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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手!”歐陽逐漸呼吸困難。

  “老師,跟我交往吧,我會讓你很幸福的,我已經長大了,老師……”

  “騙子……”歐陽在氣喘吁吁的虛弱掙扎里胡亂扯動扎著針的手,手腕上很快就腫起一大塊,血絲也泌出來。他甚至不覺得痛,卻把肖玄嚇住了。

  “老師,老師,別這樣,你要什麼我都會給你,我不逼你,老師……”

  “騙子……”

  歐陽因為疲憊和高熱,兩下就耗盡力氣沒再動,只能靜躺著喘息。聽不見肖玄在說什麼,耳朵里嗡嗡作響,天花板都在旋轉,暈眩中額頭一片清涼,而後渾渾噩噩又迷糊了過去。

  肖玄就是個淘氣的放羊孩子,一次又一次的狼來了。即使現在說著那麼甜蜜的話,可是歐陽已經無法信任,也不敢接受他的溫柔。

  折騰這麼多次,再醒過來歐陽都不敢睜眼。但身上輕鬆一些,呼吸也通暢了。

  “老師,你醒了嗎?”

  歐陽沒敢動。

  “吃點東西吧,你餓了好久。”

  幾乎失去嗅覺的鼻腔也能感覺到食物的清香。

  “不要裝了,我知道你醒著。”

  歐陽只得睜眼,對上肖玄乖巧的笑臉。

  “吃一點吧。有酸梅。”

  確實足飢腸轆轆,那種酸甜的想像讓他喉頭不由得動了一下。

  肖玄把他扶起來,靠床頭坐著,又用被子將他包得嚴嚴實實,再從托盤裡端起碗,舀了一勺子,遞到他嘴邊。

  歐陽被裹得跟蠶繭一樣,伸不出手來,只能張嘴接下。

  “吃點這個,一點也不膩。”

  “……”

  “魚肉很軟的,嘗嘗看?”

  “……”雖然怕腥,但挑食太孩子氣。

  兩人一個餵一個吃,難得的平和,沒有爭吵,安安靜靜地相對著,過了不少時間。

  最後歐陽又喝了半杯西瓜汁,甘甜的清涼液體滑落下肚,瞬間就覺得燥熱緩解了。

  肖玄對他的配合很滿意似的,露出可愛的笑容,突然湊過來,親了親他的嘴角,“早點好起來喲。”

  歐陽突然有些心慌,忙避開他,“我、我要上洗手間。”

  肖玄應了一聲,掀開被子,就把他抱起來。

  “我可以自己走!”

  肖玄笑了,“老師,不穿衣服在我眼前走,你會腿軟走不動的。”

  歐陽滿是羞恥感地解決完畢,又回到床上。

  肖玄幫他把被角壓實,親他耳朵,“會覺得悶嗎?要不要看電視?還是我讀書給你聽?”

  這種戀人般的親昵讓歐陽心裡亂成一團,僵硬地轉過身背對著他,“我要回家了。”

  屋子裡靜了一會兒,才聽得肖玄說:“好吧。”

  肖玄絲毫沒有再勉強他,令歐陽不禁覺得驚異。

  但肖玄接下來確實很規矩,幫他穿了衣服,帶回來的行李也原封不動還給他,而後親自開車送他回家。

  車子到了公寓樓下,徐徐停穩。開車門之前肖玄又拿自己的大衣給他披上,拉緊了衣襟,將歐陽裹得嚴實。“再見,老師。”

  歐陽被卷在衣服里,只露出腦袋,動彈不得地讓肖玄摟著,在鼻尖上親了親。青年溫熱好聞的氣息吹在臉上,暖洋洋的。

  “學校我幫你請假了。藥在口袋,回去記得按時吃。”

  肖玄又用力親了一下他的嘴唇,才放開他。

  歐陽胡裡胡塗下了車。這樣的親昵和體貼讓他困惑而動搖。

  第十八章

  鍾理已經從學校那邊打聽到歐陽出事的經過,心急如焚,見他完整無缺地回來,自然又驚又喜,趕緊張羅著要給他壓驚。肖玄這次幫了大忙,等於救歐陽一命,鍾理恩怨分明,暫時也不再詛咒臭罵。

  歐陽躺在床上休息,按時吃藥,只想早些退燒早些回去上課。聽著鍾理在外面忙碌的聲音,臥室里是熟悉的味道,舊的床鋪和窗簾都如此現實而親切,越發覺得跟肖玄在一起的那一天很虛幻。

  他沒法忘記肖玄,在意的心情怎麼也抹殺不掉。但他知道無論多麼難以克制,都只能忍著,時間長了,哪天真的忘了也說不定。

  就算是條狗,挨了打也會知道不能再犯。他這麼大年紀了,還不長教訓,再去跟著肖玄,那不管最後落到什麼下場,都是個笑話。

  晚上吃了頓鍾理下廚的清淡營養餐,又撐著看了一會兒書,便打算睡覺。

  電話響了,鍾理在自己臥室接起,過了一會兒歐陽就聽到鍾理叫他:“小聞,你的電話。”聲音里透著古怪。

  歐陽從被窩裡探手拿起話筒,“餵”了一聲。

  “老師。”

  歐陽一呆,那邊的肖玄好像也無話可說,兩人都安靜著。還是歐陽先開口:“那天的事情,謝謝你幫忙。”

  “沒關係。”

  “是有什麼事嗎?”

  那邊男人的聲音溫柔:“我只是打電話來看看你睡了沒。”

  “快了。”

  “今天按時吃藥了嗎?”

  “嗯。”

  兩人都沒再說話,耳里是窗外細微的雨聲。

  “量體溫了嗎,是多少?”

