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拜年那些事
凌晨十二點過後，村子裡家家戶戶的燈都熄了，沒有月亮的夜黑乎乎的，天上的星星努力的眨著眼睛，企圖把這黑色照出些許的亮來，天邊飄來一片片烏雲，似乎很生氣地將一顆顆星星遮住。
漸漸的，天空中可見的星星越來越少，最後一顆星星也在幾片烏雲的夾擊下消失了，夜色在烏雲的遮擋下更加昏暗，北風也慢慢颳了起來，裡面攜帶者一絲絲冰冷的雪氣掃過村子裡的家家戶戶，看樣子，冬日裡的又一場雪要來到了。
初一早上，因為熬了夜，李雪兒沒有早早地將柱子叫醒，她先熬好了稀飯，自己活動了一下，才將柱子叫醒。
因為昨晚吃的有點多，早起時，姐弟倆肚子都有點不舒服，李雪兒和柱子早上便僅僅喝了點稀飯。
大年初一，是要給長輩拜年的。
在村子裡，李雪兒一家其實和外來戶差不多，除了去給阿爺阿婆拜年，也沒有別的人家可以去。
儘管每年去給阿爺、阿婆拜年，並不是很受待見，但他們每年還是會去給阿爺、阿婆拜年，今年阿爸不在了，只能是李雪兒領著柱子去拜這個年。
李雪兒領著柱子，拿著從鎮上扯得兩塊棉布，來到了阿爺、阿婆家。
阿爺阿婆家位於村子中間位置，進門後可以看到除了北面一排房子外，西面也是一排房子。
房子外觀看上去很新，亮亮堂堂的，比李雪兒家的高且闊氣，看樣子應該是近幾年新修的。
李雪兒記得，北面的正屋住的是阿爺阿婆，正屋左邊是小姑姑的房子，右邊住著阿叔的兒子，西面兩個屋子，一個是留給阿叔女兒的，但因為還小，便和阿叔夫妻倆住，西面房子和北面房子交接處的房子是廚房。
院子裡沒有人，李雪兒和柱子走進正屋時，阿爺阿婆坐在炕上，邊上坐著玉兒和明子，小姑姑和嬸子坐在炕沿上，阿叔則是坐在凳子上，一家人其樂融融，顯得李雪兒和柱子的到來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李雪兒的心裡突然滿滿的酸酸澀澀，眼前的視線慢慢變得模糊起來，她迅速地猛眨了幾下眼睛，將已經溢到眼眶邊緣的眼淚擠了回去。
阿婆看到李雪兒和柱子進來，眼角布滿皺紋的雙眼中滿是激動，隱隱還有些許淚花在裡面閃現，但是似乎又怕阿爺不高興，強自按耐住下炕迎接他們倆的衝動，只能眼含關切地、小心翼翼地望著他們倆：「你們倆來了。」
似乎還有許多許多的話想說、想問，但卻在說了這麼一句話後便無聲地沉默了。
阿爺表情淡漠地看著他們倆，沒有說話。
李雪兒將手裡拿的布放到桌子上，然後和柱子跪下磕了幾個頭，嘴裡喊著：「給阿爺阿婆拜年，給阿叔嬸子拜年。」
等他們磕玩了頭，阿爺才點了點頭，說道：「你們來了。」
沒有多餘的一句話，也沒有給他們倆一個多餘的表情，僅僅說了這麼一句話。
阿叔原來望著自己兒女時臉上滿滿的、慈愛的笑容，在轉過來面對他們倆時，變成了一臉的冷漠，坐在那裡，用審視的眼光望著他們倆，似乎要從他們倆的穿著上看出點什麼來。
嬸子看著姐弟倆身上全新的衣服，心裡極其不舒服，她就說這姐弟倆發財了吧，大家都不信，公公婆婆去了也沒撈回來一文錢，真沒用。
她臉上的表情瞬息萬變，剛開始見到他倆時的不忿、不滿，似乎突然想到了什麼好事，瞬間堆滿了自認為很得體的微笑，握住李雪兒的手，拍撫著：「你們來了呀，最近是不是很辛苦，你看這手，做家具做得都變粗糙了，做得家具賣了不少錢吧。」
