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你的毒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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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郡王府。

  秦驀盯著書案上的公文,卻是一個字都沒有入眼。

  藍星立在一旁,主子從榮親王府回來,神思不屬的枯坐大半日,堆積如山的公文,半分沒有處理!

  「主子,屬下給您泡一壺茶?」藍星心裡擔憂是不是發生大事,可除了目光陰沉,面色緊繃外,並無其他異常,一時琢磨不透。

  秦驀目光幽邃的瞥向書案上抽屜里的兩封信,眸子霧色藹藹,晦暗而陰鬱。

  一封是李菁菁親啟,一封是嘉善親啟。

  不論哪一封書信,都與玉傾闌毫無瓜葛。

  而她——偏偏將信給玉傾闌送去!

  渾身的經絡仿佛被堵塞,身體各處都不對勁,想要發泄身上積攢多餘的力量,出一身通透大汗,仿佛這樣才會舒暢。

  「不必。」秦驀合上公文,關上抽屜,拿起供桌上一把長劍:「走兩招。」

  藍星渾身一顫,便知秦驀果真是不暢快!

  從練武場上下來,藍星四肢發軟。動一動,身體的骨頭咔咔作響,宛如重組一般。

  噩夢終於結束!

  藍星拖著酸痛的身軀,接過秦驀手中的長劍:「主子,在哪裡用膳?」

  「再說!」

  秦驀的精力似乎用不完,將藍星操練一番,並不覺得酣暢淋漓。

  沐浴出來,藍星遞上一杯熱茶:「郡主請您去前廳用膳。」

  秦驀一口飲盡,去往前廳。

  秦玉與瑾姨早已坐在桌前等他。

  「哥哥近日公務繁忙?你許久不曾與我們一同用膳。」秦玉起身相迎,言笑晏晏道:「本來不該打擾哥哥,但是今日家宴。我們兄妹許久未見,趁機敘敘。」

  瑾姨替秦驀盛好一碗湯,面容慈祥和藹:「那位容小姐對老奴有恩,郡王可以請她來府上一趟?我有些話要問她。」

  「好。」秦驀應允。

  秦玉眸光微閃,含笑道:「容大小姐?瑾姨,容小姐她樂善好施,想必舉手之勞並未放在心上。」拿起公筷夾一塊水晶豆腐放在瑾姨的碗裡,忽而皺眉道:「哥哥,我原以為是容小姐的藥吃得見效,雪兒表妹的藥令我愈發病容懨懨。可這一回我按時按量吃,夜裡心悸夢多,醒來後頭痛欲裂難以入睡。」

  秦驀擱下筷子,抬眼看向她,烏沉沉的目光令秦玉心頭一顫,似有種被洞悉的感覺。

  「雪兒表妹她醫術雖不精,配的藥於我的病情有利。你能不能……讓雪兒表妹給我診斷?」秦玉再次提議道。

  衛如雪被送往祖籍家廟,若要給她治病,勢必要回京。

  秦驀胃口盡失,深深地看她一眼,眼中掠過一抹失望。

  「馬上要入夏,京中炎熱。南陵氣候溫和,待你成親之後,我將馬數調到南陵,正好避暑也可以讓衛如雪給你治病。」秦驀並沒有遂了她的心愿。

  「哥哥!」秦玉倏然站起身,眼圈發紅,委屈至極的說道:「你是不是討厭我?這幾年我好不容易回京,你又要將我趕出京城。我這身體,不知此次離開,今生我還能不能再見哥哥!」

  秦驀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微微上揚,透著凌厲的弧度:「誰說的?你不用多想,安心養病。」摸了摸她的頭,冷冽嗜血的說道:「誰若敢在郡主面前搬弄是非,割了她的舌頭!」

