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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還有的哥以為馮國富不認路,繞道而行.想多收他幾塊錢。原來馮國富說的是自己老家楚鄉縣的話,的哥以為他是剛從下面縣裡來的,好糊弄。中國南方五里不同音,翻過一座山,淌過一條河,山兩邊.河兩岸,鳥叫和蛙鳴都屬於不同語系,至於幾處的人走到一起,往往你說你的俄語,我說我的英語,像是聯合國開會.楚鄉縣雖然屬於楚南市,話音明顯不同。本來馮國富剛到楚南工作時,學著說過一陣楚南話,說得還算地道。後來在一篇文章中看到一個說法,大人物底氣足,就喜歡說家鄉話。走到哪裡都不改口。賀知章同志就是這樣,在唐玄宗身邊工作多年.也算高幹了,可他從小離開家鄉,到老都沒改變口音,還作詩道: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未改鬢毛衰,得意得很。曾國藩同志做到兩江總督和大學士的高官,還封了一等毅勇侯,可他總是一口濃重的湖南湘鄉話。就連慈禧接見他,他說話時也不肯捲舌頭。慈禧不知所云,說國藩同志哪.你的話我可是一句都沒聽懂,也不知你平時是怎麼在台上作報告和發表重要講話的。我這就叫蓮英同志去找本語音學,你放謙虛點,拿回去好好學一學,下次匯報工作,可得給我說國語。曾國藩暗想,你聽不懂可不是我的事,如果哪天湘鄉話成了國語,你還敢說一句都沒聽懂嗎?從古至今,也沒哪個文件上硬性規定過,國語只能是什麼話,不能是什麼話。湘鄉人是倔脾氣,加上曾國藩工作繁忙.哪有時間學老佛爺御賜的語音學?以後上朝或老佛爺單獨接見,曾國藩還是照說湘鄉話不誤。到得動情處,鼻音喉音腹腔音一齊都上來了,像公牛唱美聲似的,老佛爺聽不聽得懂,也顧不得那麼多了。鎮壓太平天國後,曾國藩功高蓋主,曾國荃和左宗棠他們極力慫恿他,乾脆取清而代之,用湘鄉話做國語算了,也好讓人以湘鄉話為標準,編本語音學,叫蓮英同志拿去給老佛爺好好學

  學。這個理由太充分了,曾國藩頗為心動。可經反覆琢磨,又覺得湘鄉話也太拗口,外面的人學起來,比學拉丁語還難,這不是為難老佛爺嗎?最後曾國藩還是放棄了用湘鄉話做國語的念頭。

  馮國富當年看到這篇文章時,剛好被任命為楚寧縣委組織部長,成為一地核心領導幹部。他從此再不說楚南話,像賀知章和曾國藩只說家鄉話那樣,到哪裡都一口的楚鄉話。馮國富當然不敢保證他說楚鄉話,楚鄉話就能成為國語,但他覺得說楚鄉話就是有意思.不論大會作報告,還是小會發表講話,或是與幹部群眾促膝談心,底氣都非常足。

  第十八章(4)

  這天的哥見馮國富說的不是楚南話,以為大魚上鉤了,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將車拐進一條岔道,不緊不慢繞起了圈子。馮國富不動聲色,倒要看他繞到哪裡去。結果六元錢的車程.繞出整整十三元來。的士在政協門口停下後,馮國富沒有掏錢,而是掏出手機.按下印在車窗玻璃上的舉報電話,用正宗楚南話問的哥道:「這個電話該不是空號,多少管些用吧?」的哥一聽傻了眼,知道這個鄉巴佬不是吃素的,連說數聲對不起,一分錢都不敢收,飛快地打開車門,請馮國富下了車。

  坐了一趟不花錢的車,馮國富的情緒顯得格外高漲。怪不得上面反覆強調要密切聯繫群眾,馮國富這段跟群眾一密切,一聯繫,就掌握了好多坐在辦公室和專車上沒法掌握的民情。只是僅僅掌握民情,沒掌握權力,這個民情掌握了也白掌握。這也是沒法子的,掌握權力的人想掌握民情,實在太不容易,總要到沒掌握權力時,才有可能真正掌握民情。

  晚上回到家裡,跟陳靜如說起白天輝煌的戰鬥歷程時,馮國富仍是一臉的得意,很有成就感的樣子,好像揀了個沒設密碼的大存摺似的。還說:「打的上班就有這個好處,想打哪台就打哪台,想在哪裡打就在哪裡打,想打到哪裡就打到哪裡。市區不是有三千多台的士麼?這就意味著我有三千多台專車,三千多個專車司機。」

  陳靜如有睡前喝杯牛奶的習慣.當時正端了杯往嘴裡送,聽了這話.忍俊不禁,一張嘴,噴了一地的牛奶,指著馮國富笑罵道:「你賠我牛奶!占了回小便宜,就不知自己姓甚名誰了。要說今天這趟的士是你的專車,還算勉強說得過去,因為你沒出錢。平時你打的可都是付了費的.你見哪個領導坐專車.領導本人掏過一分錢?」

  馮國富本來也是高興了,開開玩笑,還不至於淺薄到真以為市里三千多台的士都是他馮某人的專車,現在被陳靜如一語道破,也就自覺沒趣起來。以至於第二天上班時,竟猶豫著到底還要不要打的。不打的又怎麼去政協呢?走路去,滿街的灰塵又實在難以忍受,不像乾紅葡萄酒,加點檸檬或黃瓜什麼的,可去苦澀。坐公共汽車,那份擠兌和酸臭,又太受不了了。坐出租摩托倒也方便,比的士便宜一半,沒有計費器,不用擔心摩哥繞道。可坐在摩托上同樣要吃灰,又不安全。馮國富打的時,的哥總愛指著搭在摩托車後面的人,諄諄教育他別坐摩托,要坐就坐的士,說坐摩托是肉包鐵,坐的士是鐵包肉,人的命只有一條,丟了就揀不回來,出門在外,安全是第一位的。馮國富知道的哥惱的是摩哥搶了自己的生意,可細想這話也不是沒一點道理,還真不太敢坐摩托。

  猶豫了一陣,馮國富決定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打的。不想等了半天,競沒見一部的士經過,倒是好幾部摩托車紛紛圍了過來,動員馮國富打摩。馮國富說:「我不打摩,要打的。」摩哥們笑道:「你做夢吧,今天的哥們集體罷工,三千多台的士都塞在市委門口那條街上,要打你到那裡打去得了。」馮國富半信半疑道:「你們不是想騙我坐你們的摩托吧?」摩哥們又笑,說:「今天你如果坐得上的士,我們給你付費。」馮國富說:「這我就不好理解了,的哥們跑得好好的,收入也不錯,罷什麼工?」摩哥們說:「你沒見街上跑的有紅綠兩種顏色的的士?紅色的是夏利,綠色的是捷達。夏利是舊車,政府有政策,要淘汰出市場,大家只好按政府要求,購買新款車捷達。捷達不僅車子貴,政府收費也比夏利高出幾倍。這些捷達車主們還能忍受,不想該淘汰的夏利一直還在街上跑,又憑著成本低的優勢,擅自將起步價調低到三元,搶走不少捷達車生意。捷達車主們便找到政府,要求按政策取消夏利上街資格。政府卻遲遲沒有動作,捷達車主們便將車開到市委門口,將整條街都堵住,要求領導給個說法。又在各處路口設阻,見了夏利車就砸,一時鬧得不可開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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