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鄉里鄉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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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送走了阿爺,李雪兒突然覺得很累,比製作家具更累,她不想說謊,但她要如何說呢?如果說了實情,又如何去解釋為什麼她以前不會這些,現在突然便會了呢?她只能儘量用無害的謊言掩蓋真像了。

  李雪兒以為只有和她有點關係的阿爺會來找她,可沒想到的是,一個火爐卻招來了更多的人,讓她自從來到這裡後,第一次覺得她是生活在叫做「劉家村」的這樣一個集體裡,你的一舉一動不再是你自己的事,而是會影響到周圍的人,甚至會引起他們的恐慌。

  當天下午,家裡來了幾位阿婆,她們一邊到處轉悠一邊說著關心的話。

  周阿婆說道:「雪兒啊,你阿爸去世了,你們日子不好過,怎麼也不來找阿婆呢?讓你們吃飽肚子,阿婆家應該能辦得到啊!」

  李雪兒只能訕訕地望著她,不知道如何回答,因為她感覺無論自己怎麼說都不對。

  賈阿婆說道:「雪兒啊,你阿爸去世後,阿婆想過來看看,順帶給你們送點吃的,可你嬸子剛好生了孩子,阿婆沒顧得上,你不會怪阿婆吧!」

  李雪兒連連搖著頭回道:「不怪、不怪,阿婆您那麼忙,還能想著我們,我感激都來不及呢,怎麼會怪你。」她心裡則是,我們那敢怪您呢?

  吳阿婆說道:「雪兒啊,你阿爸去世後,阿婆拿著東西來看你們,來了幾回,很不巧你家的門都是插著的。」

  「阿婆來得時候我可能剛好出去了,辛苦阿婆白白跑了幾趟。」

  李雪兒也學乖了,為了防止大家繼續下去,她乖巧地說道:「雪兒知道阿婆們關心著我和柱子,我們現在還過得去,實在過不下去了,我們會找阿婆們幫忙的,雪兒今天先謝謝阿婆們。」

  說完,深深地向阿婆們鞠了個躬。

  原來還有好幾個準備要好好表現一下對雪兒姐弟倆關心的阿婆只好將到嘴邊的話咽回了肚子裡。

  大家終於轉到了木工房,木工房裡擺滿了東西,人多站不下,乾脆都站到門口,看著火爐,體會著從房子裡傳出的熱氣,七嘴八舌地將話題切入了今天的重點。

  在這些人中,周阿婆似乎是核心人物,這次還是她先說道:「雪兒啊,這個是叫火爐吧,聽說比火盆好用許多,也是,站在這裡都感覺到很暖和,確實好用。」

  就像是商量好的,秦阿婆接話道:「但聽說價錢很貴,要賣一百兩銀子呢,雪兒啊你可真有錢。」

  李雪兒還在思考怎麼回答呢,便已經有快人快語的趙阿婆接了話:「雪兒啊,你是不是發了大財,若不然怎麼會賣買得起這麼貴的火爐呢?」

  趙阿婆說完,所有人都停下話頭,齊刷刷望著李雪兒,期待著她的回答。

  李雪兒感覺壓力山大,自己那顆小小的心臟都有點難以承受了呢!

  她在心裡稍稍整理了一下,先按頭天給阿爺講的話又重複了一邊,最後說道:「我也是實在沒辦法,才想著製作家具賣點錢,也幸虧製作家具,我與柱子才沒有餓肚子,若不然,我們倆早就找各位阿婆幫忙了,至於火爐的錢,胡師傅看我們可憐,便沒有限定時間,讓我們慢慢還,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還清呢!」

  阿婆們聽李雪兒這麼說,雖都不太相信,但除了這個火爐,也沒看到李雪兒家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也沒發現李雪兒做什麼賺大錢的活計的跡象,便也只好說著類似「原來如此」的話,一個個都離開了。