  柳嬤嬤心裡升騰著一股恐懼,一道目光從她身上一掃而過,手腳發冷,渾身哆嗦一下。那記眼風,如芒刺細細密密扎在她的背上,刺得皮肉生痛。

  秦玉似被他那句話驚嚇得臉色蒼白,手足無措。

  「瑾姨,送郡主回去。」秦驀面色陰沉,闊步離開。

  晚風徐徐吹拂而來,秦驀心裡的煩悶並未隨風消散,反而更加不得勁。乘坐馬車去軍營,卻將馬車趕到輔國公府。

  銀白月光下,輔國公府的牌匾上幾個金色大字閃耀著冷芒。

  秦驀陡然回神,將馬車趕離。

  ……

  重華樓里,謝橋沐浴後,身著白色底衣端坐在銅鏡前。

  白芷拿著毛巾替她絞乾濕發。

  半夏拿著一張信紙進來,面色怪異的遞給謝橋:「洗衣房裡的玉藍送來的。」

  謝橋看一眼,扔在一旁並不理會。

  白芷好奇的窺一眼,忍不住碎嘴道:「小姐,您不去嗎?」

  謝橋黛眉緊蹙,他行事愈發乖張!

  大半夜,約她後門相見!

  他不睡,別人還要睡!

  「不見!」謝橋攏了攏青絲,趿著鞋子走到床榻邊,倒頭卷著被子翻身到里側埋頭睡覺。

  半夏瞪著缺心眼兒的白芷道:「你真糊塗!小姐與郡王之間沒有任何關係,這大半夜見面,被人撞見了,小姐聲譽還要不要?」

  白芷面色一白,咬著唇道:「可他是郡王,小姐若是得罪他……」

  「得罪便得罪了!」半夏截斷白芷的話,天大的事兒也抵不過女兒家的清白!

  聽到她們二人離開的腳步聲,謝橋昏昏欲睡。

  啪——

  謝橋眼皮一顫,捂著砸痛的背,反手在床褥上摸到一塊石頭。石頭外面裹著紙條揉成一團,上面寫著磅礴大氣的兩個字——後門!

  後門你妹!

  謝橋怒火翻騰,揚手將紙條揉成一團扔出去,拉著被子蒙住頭躺下。

  「啪——」

  紙團砸落在枕畔。

  謝橋伸出一隻手摸到紙團,就著月光看清楚上面的內容。煩躁的踢蹬被子,坐起身來,面色陰沉的抓起屏風上的紗裙穿在身上走出去。

  聽到響動,半夏醒來,朝謝橋的背影喊一聲:「小姐——」

  謝橋避開人來到後門,只見秦驀坐在馬車轅橫杆上。一手執鞭,一手握著兩個紙團滾動。

  「來了!」秦驀慵懶的開口,聲音暗啞。

  謝橋將紙團朝他臉上砸去。

  秦驀頭一側,避開了。便聽她咬牙切齒的說道:「大半夜,你有什麼急事?」

  「楊副將他的手臂有知覺,我帶你去看看。」秦驀面不改色道。

  謝橋深吸一口氣:「白日裡去不行?」

  「他急著要見你,許是有其他要緊事。」秦驀眉宇間透著不耐,仿佛對楊副將深更半夜擾人清夢的舉止十分不滿。

  謝橋面色一肅,不敢耽擱的坐上馬車。

  秦驀一揚馬鞭,馬車緩緩行駛。一路顛簸得謝橋沉沉睡去,忽而,馬車停下來,謝橋身子朝前一栽,撞進掀開帘子進來的秦驀懷中。

  秦驀猝不及防,摟著她跌在馬車裡。

  謝橋只覺得渾身失重,朝地上倒去。千鈞一髮,一雙有力的手將她的腰扶住,擁在懷中。

  「你這是對我……投懷送抱?」

  低沉沙啞的嗓音自頭頂傳來,明明問得極其的認真,可她卻從其中聽出幾分調侃、戲謔的笑意。

  謝橋頭壓在他結實溫暖的胸膛上,強而有力的心跳聲從耳邊傳入,謝橋覺得臉上滾燙,一片酡紅。雙手撐在他的兩側,抬起頭來,對上他漆黑幽亮的雙目,眼中漾著淺淡笑意。

  謝橋張了張嘴,聽見他道:「捨不得起來?」

  瞪他一眼,謝橋看了眼他搭在腰間的手,咬牙道:「撒手!」

  秦驀鬆開。

  謝橋迅速起身,整理著微亂的衣裳。

  秦驀目光在她腰間流轉,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看什麼?」

  「你是女人麼?腰這麼粗!」

  謝橋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怒火。覺得在他面前難以保持冷靜,他極有本事挑起她的怒火。

