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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她瞠目結舌。

  她的驚訝也似乎在預料之中,他笑了,然而那笑容卻無半分親切之意:“我沒那等閒心做好人,也不知有多少人像那般死在我面前了。”

  語氣坦白無比,絕對不會讓人感覺是假話。令人更驚訝的是,他居然還能笑著把它說出來。

  張潔愣了半天,終於道:“那……你為什麼救我?”

  臉上的笑容微微顫動,又緩緩消失。

  “只因你當時頗像我的一位……故人。”他仔細打量著她,卻又搖頭喃喃道:“不像……”

  “不像?”她不解。

  他立刻移開視線踱了兩步,問:“你為何在這裡?”

  她並不回答,卻歪著頭反問道:“你也是黑血教的?”

  “自然。”

  “我是被你們老大抓來的呀。”她喪氣地說。

  “老大?”

  “就是教主。”她沒好氣的說。

  他略有些詫異:“你就是恨血軒那個丫頭?”

  “我不是丫頭!”張潔瞪了他一眼,“我叫張潔。”

  聞言他竟然身形一顫,看著她目光複雜:“像……像了……”

  張潔疑惑的望著他:“又像了?”

  他卻立刻收起那神色:“你為何在此偷聽?”

  “我沒有偷聽,”她立刻辯解,“偷聽談話是很不禮貌的,我只是路過,順便聽到而已。”

  她特地加重了“順便”二字。

  “你……”他略有深意的看看她,又望著遠處不知什麼地方嘆了口氣,“紫雲她也是可憐之人。”

  紫雲夫人?

  張潔有些疑惑,隨即又明白過來:紫雲夫人這麼對青衣姐姐自己心中不滿,想必被他發現了吧。

  “她只是吃醋,”她心中本來就已原諒了大半,見他如此提醒,不由調皮地笑了,“這個嘛,可以理解的。”

  他似乎又愣住了。

  “你說話……太像了……”

  “像誰?”她好奇地問,“你的那位故人?”

  沉默半晌,他微微點頭:“你說話的時候很像她。”

  “是嗎?”張潔見他如此,心中不解,“她在哪裡?”

  “在哪裡?”他身子一震,面上表情竟有些痛苦,“不在了……”

  原來他那位故人已經……見他如此,張潔內疚不已。

  “你……別難過,”她想了想,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有你永遠記得她,她會很高興的。”

  他終於回過神,看了看她拍自己肩膀的手,愣住。

  張潔尷尬的縮回頭:“那個,你叫什麼名字啊?”

  他有些好笑:“白雲深。”

  “你是白雲深?”她大驚小怪。

  見到她的反應,他莫名其妙:“我認識我?”

  “你……”她本來十分欽佩他的多情,卻立刻又想起他殺了很多無辜的人,不由語塞。

  白雲深卻又恢復了平靜,笑道:“這裡處處機關,沒事最好莫要亂跑。”

  說完抬腳便走。

  “哎,你等等!”張潔急忙叫住他。

  他回過頭。

  “我剛才忘了,”她不好意思垂頭道:“那天……還是謝謝你。”

  又一顫。

  她說話的樣子真像。

  沉默半晌,他忽然道:“當心紫雲,但是……莫要怪她。”

  張潔不解的看著他的背影。

  當心紫雲?自己明明和她毫不相干嘛,什麼莫要怪她?

  她想想,忽然眯起眼睛。

  哈哈,莫非他——

  不管如何,今日總算遇上了救命恩人。

  “白雲深。”她又高興的念了一遍,想到他為妻子殺了滿門無辜,她心中忽然有些緊——他說自己像他的一個故人……

  張潔同情地嘆了口氣,不再多想,飛快朝恨血軒走去。

  青衣靜靜立於池邊,輕盈而略有些單薄的身子似已和周圍的景物融為一體,原本明媚的陽光到這裡竟也暗了許多。

  張潔呆了呆,才開心地叫起來:“青衣姐姐!”

  青衣回頭,泛起溫柔的笑。

  “妹妹回來了?”