李雪兒看著嬸子那一臉的假笑，很想轉頭就走，但她還是按耐住自己的情緒，輕輕扯動嘴角，似乎感受到了嬸子的關切，眼中帶著感激，微笑著：「多謝嬸子掛念了，做家具也沒多辛苦，不過也就是幾件家具，哪能賣不少錢，勉強能不讓我和柱子餓肚子罷了。」
「家具如果賣得價錢不好，你們倆怎麼都穿上新衣服了，我們可是一家人，你有什麼好瞞著我們的。」嬸子追根究底地問道，就是想問出來他們是不是賺了大錢。
李雪兒收起眼中的感激和微笑，頗為無奈地說道：「我們倆也是沒辦法，以前的衣服又是破又是小，想補都不好補了，只好做件新衣服穿。」
李雪兒轉頭，用羨慕的眼神看了一眼穿著新衣服的玉兒和明子：「我們都是小孩子，一年一年長得快，過幾年不做件新衣服便沒衣服穿了。」
嬸子順著李雪兒的眼神望過去，看到一身新的玉兒和明子，雖然心裡萬分肯定李雪兒發了大財，但不知道再用什麼更好的方法打探，也只好作罷。
小姑今年已經十八歲了，早就到了嫁人的年齡，但是由於一直跟著阿婆，養成了懦弱的性子，一切都聽阿爺做主，所以將婚事耽擱下來了。
小姑看著他們倆，表情與阿婆差不了多少，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最終還是沒說一句話，她和阿婆一樣，從內心裡對李雪兒和柱子非常關切，但是懦弱的她，怕阿爺阿叔不高興，只能將這份關切存在心裡，而眼神中的關切卻也讓李雪兒得到了些許的安慰。
明子今年只有五歲，玉兒只有兩歲，因為阿叔阿嬸的原因，幾乎和李雪兒、柱子不來往，就更談不上親近了，所以倆人只是好奇地看著他們倆。
李雪兒覺得呆在這個家裡，她的小心臟因為這令人窒息的氛圍會變得更小，說不定會休克掉，所以帶著一臉不快的柱子，趕緊告了別，回了自己家。
回家後，李雪兒煮了幾個餃子，將昨天留好的排骨稍稍熱了下，將它們都裝起來，又裝了些油果子和糖果，拿上香燭紙錢，領著柱子向村西頭那個小山走去。
村西頭的小山不是很高，爬了大約十多分鐘，兩個人便爬到了山頂。
山頂上面雖然高低不平，卻比較開闊，四處羅列著各家各戶故去先人的墳頭，李雪兒阿爸阿媽的墳頭就在其中。
李雪兒領著柱子來到阿爸阿媽的墳頭上，看著一舊一新的兩個墳頭，不知何時，她的眼淚已經順著臉頰留了下來，柱子也在邊上輕聲地抽噎著，用小小的手背抹著不斷流下來的眼淚。
姐弟倆一邊流著淚，一邊將拿來的東西擺到位於兩個墳頭前居中位置的一塊石板上，李雪兒將香點燃，分別插在兩個墳頭前，然後拉著柱子跪在石板前，點燃了紙錢。
紙錢在北風的鼓吹下，迅速地燃繞著，一點點化成灰燼，灰燼則隨著北風飄向空中。
李雪兒默默地在心裡念叨著，阿爸我在這裡燒紙錢，你們都能收到吧，你們現在都應該見到阿媽了吧，還有那個弟弟，你們在那邊還好嗎？我和弟弟在這裡挺好的，你們放心，我會照顧好弟弟的，會讓他吃飽穿暖，會讓他識字讀書，會讓他健康快樂地長大。
當所有的紙錢都化為了灰燼，灰燼在北風的吹動下，一點點、慢慢地飄飛到空中，然後在空中打著旋慢慢地飄向遠方。
李雪兒拉著柱子給阿爸阿媽磕了頭，然後心情沉重地回了家。
回家後，儘管離午飯時間還早，但因為早上吃得少，又走了一會兒路，肚子早餓了，儘管心情依然不是太好，但李雪兒還是煮了餃子，姐弟倆慢慢地聊著天，吃著餃子，沉重的心情漸漸地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