  秦驀黑眸閃亮,唇邊掠過一抹淡笑。

  謝橋轉身一記腿風掃去——

  秦驀好心提醒道:「別自找苦吃。」

  謝橋想起他硬邦邦的胸口,收回腳,卻已經來不及。

  嘭——

  謝橋只覺得踢上一塊鋼板,震得她從腳趾到小腿發麻。又不願讓他瞧笑話,面色古怪,強忍著腳趾上的痛,跳下馬車。

  「你能走?」秦驀皺緊眉頭,看著她腿有些瘸。

  謝橋仿若未聞。

  秦驀走在她身旁,突然將她抱起來。

  謝橋雙腿騰空,驚地掙扎。

  秦驀雙臂一收,越抱越緊,兩人之間緊密無縫,顯得頗為曖昧。勾唇道:「你再動,掉下去就不是腳瘸的事。」

  「你離我遠一點!」謝橋怒道!

  秦驀認真道:「那還怎麼抱你?」

  謝橋手肘頂撞他的胸口,一手狠狠按住他的痛穴。

  秦驀吃痛,倒抽口冷氣,咬緊牙,將痛呼聲吞咽進去。隱忍著沒有撒手,而是快步走到營帳前將她放下。

  謝橋目光如寒冰碎雪,冷冽的射向他,掀簾而入。

  營帳里,空蕩蕩的並無一人。

  「人呢?」

  「大約睡了。」

  憤怒在她胸腔里激盪,閉了閉眼,冷聲道:「郡王,戲耍我好玩麼?」

  秦驀點頭,這一路來,他心中那股煩悶消散,渾身都舒暢。

  謝橋抿緊唇,眉眼冷清,轉身欲走。

  秦驀拽著她的手腕,想了想,方才的確多有冒犯。只是他從未說過道歉的話,一時不知該如何開口。良久,生硬的說道:「你為何把信給玉傾闌?」

  謝橋一怔:「為何不能給?」心念一轉,尋思著他不會是因為這書信的事,所以大半夜折騰她?「給你們誰不都一樣?」

  秦驀眉眼沉斂,是都一樣,反正都落在他手裡。

  只是,細想下,還是覺得哪裡不一樣!

  秦驀目光幽黯的的注視著她,默然不語。

  謝橋一根一根扳開他緊握的手指,掙脫手來,揉著發紅的手腕,甩簾而出。

  「瑾姨邀你去郡王府……」秦驀見到她眼中諷刺的笑,瞳孔一收,面色冷峻。

  謝橋等半晌,他沒有再開口,掉頭就走。

  「我不是戲耍你。」秦驀深邃幽冷的雙目一瞬不順的凝視她纖細單薄的身影,低喃道:「抱歉。」

  謝橋驚愕的回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竟也會道歉?

  秦驀銳利的眸子裡複雜難言,步伐矯健的越過她去:「我送你回去。」

  一路上,相顧無言。

  謝橋下馬車,推開門進府。突然,身後傳來低沉醇厚的嗓音:「我只是……覺得很高興。」

  謝橋腳步一頓,回頭望去,馬車已經疾馳離開。

  高興?

  謝橋擰緊眉頭,隱隱想到他所表達的意思,卻沒有再深想下去。

  ……

  謝橋練完一套太極拳,春竹遞上乾淨的巾帕。

  自從她一覺醒來,二小姐被關進祠堂,姚黃、趙粉、魏紫都被關押之後,一直惴惴不安。

  她向來淺眠,心中疑惑那一日怎得睡那般沉?以至於錯過重要的信息,就算變著法子打探,人人皆對那日之事守口如瓶!

  「小姐,熱水備好了。」春竹見屋子裡的人待她如往常一般,沒有什麼不同,提著的心漸漸落下。

  心想:定是她還有用,所以二小姐沒有暴露她。

  但是她的哥哥已經不再是管事,成日裡被嫂子瞧不上眼,家中鬧得烏煙瘴氣!