  昨夜教主聽她沒回來,便話也不說立刻回不養閣。不管怎樣,她沒事自己心裡也少了些愧疚。

  那他們——

  她不動聲色,拉起張潔的手。

  教主沒有……青衣愣住,她是黑血谷“妙手青衣”,江湖只傳聞魔谷有一“妙手魔醫,”這些小事她伸手一握自然便知。

  心放鬆了很多,卻更痛。

  “青衣姐姐,那個紫雲夫人是誰?我好象見過她呢。”張潔沒注意她的臉色變化。

  青衣一愣,卻立刻又溫柔的笑道:“妹妹認識她?”

  “不認識,我沒看到她的樣子,”張潔有些失望,隨即又調皮一笑:“我看她像在吃醋吧?”

  “吃醋?”青衣明白過來,房夫人吃醋的典故人人皆知,她掩口一笑,“對,她在吃醋。”

  “你們那個教主真是花心,有了夫人還要找別的女子,那樣的男人真是禍害人民!”她語氣憤憤的,為紫雲夫人不平。

  青衣看著她,突然“撲哧”笑出聲來。

  “姐姐笑什麼?”她摸不著頭腦。

  這糊塗丫頭,她不知道紫雲妒忌的就是她?居然還為她抱不平,還罵教主花心禍害人民。

  青衣恢復了平靜與溫柔,喃喃道:“他不是。”

  “姐姐說什麼?”張潔沒聽清。

  “沒什麼,我聽妹妹說禍害人民,很有趣。”青衣忍不住又笑,“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只能怪她太妒忌了。”

  “那是封建思想,男人用來控制女人的手段!”她順口便搬出大道理,忽然又想起了白雲深,不由為紫雲夫人惋惜,“紫雲夫人真是選錯了人。”

  “選錯人?”青衣莫名其妙。

  張潔笑眯眯的眨了眨眼睛:“唔,那個白雲深好象很喜歡她啊。”

  “白雲深?”青衣神色一緊,“你認識他?”

  “是啊,”她開心的笑了,“他還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救命恩人?”青衣愣住,搖搖頭:“他不會救人的。”

  “他真的不會救人?”張潔終於確認他說的是實話,“不過,他說我像他的一位故人,所以救了我。”

  青衣聞言看了看她,目光疑惑:“你?”

  “是說話很像。”張潔想了想。

  “是他的髮妻吧,”青衣這才輕輕嘆了口氣,似也不忍提起,“自五年前那件事後……他再沒續弦。”

  “可是他好象很喜歡紫雲夫人啊。”張潔不信自己的直覺會出錯。

  青衣眉頭微皺:“那隻因紫雲夫人長相酷似他的愛妻。”

  張潔愣住。

  原來白雲深始終對他的妻子念念不忘,他關切紫雲夫人也只因為紫雲夫人長得像他的妻子。難怪他自稱從不救人,當初卻救了張潔。看來也只因為她說話的神態像他的妻子了。

  張潔對這種美好堅貞的感情既同情又敬佩。

  “他對他的妻子真好……”

  青衣看看張潔,忽然輕輕笑了:“妹妹可有喜歡的人?”

  “啊?”張潔聞言臉一紅,“哪有。”

  她腦中又浮現起那雙漂亮的單鳳眼,萬萬想不到自己也會作出這般羞澀之態。

  “是嗎?”青衣看在眼裡,搖搖頭嘆氣道,“但男人大多三妻四妾,鍾情的又有幾個。”

  “鄭哥哥就沒有!”她不服氣的說,忽然發現不對,臉紅得想找個地方躲下去,“唔,還有,江舞也不會啊。”

  鄭哥哥?

  青衣見她如此神情,一愣——不是教主?

  教中大事她也隱隱知道,莫非,是父親提過的武林盟主鄭少凡?

  她心中有些緊。

  張潔卻忽然笑眯眯的沖她眨了眨眼睛:“青衣姐姐,你很喜歡你們教主對不對?”

