光冷冷瞥來,驀然鬆開手:「之前的事,我道歉。」

  謝橋將手裡的東西遞給明秀,示意她先上馬車,回身看向秦驀。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丰神俊朗的面容,邊幅不修,下巴布滿一片青色胡茬子。凌厲的眸子裡,布滿血絲,仿佛許久不曾合眼。

  眼底閃過詫異,秦驀他素來有潔癖,她踩髒他的毛毯,可是被他扔了。何時見過他這等模樣?

  「日後我再不冒犯你,給予你尊重。」秦驀冷峻的面容隱隱顫動,聲音仿佛有些生硬,就像是死記硬背出來一般。

  謝橋眉頭微揚,冷聲道:「尊重不是說出來的。」

  秦驀一怔。

  謝橋看著他的反應,冷笑一聲,轉身走上馬車。

  秦驀緊握著拳頭,她臉上的譏笑刺痛他的雙目。站在她的馬車旁,沉聲道:「你且等著。」

  謝橋挑開帘子,微微笑道:「那你該知道,我並不想見到你。」

  「不見你,如何讓你知曉我尊重你?」秦驀眉宇間閃過不耐,只覺得謝橋太歪纏,蘭陽說他向她賠禮道歉,便會言歸於好。可這女人,卻得寸進尺!

  「這就是郡王所說的尊重?」謝橋凝目注視秦驀,一字一頓道:「不顧我意願之事,皆是不尊重我的行為。」

  「你這女人——」秦驀被她戲耍,似有雷霆之怒,可看著她唇邊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心口一滯,沒有發作。

  『駕——』

  馬車疾馳而去,濺起一地灰塵。朦朧灰塵中隱約瞥見謝橋眼底的那抹惡意,秦驀面色青黑,眼底布滿陰霾。

  秦驀吃癟,謝橋心情愉悅。

  吩咐明秀將東西放回屋子裡,便去偏屋看望秦稚、秦逸。

  他們兩個人還在昏睡中沒有醒過來,慶幸的是沒有高燒。

  秦隱臉上難得的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歉疚的說道:「這幾日該勞煩你。」

  謝橋搖了搖頭:「不妨事。」目光柔和的望著床榻上的兩個孩子,似想起什麼,開口道:「他們兩個人的身體與旁人相比少了一個腎,需要更加精心的照顧,稚兒的情況比逸兒還要嚴重,他的腎萎縮,必須還要吃藥調理。你一個人怕是照料不過來,婢女再盡心也有不周到之處。秦二爺……沒有打算再娶?」

  秦隱一愣,他目前並沒有想過再娶之事。之前心思放在孩子的身上,怕再娶她無法善待孩子。另外便是顧及他母親,定會將對他的不滿宣洩在他的妻子身上。

  可,謝橋提出這個問題,她是……

  秦隱隱約記得她並沒有議親。

  忽而,心裡竟不覺得排斥,細細考量下,倒覺得她是很合適的人選。對稚兒、逸兒情況了解,能夠更好的照顧他們。

  只是——

  「令尊會同意?」秦隱將顧慮說出來。

  謝橋一怔,疑惑不解的看著他。

  她的反應,令秦隱面上赧然,極為不自在。他不是二愣子,所以清楚的明白許是他誤會了。

  謝橋極為尷尬,她不知道那番話會令他想左了。容姝對他的心思毫不掩飾,所以她替容姝來試探秦隱心裡的想法。

  「秦某暫且沒有娶妻的打算。」秦隱垂目看向床榻上的孩子,擔憂的說道:「怕是沒有人能夠好好善待他們。」

  「並非沒有,只是你沒有花心思多看看周圍罷了,你若心細,必定會有所收穫。」謝橋只能替容姝做到這一步,給秦隱提個醒。

  秦隱頷首。

  屋子裡安靜下來,二人相顧無言,氣氛越發的尷尬,謝橋便出言告辭。

  安遠侯與安遠侯夫人等在院子裡,見到謝橋出來,連忙腆著臉迎上來,態度與之前截然不同:「容小姐,不知你眼下可否得空?」

  「我屋裡新進了今年的早春茶,不知容小姐能否賞臉品一品?若是喜愛,便給你送來一些。」安遠侯夫人諂媚道。

  「我不喜飲茶。」謝橋婉拒,他們的心思,她如何不知?

  只怕,這樣的情況,日後時常有之。

  安遠侯夫人訕訕地說道:「容小姐,實不相瞞。我兒他被秦驀那起子賊人挑斷手腳筋骨,已然成為一個廢人,躺在床上無法動彈。好好的一個人兒,如今只剩皮包骨頭。我做娘的看在眼裡,痛在心裡,卻是無能為力,日日垂淚。好在遇上容小姐這等神仙人物,定是能將他醫治好,今後您便是我們的恩人!」

  謝橋並未同意醫治,他們卻已經是給謝橋戴上高帽。

  「手腳筋骨斷了,我也沒有法子治好。」謝橋卻是心中震驚,那日寒潭寺遇險,竟是秦驀的親生父親!

  想必宮中遇險,也少不了安遠侯的手筆罷?

  更何況,秦驀動的手腳,她更加不會出手相救。

  他們父子之間的恩怨,她不想摻合進來。

  「怎麼會治不好?你不是神農後裔?怪胎都能治好,懿兒為何就治不得?」安遠侯夫人情緒陡然激動,伸手抓著謝橋的衣擺,乞求道:「你去看看,你跟我去看看懿兒,指不定可以救……」

  「無能為力。」謝橋抽出被安遠侯夫人拽住的袖擺,朝屋子裡走去。

  突然,一旁的安遠侯抽出一把匕首,目光陰冷的說道:「容小姐,你是不能救,還是不願救!」

  謝橋腳步一頓,會轉過身來,目光落在安遠侯手上泛著寒芒的鋒利匕首,勾唇笑道:「若我說不願救呢?」

  ------題外話------

  啊啊啊,抱歉啊!今天下午煙兒婆婆說出太陽了,帶著寶寶出去打預防針,然後……就更新晚了,還沒有達到萬更。欠下三千字了,淚奔~煙兒盡力補上,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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