  「小姐,您的那方硯台制定的盒子到了。」明秀捧著紅漆木盒子,遞給謝橋道:「您看,墨硯放進去剛剛好。」

  謝橋睨一眼,隨手遞給春竹。

  明秀卻從春竹手中接過來,緊張的說道:「這可是先帝用的墨硯,若是碰碎了如何是好?這樣好的東西,太子都在……」意識到說了不該說的話,戛然而止。

  春竹眸光閃了閃,低垂著頭,遠遠聽見謝橋訓斥明秀太莽撞,須得謹言慎行。

  ……

  容嫣關進祠堂,不許任何人探望。

  大夫人心裡焦急,沒有想到容嫣會吃敗仗!

  不但沒有解決周姨娘,反倒周姨娘從落胎後,更受容闕寵愛。

  牡丹院,他竟是一步都不曾踏入。

  她拉下臉去賠罪,請他來牡丹院用膳,他竟是隨意將劉嬤嬤打發。

  按揉著額頭,大夫人心裡無計可施。

  謝橋愈發得意,而她們母女卻越來越落拓失勢,尤為擔心容嫣如今處境,嫁給太子怕會更加艱難。

  「夫人,春竹求見。」劉嬤嬤通傳道。

  大夫人臉色一沉:「她來作甚?」想了想,冷聲道:「讓她進來。」

  春竹彎著腰進來,跪在地上,不敢抬頭道:「奴婢來將功折罪!」

  「哦?」大夫人挑高眉梢,端坐起來。

  「奴婢聽聞太子在尋先帝用的墨硯,那方墨硯奴婢偶然瞧見在大小姐的書房裡。」春竹將墨硯的外形描述,隨即道:「夫人若是尋著一塊相似的墨硯,奴婢拿去替換出來,也好遮掩不被發現。」

  「當真有此事?」大夫人略微沉吟一番,若是屬實,將墨硯進獻給太子,也可稍微攏絡住太子,對容嫣頗有益處。

  想到此,大夫人連忙吩咐劉嬤嬤去容嫣書房中找一塊類似的墨硯。

  過了兩日,風和日麗。

  大夫人特地準備金絲楠木盒子,裝放好墨硯,穿紅戴翠的乘坐馬車去茶樓。

  太子早已到多時,對姍姍來遲的大夫人,頗感不悅。

  大夫人臉上堆著笑,並不在意太子陰鬱的面色。遞給劉嬤嬤一個眼色,劉嬤嬤將蓋著紅布的盒子放在太子的面前。

  太子不知她玩什麼把戲,揭開紅布,露出金絲楠木盒,目光頓時變幻,立即打開盒子,小心翼翼的捧出那方墨硯,和顏悅色道:「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本宮尋找多日,半點音訊也無,沒有想到在輔國公府。」

  「臣婦並不知太子在找這方硯台,昨兒個偶然得知。這不……立即給您送來。」大夫人投其所需,只是為了替容嫣賠罪。希望太子看見這放墨硯立功的份兒上,將前塵往事,一筆勾銷。「嫣姐兒她並未見過多少世面,我將她管束得緊,不知人心險惡,這才做了糊塗事,還望太子大度,不與她計較。」

  太子解決一樁心事,大手一揮道:「自然。」

  突然,太子嘴角的笑容收斂,目光漸漸冷沉,眉宇間染上一絲煞意。

  大夫人敏銳的感受到雅間裡氣氛變化,抬眼看向太子。眼前一黑,墨硯迎面砸來。

  大夫人想躲,卻是不敢躲,嚇得花容失色。

  嘭——

  墨硯落在她的腳邊,四分五裂!

  大夫人渾身發顫,驚慌道:「太……太子……」

  太子面色陰冷,眼中帶煞。「蠢婦!竟拿假的糊弄本宮!」

  若非方才一縷光線照射進來,他怕是真的給矇騙過去。到時候敬獻給父皇——

  想到此,太子不禁出一身冷汗!

  大夫人心中驚亂,沒有想到竟是塊假墨硯!

  太子勃然大怒,令她心中惴惴難安,覺得自己做了一件愚不可及之事。恐怕沒有幫助到容嫣,反而害了容嫣!