  青衣一愣,淡淡笑了:“沒有。”

  “那就好,”張潔鬆了口氣,想到那個殘忍狠毒的教主她就開心不起來——幾百條人命,還有無辜的船家,似乎還不止。“自削雙手”的殘酷刑法,花心……

  她看了看呆住的青衣,嘀咕:“他那麼殘忍,殺了幾百個人,而且為了抓我還殺了好些無辜的船家,紫雲夫人居然還喜歡他。”

  素衣在風中微微漾起,那絲抹不去的憂鬱之色更濃。

  不,他不是。

  走進武俠 - 18 - 第十八章 中秋

  自那日過後黑風便溫和不少,只是最近幾天他不知又忙什麼去了。

  中秋不知不覺來臨。

  池邊柳葉日漸凋殘,圓圓的月亮映在水中,旁邊襯著幾絲雲彩。大地皚皚一片。

  張潔站在柳樹下,望著水中的月亮發呆。

  每逢佳節倍思親。

  她真的開始想家了,而且生平第一次想得這麼厲害。慈祥卻有些嘮叨的外婆;表面斯文卻暗地跟她調皮的表哥;和氣的舅舅舅媽,他們怎麼樣了?自己失蹤了這麼久,他們該不會很傷心了吧?今夜他們吃月餅的時候會不會想到遠在幾百年前的她呢?

  想到來古代,她又好笑又心酸,自己居然跑進了所謂的武俠世界,還遇上一大堆武林高手和好人:溫和含笑的鄭少凡,冷竣英武的黑風,酷酷的柳飛,開朗的江舞,還有溫柔的青衣姐姐,痴情的白雲深…...

  今夜他和誰一起過呢?關盼兒?那日他救了她……

  張潔心情更差。她第一次喜歡上別人,再加上陌生的環境將她的自信摧毀得所剩無幾;而鄭少凡偏偏如此優秀,溫和而自信的神采足以使無數女子為之痴迷。

  想到這些,她眼圈一紅——看來他真的忘記自己了。

  各種說不清的滋味湧上她的心頭:若是能回現代就好了,至少能離開這裡,不用這麼難過。

  想到現代中秋節的歡樂,她不由低低的唱起歌來。舅舅是音樂系教授,從小她就飽受薰陶喜歡唱歌跳舞,偶爾回家一大一小兩人還時常一個彈一個唱。

  《月之故鄉》淒涼的曲調實在很合景。

  張潔鼻子一酸,清亮的嗓音也黯淡起來,唱完已是兩行清淚。

  背後,兩道寒星般的目光靜靜的注視著她。

  .

  “怎麼了?”熟悉的聲音,雖不溫和卻已少了很多冷漠。

  她忙用袖子擦臉。

  修長有力的手指輕輕抬起她的臉,替她拭去淚珠。

  她愣住。

  面具在月光下閃著銀光,她可以感覺到,面具後面的眼睛依然明亮如天上的星星,卻又親切如黑夜的燈光。

  “黑風哥哥……”

  她剛一叫出聲,淚又不停的流下來了——這個中秋節,至少還有人陪著自己。

  “想家?”他不停的替她拭著淚,手心已然一片濕潤。

  女人的眼淚果真這麼多嗎。他無奈地想。

  她微微點頭:“我想外婆他們一定在吃月餅賞月了。”

  他看著她不言語。

  “小時候我跟表哥搶月餅吃,外婆罵表哥貪吃,表哥也吵著說她偏心,不過現在長大了每次中秋表哥都會給我買月餅。”

  說完,她竟又“撲哧”一聲笑起來。

  見她滿臉是淚,眼睛卻笑成美麗無比的月牙,他有些好笑。

  “月餅?”

  “是啊,”她想起宋朝似乎還沒月餅,立刻津津有味的介紹起來,“就是圓圓的像月亮,裡面有餡,我們那裡每過中秋家家都吃月餅表示團圓。”

  他默默的看著她,半晌作不經意的問:“表哥?你不和爹娘一起吃?”

  她聞言聲音立刻黯下來:“我很小他們就不在了。”

  他愣住。

  平日裡見她活潑樂觀,原來身世也這般可憐。

  沉默半日,他忽然側過身去。

  “你可怨我?”

  張潔不解的看著他。

  “若非我帶你來,你便可以回家。”他移開目光。

  “不會,”她笑了,“就算你不抓我來,我也回不去。”

  他懷疑的看著她。

  見他內疚,她心中一暖:“真的……我的家,呃,很遠很遠,我不知道回家的路,鄭哥哥救了我,然後就被你抓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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