  李雪兒原以為「火爐」引起的風波這樣便應該過去了,可沒想到,第二天又來了幾個嬸子,說得話、做得事也與阿婆們如出一轍,李雪兒耐心地送走了失望的她們。

  第三天,李雪兒又迎來了四個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其中有話多的說不完的郭玲兒。

  四個小姑娘一進門,郭玲兒就自來熟地挽住李雪兒的胳膊,說道:「雪兒,你最近很忙嗎?他們都說你掙了錢,買了很貴的火爐,還說你有賺錢的法子也不告訴大家,是這樣嗎?」

  其他三個小姑娘本想先四處看看,然後再慢慢將話題引到這上面,沒想到被郭玲兒直接說了出來,早知這樣還不如不叫她一起來呢。

  李雪兒苦笑著將「火爐」的由來給幾個小姑娘又重複了一遍,最後無奈地說道:「我能有什麼賺錢的方法,有更好的方法,我幹嘛要做木工這麼累的活呢?」

  「我就說嘛,你們幾個跟我說的,我不相信,你們非說是真的,叫我一起來問呢,這下相信了吧!」郭玲兒對著那三個小姑娘說道。

  那三個小姑娘聽郭玲兒這麼說,一下子鬧了三張大紅臉,也顧不上再四處看看,拉上郭玲兒便告了別。

  李雪兒送走了幾位小姑娘,心裡覺得恐怕這事情還沒有結束,這次火爐合約的事情只有她、胡師傅和順子三人知道,她下次去的時候需要叮囑他們一下,不能說漏了嘴。

  還有趙先生定製家具的報酬多少,只有她和楊皓晟知道,她相信楊皓晟不會亂說,再就是給海子的工錢問題,她也得與海子叮囑一下,就說是學徒,沒有工錢。

  李雪兒想到這裡,便將海子叫出來交待了一番,並讓他記得回家給金勝叔和王嬸子也說一聲,以免以後有更多的麻煩。

  不出李雪兒所料,第四天,便有與海子年齡相仿的小伙子來找海子聊天,李雪兒為了讓他們能自在地說話,便拿了木板和刻刀去她自己的屋子雕刻了。

  那幾個小伙子走了之後,海子便對李雪兒說道:「雪兒你猜得真准,他們先是打聽火爐的事,我就按你給你阿爺說的說了,他們又打聽我們為什麼天天製作家具,家具能賣多少錢,我就說我不知道,最後他們真就問我,你一天給我多少工錢,我就按你交待的說了,那陣子,皓晟剛好不在,他們還說我傻,竟然白白幫你幹活。」

  「海子哥,以後也許還會有人問你這些問題,你都這樣回答就好,不管別人如何說,怎麼看,我們只要過好自己的日子就行。」李雪兒再次叮囑道。

  李雪兒已經被這些鄉里鄉親折騰麻木了,後來柱子給她說有人問他們家是不是發了財,火爐是不是花錢買的時,李雪兒覺得便該如此,若是沒人問柱子她才會覺得奇怪呢!

  可這一切卻讓楊皓晟有種拉著李雪兒遠離這裡的衝動,當初李雪兒阿爸去世時,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助她,他還記得她一個人到他店裡賣椅子的時候,穿著破舊的衣服,身無分文,若不是她會做木工活,說不定姐弟倆早便被餓死了,她努力做著與她年齡不相符的體力活,照顧著年幼的弟弟,那麼艱難,卻沒有人看到他們,可她僅僅是搬來了一個值一百兩銀子的火爐,大家便都紅了眼,都想著從她這裡撈點好處。

  這些讓楊皓晟不由自主地想起自己小時候,想起那些所謂的親人。

  晚飯後,剛好海子和柱子都不在,楊皓晟便忍不住問李雪兒:「這幾天,他們天天這樣過來,你不覺得厭煩嗎?」

  「其實,心裡是不舒服的,但也說不上厭煩,因為我覺得這是每個人的本性,人們總是希望能將自己的日子過好,就像窮人想變得有錢,有錢的人想變成更有錢,這本就沒有錯,等他們發現我也僅僅是做做木工活,也便會放棄探究。」

  「他們在你困難時看不到你,而現在又來找你,尤其是你阿爺阿婆,你不恨他們嗎?」

  「好像不恨吧,我覺得吧,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比如父母要照顧孩子,而子女要孝順父母,但是阿爺和阿爸不是親父子,阿爺便覺得他沒有這個責任照顧阿爸,那阿爺更沒有責任照顧我和柱子了,至於阿婆,自己沒有能力便也負不起這個責任,故而仔細想想,我沒理由也沒必要恨他們,他們於我而言,和村里其他人並沒太大的分別。」

  楊皓晟聽著李雪兒的說法,心裡充滿了好奇,便又問道:「那你為何對海子一家又如此好呢?他們又不是你的親人。」

  李雪兒想了想,笑著說道:「當阿爸去世後,我覺得我的天塌了,家裡沒有一文錢,是金勝叔和王嬸子從家裡湊錢買了棺木,操心著將阿爸埋葬了,然後又時時操心著我和柱子,其實就像你說的,他們與我沒有一點關係,對我們沒有照顧的責任,可他們卻主動擔負起了責任,似乎我們成了他們的孩子,那做為子女我是不是也應該擔負起孝順他們的責任呢?」

  李雪兒說著說著,心裡也不由自主地憶起紛紛擾擾的前程往事,臉上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不見,幽幽地說道:「這樣建立的責任關係,雖然沒有血緣做紐帶,關係破裂的可能性或許很大,但這種關係卻在我最無助的時候給了我最大的動力,讓我堅持了下來,故而儘管他們不是我的親人,可我卻當他們是我的親人,我不僅要努力讓柱子過上好日子,也要讓海子和剛子過上好日子。」

  楊皓晟聽了李雪兒的話,思緒很亂,感覺自己的許多想法都在一點點消散,許多觀念正一點點地崩塌,他覺得自己要好好想想,想想以前的事,現在的事,再想想以後該幹的事。

  楊皓晟躺在炕上,輾轉反側,直到覺得自己最近做的事似乎沒有錯,以後也努力做對後,才漸漸地睡了過去。

  同樣輾轉反側的還有李雪兒,晚飯後對楊皓晟說的話是她對自己內心想法的剖白,也是她看清楚、想明白之後的定論,但有一點她尚沒有告訴楊皓晟,那便是責任並不是負擔,相反,它是支撐著你活下去的勇氣,是讓你再難也要堅持不懈努力的動力,讓你再累也覺得值得付出任何代價,因為責任也是一種愛,一種不求回報的愛,正是她對柱子應該擔負的責任,她才活了過來,雖然累,但她覺得活得生機勃勃,活得有滋有味。

  李雪兒聽著邊上柱子勻稱的呼吸聲,偶爾會穿插一聲夢語和笑聲,想著柱子穿著自己做的新衣服新棉鞋,感覺心裡滿滿的都是幸福,雖然沒有了阿爸阿媽,但她一定會讓柱子健康快樂地長大,而且還要讓他成為一個像阿爸一樣出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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