  越想越心驚,連連告罪道:「臣婦並不知是假的……」

  「夠了!」太子懶怠聽她辯解,拂袖離開。

  大夫人癱坐在地上,雙手尖利的指甲在桌上留下長長的抓痕!眼中迸發出濃烈的恨意——

  謝橋!

  定是這賤人搞的鬼!

  回到府中,大夫人怒意難消,打砸一通發泄,心中方才好受。

  劉嬤嬤再次勸慰道:「夫人,您還是尋求他幫忙,只要除了心頭大患,才能高枕無憂!」

  大夫人想要拒絕的話,哽在喉中。沉思良久,眼底閃過幽光,仿佛下定決心,點了點頭!

  劉嬤嬤欣慰一笑,立即去準備馬車。

  ……

  重華樓里,謝橋打開木盒,裡面那塊墨硯上的硃砂印記不見,嘴角緩緩上揚。

  就著日光,硯台上原本細密的裂紋,如今光滑瑩潤。

  倒扣墨硯,只見底部鐫刻著『惠正』二字。

  惠正是先帝的封號。

  「小姐,春竹她告半日假。」明秀道。

  謝橋頷首。

  明秀湊過來端詳謝橋手中這方墨硯,幸災樂禍道:「若是大夫人知曉她用一方真正的墨硯,換走贗品,不知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等一會便知。」謝橋眼底閃過冷芒,因著出了容嫣一事,春竹辦事不利,她哥哥從管事變成馬夫,整日裡家中吵鬧不休。她如今見得到機會,斷然會去將功折罪一番,好替她哥哥求情。

  而明秀每日都要打開盒子看上一眼。粗略一眼,並不細看!

  春竹定會為了矇混,便想出偷梁換柱的法子。

  容嫣喜愛收集墨硯,大夫人定會讓人去容嫣屋中去找。

  這塊墨硯並不常見,綠如藍,潤如玉。容嫣能造出假的來,真的必定在她的手中。

  果真如此!

  春竹將真的拿來,換走假的。

  「小姐,大夫人怒火衝天的回來,將春竹給綁走,叫來牙婆子發賣到迎香樓。」半夏這時匆匆進來,半喜半憂。喜的是春竹惡人自有惡人磨,憂的是她們這些做奴婢的,一著不慎便下場悽慘!

  妓院?

  謝橋點了點頭。

  「準備馬車,我出府一趟。」謝橋拿著墨硯收好,帶著出府去墨寶齋。

  夥計將謝橋迎進去:「客官隨便看。」

  謝橋道:「你們這裡可以訂製墨硯?」

  「可以。」

  「請你們掌柜出來,我與他細談。」

  夥計立即上樓將掌柜請來。

  「小姐,請問您要訂製哪一款墨硯?」掌柜上下打量謝橋,她穿著不俗,想必家境殷實,態度上便更熱情幾分。

  謝橋打開盒子,掌柜斜眼一看,謝橋『啪』合上。

  掌柜左右看一眼,做一個請的姿勢:「客官,入內細說。」他入行幾十年,只一眼,便瞧出那方墨硯絕非凡品。

  夥計捧上熱茶。

  謝橋淺抿一口,直言道:「我要一塊一模一樣,可以以假亂真的墨硯。」

  掌柜沉吟半晌,搖了搖頭:「工藝上沒有問題,只是這墨硯的綠石極其難得,在大河深水之底,非人力所致,得之為無價之寶。」最後幾個字加重語氣。

  「價錢不是問題。」謝橋從袖中拿出銀票,推到掌柜的面前:「這是定金。」

  掌柜苦笑:「並非是價錢……」

  「我再加一倍。」

  掌柜極為為難。

  這時,夥計走來對他耳語一番。

  掌柜道:「小姐稍等片刻。」起身上樓。

  片刻,掌柜面帶笑容的走來:「小姐,正好東家手裡有一塊綠石。東家一萬兩購買入手,原價售賣給您。至於工藝費,另加五百兩!」

  白芷眼皮子一跳,沒有想到一塊破石頭那麼貴!

