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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收下了他,請最好的師傅教他武功,有空的時候也會親自指點他,還教他讀書識字。娘說他遇見了貴人,他也這樣以為。

  他叫那人“舉鵬哥”,而那人總喜歡摸摸他的頭,叫他“小秋兒”。

  舉鵬哥待小秋兒很好、很好。

  他記得有一次他在出任務的時候受了傷,躺在床上不能動,舉鵬哥偷偷來看他,柔語溫言地安慰他,哄著他吃藥。

  “小秋兒,乖,別怕,不苦的。”

  “小秋兒,乖,別怕,沒事的。”

  “小秋兒,我喜歡你呀,我一直喜歡你呀!”

  “忍著點,不痛的!”

  舉鵬哥的臉忽然變得很詭異,很可怕,雙手在他身上游移著,忽然扯開了他的衣襟!

  那是他從沒見過的舉鵬哥,那張臉,像野獸一樣!

  他突然發現,他所在的並不是教中他的房間,而是一間黑暗的小屋裡面。那小屋,是他一生的夢魘!

  一身冷汗的從夢中驚醒,而夢中的惡寒仍然停留在身上,讓他情不自禁抱住雙臂。

  “小秋兒,你終於醒了。”

  似是從惡夢中追來的聲音在頭頂上方響起,冷於秋吃驚的抬起頭,看到了一張他這一生都不願再看見的面孔。

  這張面孔說起來很英俊,英俊的可以使人過目難忘,這張臉上有一對象徵霸氣與傲氣的斜飛劍眉,有一雙銳利精明勝過鷹隼的眼睛,還有一張一句話可以讓人享盡世間榮華,同樣也只一句話就可以把人打入地獄的嘴!

  他是羅剎教的教主——華舉鵬!

  冷於秋情不自禁的瑟縮了一下,這才想起自己已經不是當年的冷於秋了,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

  “小秋兒,你終於醒了!你受了重傷,昏迷了足有十來天,我都擔心你醒不過來了。”

  微微一愕,是的,他受了傷,是……那個人刺的。心頭一痛,卻不願意表露出來,藉故打量四周。

  “這裡很眼熟,是你救了我,把我帶回羅剎教來了?”

  “是呀,總壇的聖藥才能治好你的內傷。”

  冷於秋暗暗調息,果然發現身子好了許多,淡淡的道:“多謝你呀。不過你的消息倒是很靈通,遠在這裡,結果我一受傷就馬上趕過去了。”

  “你知道我很關心你,不過是教中的兄弟們先查到了你的消息,及時將你救下,之後我才迎過去將你帶回。你平安無事我就放心了。”

  依然是那樣的溫柔眼光,依然是那樣關切的聲音,那一晚發生的事似乎真的只是他的一個噩夢而已,冷於秋冷笑道:“你放心什麼?我是教中的叛徒,下毒謀害了老教主,又將你刺成了重傷,這可是十惡不赦的大罪,不是應該我死了你才開心?還是你想留著我慢慢的折磨?”

  “小秋兒,你這是什麼話?”華舉鵬皺起雙眉,“老教主的死你我都知道是怎麼回事,至於我……”

  他解開衣襟,露出胸口一道傷疤。“當年你刺了我一劍,害得我幾乎喪命,但是我一點都沒有怪過你,沒有恨過你。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該那樣對你,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怪你,真的。”

  冷於秋的目光停留在那道傷疤上,當年他懷著恨意刺過去的,刺得很深,現在雖然全愈了,還是留下了很深的疤痕。望著這道疤痕,冷於秋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見他似乎有一些軟化,華舉鵬握住他的手:“小秋兒,你留下來吧,讓我好好補償當年對你的虧欠,我發誓,絕不再強迫你做你不喜歡的事。外面不知有多少人想要你的性命,至少……也要等你傷好了再走。”

  冷於秋抽出手來,淡淡的一笑:“是呀,外面有多少人想要我的命,就算你什麼都不計較,教中的兄弟肯放過我麼?”

  華舉鵬大笑:“傻孩子,現在我是教主,我要保護的人誰敢動?”

  這一笑大有睥睨傲視的態度,冷於秋看了他狂傲的臉孔半晌,喃喃的道:“是呀,你現在是教主了,自然不用象以前一樣。”

  長嘆一聲:“一切都隨你吧,只是我想先去拜拜老教主的墓。”

  第三十六章

  羅剎教的西南方是一排樹林,樹林後是教中的禁地,歷代教主的靈柩都安放在這裡,只有現任教主以及他認可的人才有資格進去。

  華舉鵬現在就守在禁區入口處,因為冷於秋說想一個人跟老教主說說話,所以他將人扶進去又出來了。

  他現在的樣子就好像一個把風放哨的,如果被教中的兄弟看到了一定吃驚得緊,教主的威嚴說不定也會受影響。不過,他不在乎,小秋兒終於回到他的身邊了,只要能搏佳人高興,要他做什麼都行。

  等了足足八年,這一次他是不會再讓小秋兒從他身邊溜走了。

  風中傳來一絲異動,華舉鵬雙眉一緊,“出來!”

  一個人影從樹林中越出,在半空中一個優美的翻身,輕輕巧巧的落在地上,單膝點地:“屬下颶風門副門主木天羅參見教主!”