  “三十八度半。”

  “還是需要再休息啊。”

  “嗯。”

  簡單的一問一答,卻覺得分外平和寧靜。

  “那麼,晚安。”

  歐陽也道了晚安,對著放好的話筒發了會呆,才把燈關上。

  肖玄此後每天都打一個電話來,總是在固定的時間,他沒說什麼出格或者多餘的話,相當規矩,連鍾理都挑不出刺來。僅僅只是問候,詢問一些禮節內的瑣事,歐陽也一板一眼地照著回答。

  漸漸地,歐陽就自然而然接受了這種規律。每天一點不安的等待,和短暫的惶惑。

  鍾理都知道,但也不說什麼。他不像以前那麼衝動,覺得歐陽怪可憐的。那麼幾分鐘內容清淡的電話,誰都知道沒什麼意義,就當是種縱容好了。

  這天歐陽上完課回來,處理好各類瑣事,正要坐下來看英語新聞,鍾理走過來,有些欲言又止。

  “小聞啊,晚上要跟我去看演出嗎?我有多一張贈票。”

  歐陽接過票看了看,見演出結束的時間差不多是深夜,便搖頭,“我不去了。你不是約了老伍他們麼?”

  “不跟他們一起走了,和你去看比較有意思。”

  歐陽笑了,“啊,那杜悠予呢?”

  鍾理一怔,竟然有些尷尬,嘟噥了一聲。

  稍稍猶豫後,鍾理下定決心開口:“小聞,你留在家裡,是想接肖玄的電話吧。”

  輪到歐陽窘得無地自容。這點可憐的心思,只靠那層冷淡和克制掩蓋著,一旦被揭穿,就羞慚得頭也抬不起來。

  “小聞,我不是要你難受。我知道你不會沒分寸。只是……小聞,你看這個。”

  遞過來的是折得整齊的今天的報紙,向上的一面是財經版,頭條便是,肖氏現任的總裁放消息說將要為弟弟迎娶袁家的獨女。貴公子配名媛的報導只是短短數句,後面便是對肖氏野心的推測評判。

  歐陽實在覺得自己實在沒必要,可是克制不住,兩眼模糊。

  那根本從來就不是自己這個世界裡的人啊。

  鍾理沒發火也沒大聲稱快,只靜靜地在他身邊站了會兒,摸摸他的頭,“沒事,會過去的。”

  當晚歐陽就把手機關了,電話也拿起來。

  每天只一個簡單不過的電話,並沒有關係,這是在騙誰呢?如果真的沒關係,他為什麼總要等接完電話才能睡得著,為什麼看到那個人要結婚還會覺得心酸?

  那個人於他,正如毒品一樣。哪怕沾上一點點,都得從頭開始戒。

  肖玄次日便又出現在學校門口。歐陽這回也不躲,鼓起勇氣朝他走過去。

  “老師,你是故意不接我電話的嗎?怎麼了?”

  歐陽竭力讓自己顯得又冷又硬,“我覺得煩。”

  肖玄一愣,“我打擾到老師了麼?那我以後少打一些吧。”

  “不要再打電話來了。我已經原諒你了,你也幫了我一個忙,我們兩不相欠。你這樣是要做什麼呢?”

  肖玄沉默了一會兒,“你知道我想要什麼的,老師。”

  “我不知道,”歐陽看著他,“我只知道你要訂婚了。”

  肖玄吃了一驚,忙分辯道:“不是那樣的。我根本不想,那只是我大哥的意思。”

  “有什麼區別呢?”

  肖玄愣了愣,一時答不出來,噎了半天才說:“老師,我不會結婚的,相信我。”

  “沒人希罕你,你還是快結婚吧,”歐陽忍無可忍,“這樣大家都乾淨,也不用反反覆覆鬧,省得禍害。”

  這話說得太重了,傷了肖玄。肖玄僵了一會兒,轉身就鑽進車裡,車子急促地調了頭,揚長而去。

  歐陽心裡也難受,站了半天才夾著書走開。肖玄終究還是個小孩子,二十出頭的少年人罷了。自己做老師的人,說話這麼沒分寸。

  但是拖泥帶水,對誰有好處呢?不狠心一點,他又怎麼戒得掉。

  肖玄真的再也沒有消息。然而過了幾天,歐陽又察覺到不對。

  肖玄沒出現,可他總有被盯著的感覺,令人很不舒服的那種。雖然只在電視上看過類似的事情,但也意識到他是被跟蹤了。

  生活漸漸不順起來,和同事一起申報的課題因為莫名的理由而無法通過,分配給他的學習交流名額也取消了。

  原本甚是投機的院長對他的態度變得奇怪,開始不斷暗示他的資歷太低,而有一批相當優秀的博士前來T大求職,只是編制已滿。

  歐陽明白院長的意思,但是自己盡職盡責,從沒出過紕漏,也沒有不勝任的地方,沒理由被解僱,便仍然堅持認真做他的教學和研究。

  更讓他煩惱的是,被冤枉攜帶毒品的事情,明明已經解決了,卻突然又有警察來找他,以各種理由將他帶去警察局盤問、審查,還常是在上課的時候。難堪不說,學生也都目瞪口呆,課堂混亂。

  學校里隱約已有他是毒販的流言散播開來。

  再這樣長期下去,恐怕學校要找到藉口開除他,也不是難事。

  歐陽不能確定地說,這是誰在刁難他,只是這些手段未免太眼熟了,隱隱覺得生氣。但找肖玄理論不會有用,只能自己撐著,清者自清,只要一天還是T大的教師,他就要把那天的課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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