  謝橋付了定金,將墨硯留下,約定時日走出墨寶齋。突然,謝橋抬眼望向二樓,只見到一襲青衫男子,墨發不扎不束隨意披散,容貌俊美非凡。

  驚鴻一瞥下,謝橋心口一跳。

  「小姐?」白芷輕喚一聲。

  謝橋回神,再度望去,窗口空蕩蕩並無一人。

  「小姐,您怎麼了?」白芷順著視線望去,什麼也沒有看見。

  謝橋收回視線,淺笑道:「沒什麼,只是想看看那東家是何方人物。」東西這般難得,他不賺取一分一毫,不得不令她多想。

  商人本色,本就唯利是圖。

  既然無利可言,那便另有圖謀!

  白芷攙扶著謝橋上馬車,謝橋無意間一瞥,掀開帘子的手一頓。目光犀利的看向不遠處的茶樓,一位戴著幕籬的婦人謹慎的走出來。

  大夫人?

  謝橋目光沉斂,放下帘子:「回府。」

  ……

  時間飛逝,轉瞬到容嫣出嫁的前一日。

  輔國公吩咐將人放出來。

  容嫣久不見天日,渾身透著陰沉沉的氣息。

  洗漱好,當即跪在福壽堂請罪。

  朱氏心中痛恨容嫣,可她到底是要嫁進東宮,只得藉口身體不適將人打發。

  容嫣派人送野參、鹿茸送去朱氏院子裡。

  朱氏讓曹嬤嬤拿幾張地契送到芙蓉居,算作額外貼補。

  容嫣看都不看一眼。

  收惙好,去往書房。

  無論太子如何記恨她,只要等她新婚夜,將墨硯進獻給他,斷會態度扭轉。

  捧出盒子,容嫣面色大變。連忙打開,果然空蕩蕩!

  東西呢?

  哪裡去了?

  容嫣失了冷靜,四處翻找。

  滿屋狼藉,仍舊沒有找到她想要的綠石墨硯。目光猙獰,揮手將盒子拂落,厲聲道:「姚黃!姚黃——」

  並沒有人響應。

  容嫣這才想起來,姚黃她們被她派去的人解決。

  謝橋!謝橋!

  我不會放過你!

  絕不會放過你!

  容嫣精緻的面容扭曲,『啊』地一聲,將擺放整齊的墨硯全部揮落。噼里啪啦,散落一地。

  外面新派來的丫鬟,卻是不敢靠近。

  突然,容嫣朝庫房跑去,裡面放著嫁妝的全都不見了。

  「嫁妝呢?」容嫣尖銳的詢問身後跟著的婢女。

  「嫁妝太子昨日裡讓人抬去東宮。」

  容嫣憋在胸口的一口氣沒法出,掌摑她一耳光,冷聲道:「沒用的東西,為何不與我說?」

  杏兒渾身哆嗦的跪在地上。

  容嫣瞧著礙眼,一腳將她踹倒,匆匆回屋子裡去。

  翌日。

  天還未亮,尚書夫人便來替容嫣梳妝。

  謝橋與容姝、容凝一同過來,說幾句喜慶吉祥話。

  突然,容嫣看向謝橋:「大姐姐,我大喜的日子,你沒有話想要對我說?」

  「該說的都已經說了,嫣兒妹妹想要聽別的話麼?」謝橋臉上浮現一抹淺淡的笑意,卻不達眼底。

  「沒有!只是想今日出了這道門,日後咱們姐妹再見,大姐姐就該對我行跪拜之禮了。有些什麼話,便不如閨中這般隨意。」容嫣笑容加深,染了口脂的雙唇,鮮紅濃烈的如同塗抹了血,透著絲絲詭異。

  謝橋勾了勾唇,眼底閃過寒芒:「嫣兒妹妹果真好顏色,這麼一打扮,艷光四射。只可惜……」目光落在她身上粉紅色的嫁衣,惋惜道:「大紅的顏色,更稱你的膚色呢!」逮著她的痛腳,狠狠踩下去。

  容嫣臉上的笑容險些維持不住。

  容姝看著爭鋒相對的二人,連忙說道:「二姐姐,時辰已到,迎親的隊伍來了。」

  太子並沒有來,來的是他身邊伺候的內侍。

  輔國公府的人,齊齊變色,沒有料到太子會如此羞辱!