  華舉鵬神色緩和了些,點頭:“起來吧。回頭跟你們門主說,人已經回到我身邊了,颶風門這件事辦得很好,我會一一酌情嘉獎。”

  “謝教主。”木天羅口中這麼說,卻沒有要起來的意思。“屬下還有事情要稟報。”

  “哦?”華舉鵬的神情有些不耐,心裡盤算著冷於秋還有多久會出來,可不能被他看見。

  “屬下覺得門主有些舉動有異,似乎有叛教的跡象。”

  “怎麼說?”

  “屬下同門主一起奉命去刺殺姓楚的老匹夫,然而門主卻似不忍下手,白白錯過了許多大好機會,最後還是屬下一劍結果了老賊。事成之後,本應是屬下與門主一起來此復命,但門主卻失了消息。前一段日子他與那楚行雲交往甚密,屬下實在是怕他……”

  “不必說了!”華舉鵬目中精芒一閃,緩緩的道:“傳令下去,颶風門主私自結交中原武林人士,意圖不軌,今查證據確鑿,有見之者格殺毋論!”

  “是!那這門主之位……”

  “就是你了!”

  木天羅眼中露出一絲得色:“多謝教主!”

  風吹著開始變黃變乾的樹葉,沙沙作響,使這片空曠的土地顯得格外的寂靜。

  在這裡,長眠著羅剎教歷代共二十六位教主。二十六個亡魂在這裡漂浮著,守護著這一片土地。

  上代教主的墓建在一棵百年的梧桐樹下,梧桐的葉子隨風飄落,為這景象又增幾分蕭殺之氣。

  冷於秋的思緒也象這飄落的葉子一樣飄向了遠處——

  當他用血汗立下無數功勞當上護法的時候,他才只有十九歲。那時老教主的身體狀況江河日下,教中一片人心惶惶。

  並沒有多少人真正擔心老教主,他們真正擔心的是下一任教主是誰。這其中,也包括了老教主的三個徒兒。

  他們都是一時之選,誰也不甘心屈居人下,早已在暗中培養好了自己的勢力。

  精明的老教主自然也有察覺,所以在最後的日子並不常召見三個弟子,即便是召見也是三人同時。相比於其他人,老教主更為信任他,這大概是因為他和華舉鵬的關係較為隱秘,誰也不知道他們竟是一路。這使他看來無朋無黨,也沒什麼野心。

  老教主病中的日子對他很是依賴,衣食住行都要他來照顧,煎藥餵藥也是。還記得老教主過世的那一天,老教主喝了他的藥,全身突然開始痙攣,半個時辰後便七孔流血而死。

  後來查出藥里有毒,結果自然要著落在他身上。

  可是他怎麼會毒死老教主呢?他記得他煎藥的時候舉鵬曾偷偷來坐了一會兒。老教主曾跟他說這天要宣布新教主的人選,而且偷偷告訴他是二弟子葛飛鴻,他是舉鵬哥的耳目,這話當然也要告訴舉鵬哥。

  大家要審他,要殺他給老教主報仇,要將他碎屍萬斷,他跪在地上偷偷抬頭望過去,舉鵬哥也在人群當中,也附和著大家的提議。

  那時候,心裡好痛好痛,卻還是什麼都沒有說。

  即使被關在陰暗的地牢里,受著教中兄弟的毒打,他還是相信舉鵬哥是迫不得已的,舉鵬哥不會丟下他不管的。

  果然過了幾天他被救了出去,安置在一間偏僻的小屋裡。整整半個月,舉鵬哥都沒有露面,但他心裡還是很高興。

  終於在一天晚上,他從睡夢中被搖醒,舉鵬哥一臉興奮的坐在床頭,告訴他: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他作了教主,還把所有的反對勢力都一併剷除。

  他當然也很高興,舉鵬哥的夙願終於實現了,這比他自己當了教主都還高興 ——那時候他還單純得不知道惡夢就要降臨在他頭上了。

  舉鵬哥臉色火紅,呼吸急促,邊撕開他的衣服邊對他說:小秋兒,你知道麼?我成功之後最想什麼?

  他不知道,只覺得害怕。

  舉鵬哥說:就是你呀,我的小秋兒!我那時總對自己說,等我當上教主,第一件事就是讓你成為我的!

  舉鵬哥的表情是那樣的可怖,舉動是那樣的瘋狂,任他掙扎反抗、哭喊求饒都沒有用。

  那一夜,天塌了,地陷了,所有他所堅信的東西都隨著那一陣劇痛被完全打碎!

  記不得他是被關了多久,被侮辱侵犯了多久,終於被他找到機會刺了舉鵬哥一劍,然後趁亂逃了出來。

  從此以後,就是無止境的逃亡生涯,到現在,已經整整八年了。

  八年過去,他還是又回到了這裡。

  人生如棋,步步難測,是天意?還是人為?

  “在想什麼?這樣呆站著會受涼的。”一件披風披上他的肩頭,也喚回了他的神志。回過頭去,對上華舉鵬情意綿綿的眸子,心中微微一慟,又轉為漠然。“沒什麼。”

  樹葉沙沙的響,兩人都沒有說話,沉默了半晌,華舉鵬才問:“小秋兒,你心裡……是不是還在怨我?”

  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冷於秋口氣淡淡的,象在談天氣:“你一直都對我很好,我被人欺負了,是你教我武功;我娘死了沒錢下葬,是你給她買的棺槨墓地,讓她的屍身免遭惡狼分食;我出身不好,總被教中兄弟排擠,好幾次都靠你在暗中解圍;我被幾位長老設計陷害,也全仗你才脫了險,這些我都記在心裡的。”

  華舉鵬心頭一熱:“小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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