  紅蓋頭下,容嫣氣得眼淚落了下來。

  東宮冷清,並沒有張燈結彩,宴請賓客觀禮,草草行禮後,便將容嫣送到新房中。

  從晌午等到月上中天,太子都沒有來。

  容嫣屈辱難當,揭開蓋頭,冷聲道:「來人,伺候我洗漱!」

  杏兒張了張嘴,想要勸容嫣再等一等。可方才守在門口,聽見宮婢的議論聲,不敢多嘴。

  待容嫣沐浴出來,陡然瞧見太子一身常服坐在床榻邊,微微一愣。

  太子譏誚道:「怎麼,等得不耐煩了?」

  容嫣柔美的臉上帶著一抹淺笑:「妾身累了,以為太子不會來,便先行洗漱。」

  「你這是在怪罪本宮?」太子目光陰柔,逼視著容嫣。

  容嫣咬緊唇瓣,委屈的搖頭:「妾身不敢!」

  太子忽而一笑,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貼著她的耳邊說道:「你沒有什麼東西要給本宮?」

  容嫣只覺得一道熱氣吹入她的耳畔,面色羞紅,搖了搖頭:「沒有。」

  太子手下用力,緊緊捏著她的下巴,逼著她仰視他:「當真沒有?」

  容嫣痛得淚水滴落在他的手上,太子似觸碰到髒東西一般,猛然收回手。從被褥中拿出綠石墨硯,揪扯著她的長髮,冷笑道:「你母親拿個假的糊弄本宮也罷,真的墨硯在你手中,你卻派人告訴本宮,東西在容華手裡!怎麼?想借本宮的手替你除掉她?隨後你再拿出來進獻本宮,本宮對你另眼相待?你可知,本宮最恨被人利用!」

  容嫣臉上血色盡失,沒有料到綠石墨硯在他的手裡!

  「本宮若是沒有搜查你的嫁妝,還不知你心思如此深沉!」太子厭惡的說道:「警告你恪守本分,否則,本宮有的是法子讓你……痛不欲生!」太子猛然推開她,拿出帕子將手指擦拭乾淨,厭棄的丟在她的身上。

  容嫣知道,他一旦踏出這條門,她的命運就會如同前世一般——

  她怎麼能甘心?

  「等等!」容嫣忍下太子對她的羞辱,牽強的笑道:「我在輔國公府這些時日的情況,想必您心中十分清楚。母親何時拿假墨硯給你,我一無所知!這塊墨硯,我原是想新婚之夜給您,但是我沒有找到,以為丟失了,便沒有告訴你。」

  太子眼底透著冷嘲,不耐煩聽她狡辯,大步離開。

  容嫣焦急的說道:「秦驀對你心懷不軌!他手中有東宮的地勢圖紙,隱秘的機關地道他都十分清楚!」

  太子腳步猛然頓住,驟然轉身目光逼人的看向容嫣。

  容嫣見太子停留下來,勾唇道:「你說,他這是想要幹什麼?」怕他不信,容嫣手指遮水,在桌上快速畫出來:「這是我偶然在秦驀書房中看見。若不是當時機警,恐怕早已被他滅口!」

  太子變了臉色,東宮的圖紙格外隱秘,素來都是歷任皇上保管,冊封太子時便傳下來。而他為了防範,新設置幾處機關與一條暗道。

  可,秦驀都知道!

  容嫣一改方才的卑微姿態,從地上站起身來,慢條斯理的說道:「不但如此,他還知曉你遂養兵馬,挪空國庫。」

  太子心中一震,便聽她嬌笑道:「您別管我如何得知,只須知道,我知道的隱秘之事太多!憑藉我一人之力難以事成,若是與你聯手,便如虎添翼!」

  ……

  原本都在等著看容嫣獨守空房的笑話,卻沒有料到太子連著幾夜夜宿她那裡。

  白芷不恥的說道:「定是她使狐媚子手段!」

  謝橋卻不以為然,容嫣還是頗有幾分手段,這麼快就將太子給籠絡住。想起她往日的種種反常,心下不安。

  這時,半夏傳話道:「小姐,郡王府的馬車來接您。」

  謝橋放下藥草,拍了拍手,正好她也有事找秦驀。

  郡王府,瑾姨在門口等著她。

  謝橋心中詫異,隨即便想到那日夜裡秦驀說的話,許是這回瑾姨找她。

  「容小姐,您可算來了!」瑾姨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慈祥的說道:「您與您母親實在是太像了,那日在安業寺我不敢認,便把那串珠子給你。若你當真是李夫人的女兒,必定會再去找我。」

  謝橋道:「正是如此。」

  那日她比容嫣遲了一步,所以沒有機會問話。如今,她的身份揭曉,便也沒有顧忌:「您對當年之事知曉多少?」

  瑾姨目光一變,渾濁的眸子裡染上幽幽火光,充斥著恐懼。良久,搖了搖頭:「我記不大清楚了。只記得那日鎮國公府被抄家下獄,長公主便遣散府中的奴僕。留下來的都是忠心耿耿的老奴僕,除了我,恐怕都沒有生還。」

  謝橋問出心裡的疑問:「公主信佛?」

  瑾姨點點頭:「長公主自從搬到公主府便一直信佛,半點葷腥都不沾。」

  吃素?

  「那麼面首的事,真的還是謠傳?」謝橋總覺得面首的事情疑點重重,若是假的,為何就連與長公主最親密的人都信了?

  瑾姨方要開口,突然看到站在桃樹下的秦玉:「郡主。」

  秦玉步態輕盈的走過來,望一眼謝橋。嬌嗔道:「哥哥真是的,請容小姐來府中,竟不與我說一聲。」頓了頓,詢問道:「哥哥他在府中嗎?」

  瑾姨無奈的說道:「郡王他今日去軍營,怕是不會回來。」覺得秦玉還和小時候一樣,格外的黏秦驀。

  心裡極為的欣慰,隨即,眸光黯淡。若是長公主還在,如今恐怕他們兄妹倆早已成家了!

  何至於到眼下,都還孤身一人?

  只是婚姻大事,並非她一個為奴為婢的人,能夠妄議。

  秦玉眼底閃過失落。

  瑾姨輕嘆一聲,安撫道:「郡王他忙於公務,待清閒下來,他說帶你去遊玩。」

  「真的?」秦玉綻放出一抹清甜的笑容,興奮的說道:「容小姐,你到時候也與我們一同去?」

  謝橋笑而不語。

  秦玉並不在意,仿佛只是隨口一說。轉而,言笑晏晏的說道:「可惜我的身子骨不好,前兒個嫣兒表妹成親,我都沒有去添妝。」毫無心機城府的說道:「不知嫣兒表妹如今過得如何了?她幾次來府中,我瞧著她見到哥哥便心不在焉,怕是中意我哥哥呢!」隨即,長嘆一聲:「她也是個命苦之人,不能嫁給心愛之人。容小姐若是有空,要時常去陪陪嫣兒表妹。」

  也?

  還有誰?

  她嗎?

  謝橋並沒有附和她的話:「郡主的身子現在如何了?」

  秦玉眸光閃爍道:「那藥我吃後頭疼難忍,夜裡多夢,醒後便難以入睡。」長長的眼睫顫了顫,掩住眼底的憂傷,苦笑道:「我這病,是不是不能治?」

  「能!只是何時好起來,在於你自己。」謝橋意味深長的說道。

  秦玉心中一滯,袖中的手緊握成拳。

  謝橋端詳著她的面相,氣色比上回她來的時候,好了許多。

  面色紅潤,不像久病之人。

  謝橋猝不及防的握著秦玉的手腕,手指搭在脈搏上。

  秦玉一驚,連忙揮開謝橋的手,退後好幾步。驚呼道:「你幹什麼!」臉上帶著一絲慌亂之色。

  「我看看郡主的身子如何了。」謝橋心中震驚,她心裡想過無數種可能,卻唯獨沒有想過這一點!

  她過去的脈象,明明就是久病垂危之人。

  而眼下——

  「你的毒早就解了!」謝橋目光直直的看向秦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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